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方角逐坎昆 农业问题决定“多哈回合”成败

　　特约记者叶倩 王永治

　　墨西哥坎昆、北京报道

　　6000名军警布满街头，4艘军舰游弋海边，装载导弹的武装直升机24小时空中巡逻。5000万比索(1美元约合10比索)构造的立体防卫体系防住了恐怖袭击，却没有防住非政府组织 的抗议活动导致流血冲突。

　　世贸组织第五届部长级会议于9月10日到14日在墨西哥海滨小城坎昆(玛雅语瓦罐之意)举行。146个成员的贸易部长们将在抗议者的骚扰中完成或推迟会议的任务：对“多哈回合”谈判进行中期评估，并决定是否发起“新加坡议题”的谈判。

　　全球至少5万名非政府组织人士拥挤到尤卡坦半岛最南端的“瓦罐”里，至少举行3次万人游行，反对经济全球化。这是每次世贸组织会议的例行节目。1999年在美国西雅图举行的第三届部长级会议，就在他们的骚扰中失败。

　　本届会议前，他们在坎昆的海滩上，裸体组成了“对世贸组织说不”的英文图案(NO TO WTO)。开幕当天，数千人在会场外游行，世贸组织总干事素帕猜在开幕式上的发言两次被示威声打断。当天下午，一名韩国农民在抗议时突然用匕首刺向自己的胸部，后因失血过多死亡。

　　来自韩国、巴基斯坦、拉美等国家的农民11日下午跪在新闻中心，点上白蜡烛，献上白色玫瑰花，举着“世贸组织杀死农民”等抗议牌。

　　事实上，农业问题正是决定本届会议和“多哈回合”成败的焦点。

　　农业问题左右部长宣言草案

　　世贸组织于2001年11月在卡塔尔首都多哈发起新一轮多边贸易谈判即“多哈回合”，并要求在2005年1月1日前结束谈判。

　　但在过去的22个月里，农业、非农产品市场准入等领域的谈判均未能按时间表完成。主要障碍是欧盟和美国两大成员未就削减农业补贴问题达成一致，也未向发展中成员作出让步，同时又希望把“新加坡议题”纳入“多哈回合”谈判中。

　　1996年世贸组织在新加坡召开第一届部长级会议，提出贸易与投资、贸易与竞争、政府采购透明度和贸易便利化问题，即“新加坡议题”。

　　坎昆会议上，孟加拉国(代表最不发达成员)、博茨瓦纳、中国、古巴、埃及、印度、印度尼西亚、牙买加(代表加勒比海地区)、肯尼亚、马来西亚、尼日利亚、菲律宾、坦桑尼亚、委内瑞拉、赞比亚和津巴布韦共16个发展中国家提出，如果欧盟、美国等发达国家不在削减农业补贴问题上作出让步，他们将不同意发起“新加坡议题”的谈判。他们担心谈判的结果只会增加自己的义务，而不会带来多少实际利益。

　　根据多哈发展议程，农业问题的谈判主要有三大目标：大幅度提高市场准入机会，分阶段削减各种形式的出口补贴，大幅度减少扭曲贸易的各种国内支持。根据计划，今年3月31日前各方应就农业谈判的模式达成一致，但是一直到现在，这个模式也没有确定下来。确定谈判模式是坎昆会议的重要目标之一。

　　世贸组织统计表明，90%的农业补贴集中在美、欧、日等23个发达国家。美国和欧盟的年补贴额分别达到1800亿美元和600亿美元。他们一方面极力施压发展中国家开放市场，同时又限制进口发展中国家的农产品，不放弃对本国农产品的生产和出口给予高额补贴。

　　这种双重标准引起所有发展中国家的极大不满。迫于压力，美国和欧盟8月中旬又提出折衷建议，即“用缩减代替取消”，同意逐步减少关税，放宽对发展中国家农产品的进口，同时分阶段分品种逐步取消农业补贴。但这与发展中国家的要求相去甚远。

　　坎昆会议开幕前，阿根廷、中国、印度、南非和巴西等21国提出了一份全球农业贸易改革的反建议，认为本次会议应充分考虑发展中成员的实际需要，给予发展中成员以特殊和差别待遇，大幅消除或取消扭曲贸易的国内支持政策，提高发展中成员的市场准入机会。同时，23个发展中国家发表了一份部长声明，呼吁全球重视那些脆弱的、缺乏资源的农民的利益，采取特别措施为他们的食物和农村生活提供保障。

　　中国政府代表团团长、商务部部长吕福源10日在坎昆会议的大会发言时强调，发达成员在农业议题上应该作出重大的、实质性的减让承诺。

　　中国农业部长杜青林在坎昆表示，21国的建议代表了发展中国家在农业谈判问题上的共同立场，只有充分考虑发展中成员的要求，农业谈判才会有所突破，本次部长级会议才会取得实质性进展。

　　巴西总统卢拉也强调，坎昆会议如果在农业谈判上不能取得实质性进展，在其他领域也不可能取得进展。

　　事实上，本次会议要讨论决定的农业谈判模式只是一个非常原则性的框架，大量的实质性内容，包括削减补贴的方式，都需要今后去补充。

　　总理事会向坎昆会议提交的部长宣言草案，90%以上的内容来自欧美的方案。发展中成员则提出部长宣言应以21国建议为基础。截止到北京时间12日中午记者发稿时，各方谈判和磋商的主要问题就是部长宣言应以谁的建议为基础。各方讨价还价的结果将决定坎昆会议的成败和“多哈回合”的进程。

　　中国的意见得到重视

　　中国此次派出60人的庞大代表团参加会议，代表团成员来自商务部、农业部、中国驻世贸组织使团、海关总署、财政部、外交部、国家发改委以及中国驻墨西哥使馆外交官等。

　　中国与其他20个发展中国家结成联盟提出农业问题的新建议，得到各国媒体的广泛关注。在坎昆，中国的几位部长和大使吕福源、杜青林、孙振宇等经常成为各国记者追访的对象。

　　素帕猜评价说：“尽管中国是世贸组织的一个新成员，但是其在世贸组织中的作用却是十分重要的。”欧盟贸易委员拉米说，中国是欧盟在WTO中的好邻居和好伙伴。

　　中国常驻世贸组织大使孙振宇在会议期间接受《21世纪经济报道》专访时说，中国虽然是第一次以正式成员的身份参加部长级会议，但是经过20多年的改革开放，经济有了很大的发展，赢得了国际社会的普遍尊重。

　　孙振宇说：“中国入世后，一直积极致力于推动新一轮多边贸易谈判，并在发达成员和发展中成员之间起了桥梁作用。”

　　他介绍，在世贸组织的谈判中，包括欧盟和美国在内的所有成员会就所有议题与中方进行不定期的磋商，增加相互了解，探讨如何通过谈判推动协议的达成。双方对各自的观点都非常清楚。

　　在本次会议上，中方提出要对新入世成员的关切表示关注和理解，并提出将新入世成员的实施期适当延长等意见写到部长宣言里。

　　有位不愿公开身份的外国专家认为，欧盟和美国对此的回答很技巧：部长宣言是一个框架性文件，具体的要求不应列在上面。

　　这位专家说，中国作为新成员，在谈判的技巧、如何要价、如何表达自己的意向等方面还要学习。不能先是哭穷，说中国如何在入世过程中做出了很多的承诺等等。然后又是夸富，说中国是全球最大的市场，潜力如何大和好等等。这本身就有些矛盾，难以让别人同意中国的要求。各方角逐十分激烈

　　素帕猜10日在开幕式上呼吁与会的贸易部长们本着灵活与谅解的精神，推动新一轮多边贸易谈判取得进展。但会议进程显示，没有多少人对会议取得成功有充足的信心。

　　孙振宇大使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说：“这次会议是一场各方角逐十分激烈的会议。不少专家对会议前景持悲观态度不能说没有道理。谈判离达成一揽子协议的目标日期越来越近，按期完成谈判的难度也越来越大。”

　　此间也有专家认为坎昆会议的前景并不那么悲观。世贸组织的一位官员表示，虽然农业、非农产品等议题的谈判模式均未按照多哈发展议程指定的时间表完成，但是如果“新加坡议题”的谈判能够启动，就不意味着坎昆会议的失败。相信贸易部长们会动用政治智慧，找到合适的表达方式，不会让坎昆会议失败的。

　　目前，世贸组织已经取得几个象征性成果，留给坎昆会议去通过，免得这次会议一无所获。

　　各成员已于8月底在日内瓦就药品问题达成一致，即发展中国家在遭受公共健康危机时可以不用考虑知识产权保护问题而生产药品。

　　坎昆会议还将决定正式接纳柬埔寨和尼泊尔成为世贸组织新成员。这将是世贸组织自1995年成立以来，首批接纳的最不发达国家。

　　坎昆会议还要确定2005年举行的第六次部长级会议的地点和日期。据世贸组织秘书处确认，世贸组织总理事会已经收到中国香港提交的举办第六次部长级会议的申请。

　　世贸组织总理事会主席、乌拉圭驻世贸组织大使卡洛斯·斯逖罗说，坎昆会议宣言草案只是一个纲领性文件，它显示“我们要完成多哈制定的任务，还需要在一些关键领域付出更多的努力”。

　　世贸组织一位官员说：“这份宣言草案旨在提醒世贸组织成员，尤其是美国、欧盟和其他主要成员，要么采取实际行动，要么让坎昆会议以失败而告终。如果谈判失败，会削弱有8年历史的世贸组织的合法性。”

　　素帕猜会前曾发表谈话指出：“如果各成员不采取行动，全球取消贸易壁垒的谈判就面临失败的危险。两年前在多哈发起的新一轮多边贸易谈判这个雄心勃勃的计划就要搁浅。”

　　他说：“我们现在到了开始真正谈判的时候了。我们需要真正的灵活性，我们需要部长们在关键问题上做出承诺。我希望部长们能够照亮谈判之路。”

　　他认为：“谈判如果失败，其结果比损失进一步开放市场的机会还要令人沮丧。我们不仅仅是停滞不前，而是会后退。我们带给国际社会的信号就是多边贸易体制的失败。”

　　据世界银行的报告，如果多哈回合谈判取得成功，贸易自由化会给全球经济每年带来8000亿美元的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