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欧洲似乎正在经历日本20世纪90年代初的通货紧缩前兆——连续下跌的资本市场、面临巨大坏账压力的银行系统以及逐渐下滑的消费者信心。难道欧洲会步日本后尘也成为深受通货紧缩困扰的地区吗？

　　●张巍

　　如果通货紧缩真的来临，那么即便欧洲央行同欧元区国家意识到必须采用非传统手段———即政府和央行联手通过透支等行为对付通缩，那12个国家同一个央行的合作难度也要远远大于像日本那样的政府央行一对一合作的难度

　　全球性通货紧缩已经成为近来经济学家们谈论最多的话题。一场类似20世纪30年代大萧条那样的严重通货紧缩可以对全球经济造成毁灭性的打击；而一场类似于今天日本那样的轻度的通货紧缩同样也会由于它的自我加强机制而产生巨大的破坏作用。而今天的欧洲似乎正在经历日本20世纪90年代初的通货紧缩前兆———连续下跌的资本市场、面临巨大坏账压力的银行系统以及逐渐下滑的消费者信心。尽管就目前来说，欧元区通胀率仍在正数水平，但相对其糟糕的经济增长水平而言，欧元区面临的主要难题，与其说是通胀，倒不如说是通缩压力。难道欧洲会步日本后尘也成为深受通货紧缩困扰的地区吗？

　　通缩解决方案

　　尽管欧洲目前的确面临着类似10年前日本经济那样的压力，但是值得庆幸的是，根据现代经济学理论，同时治理物价下降和产出萎缩比起上个世纪各国同时治理物价上涨和产出萎缩两大顽症要容易得多了。政府或者中央银行只需采用刺激总需求的财政或者货币政策就可以达到同时治理“物价-产出双下降”的效果。

　　一个拥有货币政策自主权的国家可以通过中央银行来刺激需求。现在，很多经济学家都断言：由于日本居民对未来政府债务负担的担心程度已经超过他们受扩张性财政政策的影响程度，因此日本不能继续运用财政刺激来扩大总需求。其实这种担心并不必要。因为如果日本政府真的执行了当前正在拟议中的减税计划，最为理想的方法就是放弃传统的发行政府公债来弥补减税带来的政府财政赤字的传统方法，而代之以直接从中央银行融资或者说“透支”的方法。这样政府是运用中央银行直接发行的钞票来为它的减税方案买单，既不会增加政府的财政负担，又可以消除消费者对未来可能发生的财政紧缩的担忧。

　　但是，众所周知，这种方法是一种非传统的方法。几乎所有的现代意义上的中央银行都会明确规定不允许向政府透支，因为这种做法最终可能导致政府无节制地大量扩张财政支出，因为没有一种机制能够保证政府所有透支行为的完全透明。为了避免这种风险，央行和政府可以采取一种这种的方法，及政府向公众出售公债，然后央行通过公开市场从公众手中回购这些债券，从而消除了政府的偿债负担。这种做法实际上就是间接意义上透支。但是这种做法较之前一种做法要稍微透明。

　　对于像日本这样深陷通缩泥潭多年的国家，似乎只有这种非传统做法才会对经济起到一点作用。这种做法具体就是，政府通过中央银行的透支资金来实行减税计划、向银行系统注资以及实行结构化改革。而且随着这些政策的实行，消费者信心也会随着这种可持续性的财政政策的深化而提高，因为人们不必担心未来政府债务负担过重而重回紧缩路线。这种非传统做法似乎只有一个不足，就是随着政策的执行，政府和央行必然建立起比较密切的联系，这样将来如果国家经济情况好转，恢复央行独立性地位将会比较困难。

　　尽管这种政策能够起到现有政策无法做到的作用，但是鉴于这种政策存在诸多不利影响，诸如影响央行独立性地位，由于政府透支行为的不透明导致资金使用效率低下以及政府追逐铸币税而无限扩张透支总额，这种政策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能执行。最理想化的解决方法还是在保持央行独立性的前提下把通货紧缩扼杀在摇篮里。

　　在这方面，英国英格兰银行做出了一个很好的榜样。在整个20世纪80年代，撒切尔夫人领导的英国经济同样面临通货紧缩压力，英格兰银行顶住来自财政部的压力，果断决定执行货币主义路线，把每年的通胀水平严格控制在1.5—3.5个百分点之间。随着该项政策被严格执行，英国经济顺利摆脱通缩阴影并成功实现了经济平稳增长。这段历史被称为“货币主义的胜利”。反观日本，如果整个20世纪90年代日本央行能够把通胀水平而不是经济增长作为货币政策目标，日本现在的情况可能会更好，至少不至于非用这种非传统方法不可。

　　欧洲面临新难题

　　现在，我们再来看欧元区，欧元区面临着类似日本的通缩压力，但是它却不能运用英格兰银行或者央行和政府联合这两种方法来遏制通缩压力。其原因有二：首先，由于稳定和增长公约的限制，欧元区国家的财政政策根本无法发挥作用。传统的靠发行公债来刺激总需求的简单有效的手段现在就变得根本不可能。在财政政策失去灵活性的情况下，货币政策就成为了惟一的反通货紧缩的武器。

　　其次，如果通货紧缩真的来临，那么即便欧洲央行同欧元区国家意识到必须采用非传统手段———即政府和央行联手通过透支等行为对付通缩，那12个国家同一个央行的合作难度也要远远大于像日本那样的政府央行一对一合作的难度。

　　实际上，欧洲央行天生存在阻碍同成员国政府合作的隐患。欧洲央行至今只把维持欧元币值稳定作为惟一货币政策目标，这同各成员国政府维持经济增长目标就存在冲突；其次，即便央行同意为政府透支，那透支额度的分配也是一个令任何决策者绞尽脑汁的问题；第三，由于欧洲央行的独立于政府的地位，欧元区的居民无法知道这种政府和央行的合作行为是他们的民选政府的决定还是来自央行压力所致，因此消费者信心未必会受此利好消息而上涨。

　　如上的问题对于一个拥有独立央行的国家的政府是很容易解决的，或者说根本不存在的。但是对于这个统辖半个欧洲大陆金融的央行和它辖区内时刻准备废除像《稳定和增长公约》这样的央行支柱性条约的政府们而言，能否保证非传统治理通缩政策的实行还是一个未知数。但有一点可以明确，如果欧洲央行和欧元区政府还不采取什么措施来对付已经黑云压城的通货紧缩的话，5年后的欧洲也许就是今天的日本。

　　《国际金融报》(2002年11月20日第四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