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斯潘斗不过经济规律

　　□朱伟一(北京)

　　借助美国公司丑闻的大好机会，有人把矛头指向了格林斯潘，说90年代初股市过热，联储局本应收紧银根，提高利率，那样就会减少泡沫。格老本人也不得不承认这点，但他还要狡辩，说是如果收紧银根不能奏效，“我们是否还有其他良策？没有。”微调或许没有用，但格老不是不调，他非但不肯提息，还不断地微调降息，变本加厉地降息。格老如此关爱 股市，股市狂涨他却迟迟不肯下手，但股市一跌他就涨息。

　　当时格老多神气啊，羽扇纶巾，胜似闲庭信步，颠来倒去讲一通除他本人之外谁也听不懂的道理。不懂还不敢问，国会议员也不敢多问，深怕自己露怯，反而要笑眯眯地点点头，表示他们也是怡然心会，深知其中深刻的道理妙不可言。问题没有暴露的时候，格老自然是个神话，议员也不敢多言，美国多数主流经济学家受雇于政府和券商，他们自然也是唯唯诺诺。

　　当然，央行(联储局)确实比较难，两手都得硬，既要遏制通货膨胀，遏制经济的泡沫，又要为经济的持续增长做贡献。这两方面经常是相互排斥的。通货紧缩(deflation)指现金流量减少，经济活动减少。这也是我国不少优秀经济学家为民思索的重大问题。不减息大家可以理解，但为什么要涨息？真是可恶得很。通货紧缩被一些经济学家描绘成很可怕的东西。其实，美国和我们这里哪有什么真正的通货紧缩？学费、房价、医疗保健费的价格早已骑上千里马迅跑，而这些是一般家庭的主要开支，甚至会花去劳动者毕生的积蓄。

　　通货紧缩指平均物价下降，而不是某些物价下降，基本点千万不能搞错。央行的重要任务是稳定平均价格，而不是稳定某些价格。通货膨胀率能够降到0%，那是件大好事。西方经济学家将其称为“价格稳定”(price stability)。但那些产品卖不出去的厂家就会很失落，就会调动一切积极因素和消极因素，想方设法地对格老施加压力。格老顶不住压力就会减息，减息的实质就是让通货膨胀抬头。

　　这时的难题是央行是不是应该提高利率，紧缩银根。通货膨胀的指标是不是应该有新的内容？国外经济学家已经探索出了个新名词，叫“资产膨胀”，即消费指数并不失控，但股票、房地产等资产的价格则一路飙涨。早在1996年的9月，美国联储局就开会讨论此事，但这是一次秘密会议，会议记录五年后才公布。总统也并不想知道有关事项，以免承担错误决策的责任，给日后竞选连任制造困难。格老这样做就是犯罪。因为通货膨胀是对资源的极大浪费。店里的东西卖不出去有两个原因，一是潜在的客户没有足够的钱，再就是厂家没有提供客户所需要的产品或服务。后一种情况只能靠生产者对产品或货物进行转型，靠降息是降不出什么名堂的。

　　格老不仅是对美国人民犯罪，也是对世界人民犯罪，因为他的破坏力很大。不管是服膺美国民主还是反对美国民主，许多国家的人民都觉得美国的经济比较性感，不少国家的央行也是参照美国的做法，格老减息，他们也跟着减息。当然，有些国家的央行也是没有办法，因为这些国家出口产品，如果美元疲软，他们也得跟着疲软，否则东西就卖不了。

　　可是一旦通货膨胀这头洪水猛兽冲出牢门，那比思想冲出牢门还要可怕。1920年代德国的通货膨胀在某种程度上造就了希特勒。1949年，国民党统治下物价飞涨，也为自己敲响了丧钟。美国被5%～10%的通货膨胀率折磨过几十年，现在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而德国人一直视通货膨胀为头号大敌。德国央行的头等大事就是把通货膨胀扼杀在摇篮之中。现在有了欧元，不知道他们又有何新的战略布置。

　　通货膨胀和通货紧缩都要反，要两手硬，但联储局应该只有一个工作重点，就是与通货膨胀作斗争，防止有人浑水摸鱼。经济增长是政府的头等大事，却不是央行应该关心的。

　　有些人一直在争论，政府该不该救市？中国的情况我不清楚。但看格老的一贯表现，他是想救市的，而且确实救过市。1988年联储局就救过一市，援手“长期资金”(Long term Capital)。救援运动由联储局纽约的头头出面，压美林、高盛等大券商各出26亿至36亿美元，帮助“长期资金”度过难关。这家对冲基金玩得太火，许多金融机构的身家性命都压在这里，而它又马失前蹄，压错了宝(尽管玩家把对冲基金吹得神乎其神，但说到底，对冲基金就是压宝，赌看涨还是看跌)。“长期资金”一旦破产，会导致连锁反应。

　　格老一再减息，就是为了救市。早在2001年年初，《经济学家》杂志就对格老做过批判，说是格老“如果有办法，那是华尔街要什么就给什么，他每次出手，与华尔街的期望都是八九不离十”。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格老早年就混迹于华尔街，而且还混得不错，狠赚了一笔钱，与华尔街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正是因为有这些联系，格老也受到来自各方面的压力，而且大部分人批评格老不是因为他减息太多，而是因为他减息太少。

　　但是格老再战无不胜，也有黔驴技穷、回天无力的时候；格老再狡猾，也斗不过经济的固有规律，也逃脱不了失败的命运。

　　还是美国证交会前主席莱维特说得好：沧海可以桑田，江河可以改道，我们可以修筑条条新路。但是，除非自然法则愚弄了我们，朝北就是朝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