21世纪经济报道评论：萨氏的覆没小国的悲剧_国际财经_财经纵横

21世纪经济报道评论：萨氏的覆没小国的悲剧

http://finance.sina.com.cn 2003年12月17日 07:53 21世纪经济报道

　　萨氏的覆没小国的悲剧

　　在萨达姆被捕之前，他的时代就已经随着巴格达的解放而结束；“别开枪，我是萨达姆，伊拉克总统”的声称，剩下的只是末路囚徒的彻底颓败。美国总统布什与他的军队取得

了期待已久的胜利，布什在未来总统选战中的优势更为明显，美国政府中的鹰派势力也将随之上涨，其战略重心将进一步向东亚倾斜并修正在台湾问题上的立场。

　　美国的又一个敌人倒下了。所谓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这句话只说了一半；另一半是，(国家)没有永恒的敌人，却永远需要敌人。每一代美国政治家都懂得这个道理，当年的尼克松懂得，现在的布什也懂得。这两位美国总统都曾领导过战争，都知道如何去确定自己国家的敌人，并通过民主程序动员民众发动战争打击敌人，以追求永恒的利益(包括价值观的利益)，壮大美利坚民族国家。如果后世美国人要说布什是个杰出的政治家，他的一个杰出之处一定包括，他曾经果断地为美国确定了“合适”的敌人，即所谓“流氓国家”。

　　然而，伊拉克民族国家即使最深刻地体验了这一利益政治的原则，有的也是无边的尴尬。她是一个小国，却拥有如此巨量的石油资源，处于这样一个兵家必争之地。她没有太多的选择，要么做大国的附庸，要么就必须面对大国的挤压。不管她是民主国家，还是独裁国家，只要她是一个资源丰富的小国，就会受到大国的挤压，迫使她出让一部分让整个世界疯狂的石油资源(不论以何种方式出让)。如果她不愿做附庸，也不愿做出让人满意的出让，她大概会面临与大国的无穷无尽的冲突和纠缠，直到战争。这种战争可以有各种各样的旗号，但都是战争。伊拉克太容易成为大国的敌人，成为一个自己无法抗衡的大国的敌人，这似乎是这个国家命定的悲情处境。

　　这一重尴尬并不会随着萨达姆的被捕和被审判而消失。这一重尴尬更属于未来的伊拉克民主政府。对于刚从专制暴政下解脱出来的伊拉克民众来说，或许没有什么事情比人权得到尊重、民主得到落实更加重要、更让人兴奋了。但是，即使跨越重重障碍，伊拉克的民主政制得以建立，即使民众的民主权利和其他权利得到保障，一个难题仍然挥之而不去，那就是，伊拉克人要不要、能不能捍卫自己国家的经济主权？

　　这甚至是最重要的问题。伊拉克民众今天要民主要自由是为了什么？不正是要伊拉克民众自己来决定自己、国家及其资源的命运？如果伊拉克民主政治体制真正落实为主权在民，那么，代表全体民众的政治家首先要面对的政治问题就是民众强烈的吁求——伊拉克民族国家要不要独立和自主？是不是要做大国的附庸？

　　但是民主伊拉克的政治家们会发现，自己要做出捍卫国家经济自主权的政治决断将会相当困难。这种困难其实在战后重建过程中就已经表现得很明朗了。美国今天操控伊拉克资源用于重建，并拒绝自由世界的盟友法德等国参与重建工程的投标，明天未尝不会对伊拉克回收经济主权的要求冷面相向。不难想像，如果有些伊拉克政治家想动员民众来取消大国对国家经济主权的操控，恐怕他们马上会发现大国可以轻而易举地在民主政体内培养起瓦解和压倒自己的力量。对于大国而言，除了愿意臣服于自己的独裁者之外，恐怕就算民主政体最容易操纵了。如果说民主政府可能很难积聚起足够的民众力量来避免成为附庸国家，也就意味着全体民众要独立的主流诉求可能无法实现，这似乎是伊拉克未来的民主政府极难处理的政治悖论。伊拉克很有可能的一种前途就是通过做大国的附庸来维系国内和平、保护人权，同时面对极端势力此伏彼起的威胁，面对若隐若现的与大国的政治冲突。

　　只有从这个角度，我们才能够更客观地理解萨达姆的失败。首先这是一个没有信念的专制者的必然溃败，他已经放弃了捍卫国家独立这一惟一的统治资源，在国家之间的战争中其实未战先垮；其次，其专制的统治方式不仅无法有效地聚集民众的力量，而且使民众蒙受了专制统治的诸般折磨。萨达姆从英雄到暴君的历程，也是伊拉克国运衰颓的过程。伊拉克在一个最糟糕的专制者的领导下战败，是这个小国的大悲剧。

　　这个战败的小国如何才能复兴？这是民主伊拉克的政治家们将面临的最根本挑战。或许新一代的政治领导者甚至已经没有这种追求了。如果大国的政治家采用很理智的帝国统治术，不搞得太过分，何必要通过民主体制动员足够力量去进行那种似乎无望的抗争呢？尽管这种政治上的无所作为必然是原教旨主义者生长的肥沃土壤，也可能最终难以压抑追求自主的新生力量，但恐怕比起与大国谈判或者抗争来，还是要轻松得多。

　　萨达姆时代半年前就已经终结，但是伊拉克会有什么样的政治家，会有什么样的民主政治，前景仍然十分模糊。

　　谁来审判萨达姆

　　本报记者段文北京报道

　　历史总是充满着偶然与戏剧性。

　　2003年12月10日，伊拉克临时管理委员会本月轮值主席哈基姆正式宣布成立伊拉克战争法庭，用来审判萨达姆及其前政府官员所犯下的罪行。临管会当时宣称，这个法庭将对萨达姆进行缺席审判。

　　三天以后，情况却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当地时间13日2030北京时间14日130　，萨达姆在美军采取的“红色黎明行动”中被抓获。美军驻伊拉克最高将领桑切斯在次日召开的新闻发布会上宣布，何时何地由何人对萨达姆进行审理，目前尚未确定。

　　“不管情况如何变化，对萨达姆的审判都应该是依法进行的，任何审判都必须符合国际标准。”12月15日晚，北京大学法学院国际法专家、李红云副教授接受了本报记者的专访。她告诉记者，鉴于目前伊拉克的特殊局势，审判萨达姆之路何去何从并不是简单从理论上就能解决的，“估计会有许多意外和变数发生，这就像一场大戏才刚刚拉开帷幕，好看的还在后头。”

　　伊拉克战争法庭还是国际法庭

　　《21世纪》：现在人们最关心的就是萨达姆将会在哪儿审判、由谁来审判的问题，目前有很多种意见，多数人好像是支持在国际法庭审判萨达姆？

　　李红云：我个人估计在国际法庭对萨达姆进行审判的可能性不大。

　　目前世界上有四个国际法庭：首先是国际法院(ICJ)，她是联合国的机构之一，但它对个人的刑事犯罪无管辖权；其次是国际刑事法院ICC　，该法院规约已于2002年7月1日生效。目前该法院虽然还没有开始审理案件，但法官、检察官都已有了。该法院管辖的罪行包括战争罪、侵略罪、危害人类罪和种族灭绝罪。但这个法院在萨达姆案件上有实施上的障碍：美国和伊拉克都不是国际刑事法院规约的缔约国，而且美国对国际刑事法院持反对立场。

　　剩下的其他两个国际法庭都是通过联合国安理会的决议建立起来的，一个是前南国际刑事法庭(ICTY)，还有一个是卢旺达国际刑事法庭ICTR　。它们主要管辖的是在该地区实施的大屠杀、种族灭绝等罪行。它们与伊拉克问题没有关系。

　　上述法庭中除卢旺达法庭外，都设在荷兰的海牙，所以有人总是笼统地提“海牙国际法庭”。这种说法是不准确的，因为在海牙现在有三个国际法庭，每个法庭的管辖权都是不一样的。

　　另外，国际上近年还出现了一种国际化的法庭，即混合法庭。它们是由国内法官和国际法官共同组成。这类国际化法庭目前有：柬埔寨审判“红色高棉”法庭、塞拉利昂法庭、东帝汶法庭和科索沃法庭。这种国际化法庭的建立也是要通过联合国的参与的。但由于种种原因，目前这类法庭虽已酝酿很久，但有的仍未真正建立，如柬埔寨的审判“红色高棉”特别法庭就是这样。

　　如果要建立类似的国际化法庭审判萨达姆，也一定要联合国参与才行。美国是否愿意这样是建立此类法庭的关键。

　　《21世纪》：那美国有没有可能请求联合国建立一个专门的国际法庭来审判萨达姆，就像前南国际法庭审判米洛舍维奇？

　　李红云：理论上不是没有可能，但这里面最大的障碍是美国这次打击伊拉克是绕过了联合国，并未得到联合国安理会的授权，所以很难想像美国会为此要求安理会通过一项决议专门建立一个国际法庭来审判萨达姆。

　　南联盟前总统米洛舍维奇的情况与萨达姆也不同，前南刑庭在1993年通过安理会的决议就已经成立，当时米洛舍维奇还是前南联盟的总统，他是在任的时候就已经被指控，到了他卸任以后由于政治上的原因被送到该法庭受审。

　　《21世纪》：如果不在国际法庭审理，只能是在伊拉克国内法庭进行审理了？有没有可能在伊拉克之外的其他国家进行审判？

　　李红云：在伊拉克国内审判的可能性比较大吧。伊拉克临时管理委员会已经成立了专门的战争法庭，用它来审判萨达姆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至于其他国家，比如伊朗、科威特等，理论上在他们的国内法庭也可能就萨达姆在两伊战争中、海湾战争中犯下的罪行进行起诉，并要求美军把萨达姆移交给他们的法院，不过这种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

　　对于美国本身，在美国国内审判的可能性在理论上也是可以成立的。但是有很多的障碍。

　　可能的五大罪名

　　《21世纪》：一旦萨达姆被公开审判，他可能被认定犯了哪些罪名？

　　李红云：法庭的审判是要有充足的证据的。从国际法的角度讲，对萨达姆的指控可能包括危害人类罪、战争罪、侵略罪、种族灭绝罪、酷刑罪等罪行。这些罪行的定义，除侵略罪外在具体的国际公约中都有详细的规定，如《国际刑事法院规约》、1949年日内瓦四公约、1948年的《防止及惩治灭种罪公约》和1984年的《禁止酷刑和其他残忍、不人道或有辱人格的待遇或处罚公约》。这些公约不仅规定了罪行定义，还规定了缔约国的管辖权和相应的责任制度。

　　当然，“任何人未经公开审判不能定罪”这条基本的法律原则对萨达姆也要适用，所以我们还不能现在就随便定性萨达姆犯了什么样的罪行，只能说是从理论上可能会对他提出什么样的指控。

　　《21世纪》：按照你刚才的分析，在伊拉克国内法庭审理萨达姆的可能性最大，但对他进行的指控又全都是引用的国际法条款，这在逻辑上会站得住脚吗？

　　李红云：应该不会有问题。伊拉克国内法院适用国际法可能有两种情况，一种情况是伊拉克为公约的缔约国；另一种情况是如果伊拉克不是缔约国，那还可以适用习惯国际法规则。所谓习惯国际法规则是指有法律拘束力的不成文的规则，它是通过各国的反复和一致的实践所确立的。比如《世界人权宣言》本身并不是一个具有法律拘束力的文件，但其中就包含了一些国际法习惯法规则，这些规则对世界各国都是有拘束力的。

　　萨达姆前途叵测

　　《21世纪》：萨达姆可以提出豁免吗？

　　李红云：作为在位的国家元首或政府首脑，国际法是承认他们的豁免权的。但从目前国际法的发展趋势看，犯了国际法上严重罪行的前国家元首，如米洛舍维奇、智利前总统皮诺切特是不再享有豁免权了。另外《国际刑事法院规约》里还有一个明确的规则叫做“官方身份无关性”，即一个人所犯的罪行不能因为其担任的官职而减轻处罚，哪怕是一国元首。所以萨达姆的豁免几乎是不可能的。

　　《21世纪》：你认为对萨达姆的审判会用多长时间呢？他最后的结局会是什么？

　　李红云：这些都不好估计，还是要结合法庭具体审理来看。但审判的时间肯定不会太短的，因为需要大量收集证据，寻找证人出庭等等，对萨达姆的审判肯定是要把各种法律程序做足的，所以时间不会短。像对米洛舍维奇的审判至今已进行了好几年时间，但仍然没有结束。至于对萨达姆的最后判决，是否会适用死刑，或者终身监禁这都需要看适用法律的具体规定了。目前审理的法庭都还没有确定，一切还很难估计。而且这种判决往往会受到政治因素影响的。

　　《21世纪》：萨达姆有没有可能在审判中推翻对他的指控，或者至少是在审判期间同美国形成一场法律对抗？

　　李红云：对萨达姆的诉讼提起后，他应依法享有他的权利，如请律师、辩护等等。法庭辩论也可能是非常激烈的。

　　米洛舍维奇在接受前南国际法庭审讯时，就曾直接质疑该国际法庭的合法性，因为该国际法庭是通过联合国安理会的决议建立起来的，而米洛舍维奇提出，《联合国宪章》并未授权安理会建立一个司法机构的，因此该法庭是非法的。这确实是一个致命的问题，他从根本上否定了该法庭的合法性。一个非法建立的法庭当然也就无权对他进行审判了。

　　所以，一旦真正展开对萨达姆的审判，肯定会有许多的不可测的情况出现。总的来说，一切才刚刚开始，具体会发展到哪一步，我们慢慢看吧。

　　一个城市的抵抗

　　本报记者王长春综合报道

　　当美军第四师的士兵用简陋的军用铲子，把萨达姆·侯赛因，从一个狭仅可容一人勉强藏身的地窖中“挖”出来时，《华盛顿邮报》记者眼中看到的是这样一个时刻所包含的巨大戏剧性——这宣告了美军为时数月，动用了大量最尖端的追踪、窃听等间谍工具，启用了一大批美国人、阿拉伯人情报人员，来搜捕逃亡的萨达姆的努力，终告一段落。

　　美国时间上周日5点30分，由CNN最早报道的萨达姆已被抓获的消息，同样以一种强烈反差，迅速传遍全球，成为“穆斯林世界”和“美国世界”意义迥异的象征。

　　对于美国来说，萨达姆被捕的重要意义，已经从美国驻伊拉克最高文官布雷默和美军士兵欢呼声中，充分得到验证。

　　在上周日稍后为此发表的讲话中，布什总统也掩饰不住激动而显得有些失态。在讲话中，布什总统认为这是一个让伊拉克迎来和平和自由的时刻。当然，这也是一个让明年美国大选天平重新急剧向布什倾斜的时刻：在过去几个月，由于伊拉克前政权残余武装力量顽强、隐秘、广泛的抵抗，已经让美军损失了不少士兵，加上最近在伊拉克重建问题上曝出的工程合约丑闻，使得布什政府在国内广受政敌的攻击和民众的抱怨。还进一步加深了因美国政府故意为之，而被拒绝在伊拉克利益丰厚重建工程之外的法、德等国怨气。

　　萨达姆的被捕，至少暂时扭转了布什政府的这种颓势。

　　根据美国几大媒体在本周一所作的民意调查，布什支持率在最短的时间内，强劲反弹。同时这可能迫使民主党重新研究竞选策略，在未来减少以往对布什政府处理伊拉克一系列政策上高举高打、措辞强硬的批评。从而为布什研究、寻找解决战后伊拉克问题的现实、灵活手段，腾出更多空间。

　　对一直在喋喋抱怨的法德等国家，布什总统在此次讲话中，也采取了一种比以前温和的姿态，尽管他再次重申美国不会允许那些没有帮助攻打伊拉克的国家，参与重建工作，至少他没有像先前那样，非常明确、非常强硬地“排斥法德”。

　　对于仍在仰美军鼻息镇压游击分子的暴力活动，同时又无力缓解普通民众对占领军仇视的伊拉克临时管委会成员来说，他们至少可以长出一口气：抵抗组织一直奉为最高象征的人物，终于成了有可能利用其来瓦解游击分子斗志的工具。

　　美国政府，还有美国媒体，应当比谁都清楚，一个真正“坍塌的偶像”，经过现代宣传机器的放大，其可能造成的“消极影响”：所以在上周日晚些时候，经过数日“守口如瓶”后，美军方用一种极其开放、极其合作、极其详细的方式，向各大媒体，“简报”了萨达姆被捕的前前后后。并且在简报会后第二天，又特别向伊拉克本土记者和部分美国随军记者开放萨达姆被捕现场，方便他们搜寻“一切适合报道的东西”。

　　无论对此抱有遗憾或者庆幸，每一个人或许都不会错过这样的细节：根据CNN的报道，萨达姆从地洞中被起出来时，外表显得“迷失、疲倦”；又根据《华盛顿邮报》的最新报道，在萨达姆藏身地洞旁破旧的小屋子里，发现了一本有关释梦方面的书，还有陀斯妥耶夫斯基的《罪与罚》。另外，记者还发现了一堆生活用品，如高露洁棕榄香皂、多芙洗发水等等。

　　这，会不会让人联想到一个亡命数月“君王”不改本色的“堕落和腐化”？

　　无法回避的是，在萨达姆的老家，人们同样用枪声来回应萨达姆被捕的消息，当然，这一次提克里特民众心中充满的是对美军的怒火。

　　同样，就在新闻简报会结束不久，本周一早上在伊拉克首都巴格达就连续发生了几起自杀性汽车炸弹袭击事件，在震耳的爆炸声中，有数十名伊拉克现政权的警察死亡、受伤。正如华盛顿一些国际事务分析家指出，布什政府如果就此想象伊拉克的抵抗活动会迅速减弱乃至消忘，则未免“过于幼稚”。

　　并且，即便游击分子的士气，会因为萨达姆被抓而大大削弱，一个更为严峻的问题依然摆在所有美国人面前：怎能保证，一贯被灌输反美教育的众多阿拉伯人，会由此转而对占领者心生好感？

　　还是来听听一种更为明智的声音吧：正如最新一期美国《新闻周刊》所说，布什政府现在的第一任务是，不仅要说服国内选民，再一次投下信任票，更迫切的是，它要说服半岛电视台们。

　　后者，至少目前看来，还是一个“不可能的任务”。

　　点击此处查询全部萨达姆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