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欧亚所副所长高中毅

　　本刊记者 王羚/文

　　多年来，中国与西方之间大多采用以市场换技术的方式，结果真正的关键性技术我们一项也没拿到。相反，中俄之间的技术贸易潜力很大，我国有可能取得其核心技术。

　　进入2002年，在世界经济普遍衰退的情况下，俄罗斯与中国的经济增长无疑成了一大热点。作为经济“泥淖”中的两大绿洲，他们之间如何携手共进备受关注。

　　以2001年签署《中俄睦邻友好合作条约》为标志，中俄经贸合作开始由“磨合期”驶入“快车道”。但现状却是，两国的经贸合作关系仍然严重滞后于国家政治关系的发展。

　　怎样克服这种不协调状态？本刊记者专访了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欧亚社会发展研究所副所长高中毅教授。

　　从“低”到“高”迫在眉睫

　　高中毅认为，多年来中俄经贸合作在起伏中不断发展。经过两国高层领导和政府的推进，双方已经在总理定期会晤机制的框架下建立了经贸合作分委员会、运输合作分委员会、能源合作分委员会、科技合作分委员会、机械家电合作分委员会、矿产资源委员会、军技合作分委员会以及金融合作分委员会等若干个分委员会。但从20世纪90年代的情况看，两国贸易的发展具有以下几个特点：

　　首先，两国间的贸易数额较小，占双方各自贸易总额的比例不大。虽然今年两国间的贸易额有望超过120亿美元，但该数额只占我国对外贸易总额的2%，占俄罗斯对外贸易总额的5%左右。

　　其次是贸易结构的“低级化”。中俄间的经贸合作关系一直以货物贸易为主，而在货物贸易中又主要是原材料、小商品、轻工产品等初级商品，高附加值产品的比重偏低。同时，双边贸易不平衡，我国长期保持较大的贸易逆差。

　　再次则是中俄贸易不够规范。由于中俄两国都处于向市场经济转型的阶段，因此、也就不同程度地存在着管理真空，管理漏洞等问题。虽然双方都在努力创造条件与国际接轨，但经济转型是一个长期的渐进过程，贸易不规范仍将是一个比较突出和亟待解决的问题。为此，中俄双方领导人已经商定，通过不同层次的会晤进一步商讨办法来解决与此相关的问题。

　　在中俄经贸合作中，由于历史原因，出现了名曰“倒爷贸易”的一种“非组织性贸易”。这种贸易形式对于双方边境地区的居民还具有存在的必要，不会取消，但应按照国际惯例对其进行规范化的引导，逐步将边境贸易纳入正轨贸易，结束“边贸无边”的局面。为了加强地区性合作，双方可在边境已成熟的区域逐步创造条件试建保税区或者自由贸易区。

　　上大项目是关键

　　高中毅指出，就技术贸易、货物贸易、服务贸易这三种贸易形式来看，中俄间的货物贸易虽仍有不小的发展空间，但其潜力可能不如技术贸易和服务贸易大。所以中俄双方的贸易合作，现在需要上大项目，需要上高技术项目，需要加强科技项目的合作。这不仅有利于两个大国间经济合作水平的提升和经济结构的调整，而且对双方的经济安全也至关重要。

　　目前，两国间的技术合作不断扩大，大项目的合作也在逐渐增多。俄罗斯已经加入了西部大开发的行列，中俄将兴建一条由西伯利亚安加尔斯克到中国东北大庆的长达1550英里的输油管道。届时，每年将为我国输送2000万吨到3000万吨西伯利亚的原油。我国与俄方合作的连云港田湾核电站，仅一期建设的2台单机容量106万千瓦的俄罗斯AES-91型压水堆核电机组，就可为我国带来140亿千瓦时的年发电量。

　　另一方面，俄罗斯是世界科技强国，具有雄厚的基础研究力量，并在航空航天，激光、生物工程等一系列领域拥有尖端技术；在应用技术领域也有许多先进的科研成果。但是，由于前段时期俄罗斯处于经济衰退状态，研究经费短缺，大量的原始性科技创新项目被迫停止。而对这些技术的引入和再开发无疑将会为中俄两国带来巨大的经济效益。

　　在两国科技合作方面，两国通过政府指导，各个部门牵线搭桥已经出现良好的发展势头。在我国一些地区初步形成了以“官产学研”为一体的对俄科技合作的新形式。在科技部的支持下，哈尔滨、烟台和浙江的衢化分别建立了三个国家级的中俄科技园区。双方还商定在各自国家的境内分别选择5个地方建立科技合作园区。

　　同时，在服务贸易领域，两国也具有较大的发展潜力。现在俄罗斯人口每年下降100万，劳动力短缺，而我国则劳动力富裕。此外，俄罗斯目前处于向市场经济的转型阶段，“百废待兴”，农业、基础设施的建设都需要大量的劳动力，因此劳务人员的输出大有所为。

　　俄方环境尚待改善

　　对于国内企业缘何败走俄罗斯，高中毅认为，就外部因素来讲，俄罗斯投资环境依然恶劣。国际一些投资环境调研机构的调研结果表明，在所调查的100多个国家里，俄罗斯仍属于投资环境最恶劣的行列。

　　首先，俄罗斯的法律法规不健全和相对滞后。至今俄罗斯不少法律法规不适应WTO的需要，自我封闭和保护主义色彩较浓。对在俄投资的外国企业家缺乏有力的国家法律保护。俄方虽然已加大这一方面的改革力度，修改了100多部法律，还要出台上百部相关的法律，但步子迈的依然不大。

　　其次则是黑社会对投资环境所造成的危害。据了解，目前俄国的黑社会组织大概有几千个，其中一些黑社会组织还拥有自动武器。这些黑色力量渗透到俄罗斯经济的各个领域，控制着许多企业，给投资环境投下了巨大的阴影。许多国家的商人、特别是中小企业者对俄罗斯市场往往望而却步。

　　以上的众多因素从根本上增加了华商在俄投资的风险，从一个侧面造成了我国众多企业、特别是国有企业败走俄罗斯的局面。我们高兴地看到，普京总统执政后，采取许多措施，大力治理经营投资环境，应当说，我对俄投资的外部环境将会逐步改善。

　　市场调研太缺乏

　　除大环境使然外，我国企业在“出海”创业时的自身不足也是造成败走俄国，不敌欧洲、韩国、日本竞争的原因之一。

　　过去依靠原始积累所形成的民营资本从根本上缺乏国际运作经验，在实力方面又远远不如国际上的大公司。而大型国有企业虽然拥有较大的经济、技术实力，但运营机制又相对呆板，缺乏灵活性，特别是在俄罗斯这样具有大量不规范因素的市场中更是难以发挥，加上一部分经营人员又不懂相应的运营规则，败走麦城在所难免。

　　此外，我国大多数企业对俄罗斯市场的了解仍然处于“懵懂”状态，不是理性地去开发市场，而是凭借感性的冲动。我国到俄罗斯的经商者缺乏对该市场全面、真实、动态式的了解，既不熟悉俄居民的生活习惯、也未摸清他们使用商品的性能、规格要求，往往运去的商品难以适销对路。

　　不了解俄罗斯的法律，也成为国内企业败北的原因之一。去俄罗斯开采矿产的企业竟然不了解俄国的矿产法、产品分成协议法，不了解俄国的土地法、私有化法；去做生意的人不知道俄国的投资法、商检法、民法和税法，完全处于“闯荡江湖”的状态。所以，一遇到贸易纠纷，便茫然不知所措，更谈不上用法律保护自己。

　　当然，除此之外还涉及到我国海外开发、企业风险基金、政府支持等一系列的问题。在德国、日本等西方国家，为了降低企业在海外市场的风险，政府都建立一定数额的投资风险基金。在这一方面我国相对落后。针对这一问题，2001年11月中央召开了建国以来首次对俄经贸合作的工作会议，并于今年3月下达了相关的文件，以加大政府对俄经贸合作的支持力度。文件决定，在已有的基金中分列出若干项资金对对俄经贸合作实行倾斜，以减少企业到俄罗斯的投资风险。

　　伴随着中国的入世和俄罗斯的入世在即，两国间的经贸合作既存在着新的机遇，也面临着挑战。双边贸易还会出现一些新问题，比如如何解决两国间的技术贸易壁垒，如何解决两国间反倾销诉讼等，都需要我们及早制订应对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