硅谷英雄今安在？

　　-本刊驻加拿大特约记者邹华生/文

　　背景新闻

　　随着岁末财务结算期的临近，硅谷主要科技公司再度相继裁员，失业者心底的希望之火再次被无情浇灭，低迷的员工士气亦无情地再次受到痛击。曾是“催生富豪机器”的硅谷 如今成为人们挥之不去的梦魇。

　　裁员，下一个是谁？

　　在硅谷人的记忆中，这算得上是最糟糕的一场衰退。“对全美来说，这只是经济不景气，但就硅谷而言，绝对称得上是场经济危机。”旧金山“湾区经济论坛”主席Randolph(兰德尔)这样评价这场持续近三年的高科技工业下滑，“更糟糕的是，硅谷还在谷底颠簸，经济和就业市场仍然看不出回升的迹象。”

　　而到了2002年10月份，硅谷中心圣克拉拉县的失业率更是攀升至7.9%，高居全美主要都会区榜首，远远高于5.7%的全美平均失业率和6.4%的加州平均失业率，也创下硅谷自1983年以来的最高纪录。

　　2002年12月12日出版的《圣何塞水星报》报道说，在2001和2002两年内，硅谷主要高科技公司进行的裁员让人不寒而栗：升阳裁员8600人，因特尔裁员9000，安捷伦裁员6500，而光纤大户JDS UNIPHASE和惠普的裁员人数更是达到了20000和25000人(以上数字不包括新裁员)。

　　而为了使账面呈现盈余，同时也为了来年能更好地控制成本，硅谷的高科技公司纷纷赶在新年来临前宣布了新一轮的“瘦身”计划：高科技公司安捷伦年底前将裁员20%，全球芯片第二大厂超微公司也宣布将裁员15%，应用材料、升阳等公司也都紧随其后。许多长期失去工作的专业人士寄出了几百封求职信却少有回音，而最新调查显示，在2003年的头一个季度，将有更多的公司计划裁员而不是招人。

　　一年半以前，克雷格·科姆(Craig Comes)和太太马琳(Marlene)都是硅谷的计算机程序员，两个人的年薪高达12万美元，过着忙碌而充实的生活。他们经常外出旅游、家中雇有专职清洁工，几乎每天晚上都出去吃饭。然而，硅谷经济的衰退将他们列入了裁员大军的行列。如今，克雷格夫妇不得不从食物周济库(food bank)领取食品糊口，还得央求父母帮他们支付每月1045美元的房租。面对低迷的科技业，更多人则叹息，这样的现状让人看不到希望，看不到隧道尽头的亮光。

　　频繁的裁员对员工士气也造成了重大打击，许多裁员的幸存者甚至染上了“裁员综合症”，工作急躁、压力大、易出错，甚至产生了惶惶不可终日的心理。经过一而再、再而三的裁员，很多公司上班的人越来越少，办公室里越来越空空荡荡，有的办公室已经空到说话都有回音的地步。高科技公司安捷伦人事部负责人哈兰(Harland)表示，现在不光是安捷伦，整个硅谷的士气都落到了新低。11月14日发生在硅谷圣何塞的华裔工程师一家4口灭门的惨剧，便是硅谷高科技从业人员在裁员潮冲击下不堪重压的典型个案。来自香港、现年47岁的软件工程师李锦麟在硅谷一家高科技公司上班，该日他在住所先开枪打死妻子和2个年幼的孩子，然后自杀。调查人员表示，这起惨案很可能是因为面临失业危险的李锦麟承受不了经济压力造成的。硅谷心理学博士龙林雪婷女士认为，失业人士最先感受到的压力就是经济压力，“很多人比如说买了房子，因为他原来是高薪，如果他没有立即找到工作，那他连房子都没有办法保有了。”李锦麟以前曾有过失业的经历，所以这次再次受到失业威胁的他就无法再控制自己的情绪。

　　面对沉重的压力和暗淡的就业前景，硅谷作为“全球高技术人才的圣地”的地位已大受削弱，许多硅谷人不得不选择了离开。按照美国人口调查局最近的统计，仅从2001年7月到2002年11月，硅谷中心的圣克拉拉县就有61300多人迁出，在美国15个最大的行政区里人口外流是最多的。

　　“再也受不了那种压力了”是众多外流者离开的最普遍的解释。曾经在硅谷一家高科技公司工作的克里斯托弗·加斯顿(Christopher Gaston)表示，他公司原本有1100多人，经过5次裁员后，现在还剩300多人，11月底，公司宣布，在年底前还要进行第6次裁员，将人数缩减到150人。以前每次裁员过后，他都为自己还能保住饭碗喝酒庆祝，现在这最后一次他觉得差不多该轮到他了，压力太大，整个人都快要疯了。“你知道，变卖房子忍痛地离开这个地方该要多大的勇气，但要还在那，我也会开枪自杀的。”说到这里，有幸已经在纽约曼哈顿区寻到管理职位的克里斯托弗一脸的严肃。

　　硅谷变身“爱情谷”

　　然而也不是所有硅谷人的遭遇和心情都那么糟。许多硅谷人认为，既然经济不景，为什么不以另外一种方式去生活呢？是的，工作很重要，但是工作远不是一切。过去，多才与多金的硅谷人一个个废寝忘食地工作，少有家庭的概念，他们也根本抽不出时间去谈情说爱。然而现在受经济衰退的影响，硅谷的工作狂们空闲了许多，这让他们有时间在对工作进行反省的同时，也对自己空白的感情生活提出重新思考。不少硅谷的单身贵族们开始希望同异性建立稳定长久的关系，甚至考虑谈婚论嫁。家庭的好处甚至使不少单身人士将过去每周工作100小时的劲头投入到了恋爱和婚姻上。

　　在旧金山繁华地带一家酒吧工作的薇薇安(Vivian)亲身见证了硅谷单身汉随经济起伏而发生的心态变化。她回忆说，在网络经济顶峰期，硅谷人常是昂首挺胸地走进酒吧，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这些“钻石王老五”们总是说，我在某某公司工作，我挣的钱有这么多，这就是我开的车，这些是最能讨女孩欢心的话。而现在，美国股市一跌再跌，就没有人再如此虚张声势了。

　　的确，现在经济的不景气，反而是不少硅谷单身汉开始约会的好时机，越来越多的硅谷人开始做征婚广告，但广告中的个人介绍和要求却变得谦虚实际。伊莎贝拉(Isabella)是一家婚姻介绍所的负责人，她亲眼目睹了硅谷单身贵族择偶价值观的巨变。她说，男孩子以前强调的是对方的外表要时髦漂亮，而现在更注重个人品质和持家能力。同样，女孩子过去总要求对方有高明的社交能力，但现在她们更关心他的价值观，比如说是否关心家庭。

　　伊莎贝拉表示，自从技术股暴跌之后自己公司的生意就蒸蒸日上，而且还出现了一个新趋势，就是越来越多的客户冻结会员身份，这意味着他们已经找到了合适伴侣。一名通过这家公司找到白马王子的桑尼(Sunny)女士认为，硅谷的精英们能有更多闲暇时间是件好事。曾经被评为“十大单身贵族”的Sergey Brim也认为，趁空闲建立家庭是明智之举，这位搜索引擎公司--Google的创建人的话也许代表了不少硅谷单身人士的新观点，那就是：“拥有一位红颜知己也是事业成功的一部分”。

　　值得回味的是，在经济打压下硅谷人的约会方式也悄然发生了变化。以前约会的餐桌上摆满了鱼子酱、蛋糕、寿司等精美食物，现在却被土豆泥、面包和饼干等日常小食所替代，而约会地点也从有著名乐队演奏的包间转移到了普通小酒吧。更为有趣的是，当硅谷的单身汉们真的要认认真真去谈情说爱时，他们却突然发现，由于长时间与冷冰冰的计算机为伍，自己已极端缺乏结交异性的技巧和勇气。这些感情世界贫瘠的硅谷人，意外地为硅谷两性关系专家创造了发财机会。拥有专业心理治疗师资格的埃拉(Ella)就开办了每周一日的“追女友课程”，结果吸引了不少单身汉来学习。在第一堂课上，埃拉告诉学员说，外表是吸引异性的第一要素，如果你们想吸引年轻漂亮的女人，就要先好好打扮自己，有魅力的男人看起来要气派、富有和醒目。而经过一轮的自我介绍，这群学员不擅言辞的缺点暴露无遗。于是，接下来的任务就是每人找200个女孩说话，训练谈话技巧。埃拉还亲自在课堂上扮演被追的女孩，让学员进行演练。最后一堂课她还带领全体学员前往酒吧实地实习。经过她的训练，不少人真的脱胎换骨，成了情场高手。

　　一场突如其来的经济衰退，竟然将硅谷从“无情谷”变成了“爱情谷”和“婚姻谷”，成就了许多美满姻缘，也实在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厉兵秣马等时机

　　硅谷陷入困境，有人在悲观、消沉，有人却悠然自得、开始谈情说爱，而更多的人，却是在沉寂中秣马厉兵静待时机。

　　“不要做事，但一定要想事。”这是硅谷Smart Soft Inc总裁加尔文(Calvin)此时的口头禅。想事，第一要回顾过去，总结经验教训；第二要展望未来，提早做计划。加尔文坦承，过去的教训是钱来得太容易，大笔的现金在决策的弹指一挥间就消失了。如果当初自己公司的管理层能够对市场不景气的深度和广度看得比较远，动作比较快，提早做准备，情况肯定会比现在好得多；而展望未来，就是在尽量节省的情况下，视野放开一些，寻找增值的商业机会。“冬天的时候，给园艺的花草浇水、施肥没用，更重要的是休耕，保存能量。”加尔文认为“冬天原则”同样适用于市场不景气时的公司经营。此时，开源是很艰难的事情，唯一可行的就是节流：节省，省吃俭用，然后就是“奉天时而后行”。

　　不仅要想事，而且还谨慎地做事，则是硅谷高科技公司ZIM Networks Corp首席执行官亚历克斯(Alex)的处事之道。曾经是硅谷著名科技公司应用材料高级主管的他，如今已不再成为媒体关注的焦点，他一反常态的沉寂起来。但沉寂并不等于沉沦，目前这位高科技业界的精英正谨慎的经营着ZIM Networks这家小型宽带服务公司。

　　亚历克斯承认，当前电信和网络行业的低迷，给他带来了不少困惑。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由于客户纷纷削减IT方面的商业支出，他的生意越来越难做，只能巧动心思，钻研如何使自己的产品和服务迎合客户的节约成本需要。他甚至多次自问，进入宽带领域是否选错了方向。但他没有知难而退，反而坚定了自己的信念，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市场对高速光纤网络提供的服务需求会日益高涨，宽带通信仍有巨大的开发潜力。

　　他表示，自己曾和最大的连锁旅馆、最大的连锁零售商和最大的制造商们交谈过，他们都在围绕宽带网络，重新设计和布置整体的通讯基础设施。亚历克斯满怀信心地希望能在蕴藏着巨大发展潜力的宽带服务市场大展宏图，而这，正是他仍在苦心而谨慎地经营着ZIM Networks的最大动因。

　　截止目前，亚历克斯手中还有1500万美元宝贵的现金，这无疑增大了他带领ZIM Networks度过资本市场寒冬的信心。他觉得公司未来的日子会更好，原因很简单：公司虽然目前尚不赢利，但其支出与收入已经接近持平。而且，作为这个公司的创始人和CEO，亚历克斯认为这两年来公司管理团队的不断变化以及自己不断积累的管理经验足以带着这个公司走向成功。

　　目前的硅谷，仍有近百万的人在默默地继续工作。这些曾经缔造一个个网络神话的英雄们，正以自己的耐力、智慧和勇气，努力地为自己的生活开辟新天地，也努力地为美国的新经济重新杀出一条生路。这些曾经意气风发的数字时代英雄们永远闲不住，只要他们的脑子在转，它们的未来就有希望，硅谷也就因他们而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