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徨新加坡

　　“他们不会知道，一个没有天然资源的弹丸小国，是如何同它的天然腹地分割开来，并且必须在东南亚民族主义新兴国家的冷酷世界里求存。”

　　　　　　　　　　　　　　　　　　　　　　—-摘自新加坡前总理李光耀回忆录

　　新加坡是一个小国

　　新加坡，640平方公里，400万人口，比北京市海淀区还小。

　　正如李光耀所形容的，新加坡是一个小国，这象烙印一样刻在新加坡人的心中，激励他们不断努力。

　　在新加坡的五天，我们和其经济发展局、国际企业发展局、旅游局等的官员天天打交道，探讨中国企业赴新加坡投资的诸项事宜，询问政府的运作方式。新加坡政府的服务意识令我印象深刻。一位中国CEO说，新加坡就象一家五星酒店，公务员是工作人员，投资者是顾客。

　　作为一个中国人，我一直在思索为什么新加坡政府能够做到这一点。最后的结论是，新加坡人时时记得自己是一个小国，懂得只有包容和吸纳才能生存和发展。新加坡几乎没有任何自然资源，连土地都少得可怜。他们唯有在服务上下功夫。

　　新加坡政府严格要求他的工作人员。选拔公务员最重要的标准就是在校期间的学习成绩，而学习成绩的考核要从小学三年级开始。与此同时，新加坡政府给予雇员高薪。总理吴作栋的年薪大约是160万新元，相当于近800万人民币。差不多仅仅比在新顶尖企业的总裁年薪低20%。

　　新加坡普通公务员的工资也高于平均水平。新加坡90%的居民都住在政府提供的廉租屋中。这种房屋仅是“商品房”售价的1／2或者1／3。但是，新加坡公务员很少有人购买廉租屋。

　　高标准和高薪造就了高效率的政府。小小新加坡拥有6000家以上的外资企业。从一无所有，经过十几年的发展，新加坡成为东南亚经济圈中心。小小新加坡，创造了亚洲经济发展的奇迹。

　　新加坡经济何去何从

　　新加坡是一个典型的的外向型经济国家。虽然制造业产值占GDP的20%-25%，但是主要集中在高科技行业。新加坡国际企业发展局局长李奕贤也承认，产业发展都是有周期的，不能过度依赖某一个产业。

　　新加坡经济的腾飞主要依靠吸引外资。20世纪5、6十年代，很多亚洲国家还未重视引资对发展经济的重要作用。新加坡从决心发展经济的开始，就缔造了一个完全开放的市场经济平台，把吸引外资放在了第一位。政府、法律和基建等都以此为中心，迅速打造了一个高服务水平的投资平台。

　　新加坡是东南亚的天然良港。很多跨国公司把这里作为进军亚洲的桥头堡。但是，依赖外资给新加坡经济的发展埋下了隐患。今天，许多比新加坡更有吸引力的亚洲国家开放了自己的市场，大力引进外资。这对新加坡形成了严重的冲击。许多跨国公司，正在把亚洲总部和制造基地从新加坡迁往中国大陆和印度。因为那里的成本更廉价，市场更广阔。

　　新加坡经济还有一个致命伤。相对于新加坡发达的制造业，其市场空间狭小，商品主要销往国外。西方经济的不振，和亚洲其他国家制造业的崛起，使新加坡的经济重要性逐步下降。

　　外资撤出、国内市场空间狭小、缺乏天然资源、不掌握核心技术，就是这样的一个国家成为了“亚洲四小龙”之一，的确堪称奇迹。但是，奇迹不会长久，新加坡经济正在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

　　新加坡政府千方百计地调整经济结构。与其说希望重振经济，不如说是在寻求出路。新加坡政府提出，除了重视吸引外资，还要扶持本地企业，向国外发展。

　　新加坡政府的打算是，“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东南亚金融危机让新加坡政府认识到，完全的外向型经济难以承受下一次冲击。而解决的方法之一，是向更多的国家、区域和行业输出资本。通过投资分散化，降低经济的整体风险。

　　中国是亚洲乃至世界经济的亮点，新加坡企业当然希望搭乘这辆快车。然而，新加坡企业在中国内地发展并不是一帆风顺的。一位新加坡知名的企业家不无感慨，他说中国的大生意都被港商、台商抢走了，新加坡企业家不是他们的对手。

　　新加坡国际企业发展局局长李奕贤曾兼任新加坡在内地最大投资项目——苏州工业园的副总裁。这个看起来十分美丽的项目被当做了新加坡投资内地失败的范例。我曾向李奕贤再三追问苏州工业园的情况，而他每次都避开了这个话题，采访一度冷场。

　　新加坡企业在十分规范的环境中发展壮大。至少在一开始，他们不适应一个快速发展的、还在规范过程中的市场中竞争。现在，苏州工业园已经移交给中国地方政府经营。

　　新加坡企业家没有放弃希望。出于自身生存和发展的要求，他们迫切的需要开拓中国市场。他们希望中国企业赴新加坡上市。这样就可以通过购买中国企业的股票间接投资大陆。新加坡企业家认为这样的一种进入方式风险较小，是他们可以接受的。新加坡企业还希望与中国企业合资，共同进军国际市场和中国市场。他们认为，更了解本地情况的中国企业家能够弥补他们先天的不足。而这种不足，恰恰是规范造成的。

　　新加坡企业在急于进入中国经济中有一点担心。一位新加坡经济高官曾在不经意间吐露，新加坡相信，东南亚至少六成以上的经济总量掌握在华人手中。中国经济的发展现在看来不可限量。那么，经济的融合是否会影响政治和民族的不独立？这是一个新加坡政治家关心的问题。

　　很多新加坡人并不愿意和中国过于亲近。他们认为，自己在骨子里和西方文明是一体的。

　　寻找规范与创新的平衡点

　　新加坡政府在经济白皮书中，把发展企业家精神放在了第二位，仅次于吸引外资。新加坡盛产职业经理人，缺少创业者。这一点，和中国人恰恰相反。

　　同行的北大教授认为，过于强调规范的文化背景会制约创新精神，新加坡就是这样。在新加坡，乱穿马路就可能被拘禁三个月，第二次甚至是拘禁六个月。新加坡人循规蹈矩的意识已经根深蒂固。而创新，是需要一点叛逆和冲动的。

　　为了迎合外国投资者，新加坡政府已经做出了一些让步。新加坡旅游局的官员告诉我，对于外国人，那些法规不会被严格执行。在新加坡，现在只在有空调的地方才限制吸烟。在我们离开的前夕，听说新加坡政府开放了对口香糖的禁令。

　　一个国家改变自己的文化传统需要漫长的历程。这位北大教授认为，新加坡企业可以先行一步，在更广阔的市场中培养创新精神和企业家精神。尤其是到中国，去体会和适应一个高速成长、充满变化的环境。

　　新加坡的历史有点像海尔的历史。在发展初期，强势的领导者和严格的管理制度保证了其迅速发展。到了下一个发展的阶段，都面临着必须“走出去”、创新和产业多元化的考验。不同的是，新加坡更有自主性，但是缺乏本地市场和强有力的后盾。

　　文/新浪财经 刘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