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股市最近大幅震荡，继安然后，世通、施乐等大公司又纷纷落马。一桩桩会计丑闻把不少大公司、大会计师事务所摔到谷底，还有美林、JP摩根等投资银行也难逃其责，就连花旗银行亦受到质疑。道指、纳指一度被拉到近五年来的新低，这些似乎让人看到全球的资本市场又出现了一种新病———“美国病”。

　　就此话题，晨报记者专访了上海中欧国际工商学院核心教授、前美林证券定价服务公 司总监朱煜博士。由于在华尔街浸染了近20年，历任美林公司债务市场、风险管理部门的主管，朱煜深谙华尔街的游戏规则，自然对“美国病”有着更深刻的把握和更敏锐的洞察。

　　造假丑闻接连不断，说不准什么时候又撞上另一个“地雷”，这就是目前美国股市的图景。朱煜博士认为，“造假是历来就有的，为什么一下子集中暴露这么多问题？这其中有可能的原因，也有必然的原因。”

　　“从公司治理来看，现在问题出现在财务报表的准确性上，这真正打到了核心要害。现在需要反思的是内部控制系统。”

　　“这些问题触及到了金融学上一个‘老大难’：代理人问题，如何激励代理人，同时设计有效的约束机制，把经理人的利益与股东的长期利益结合起来，使得代理人不敢犯规，一旦犯规立即受到惩罚。”

　　“如同大多新兴市场一样，美国的公司治理系统中，如何发挥独立董事的作用仍然是一个值得深虑的话题，现在的独立董事会形同虚设。有人建议独立董事会独自开会议事，但应警惕：不能形成另一个权力中心。对于高度集权的美国企业而言，两个权力中心等于让CEO失去领导的作用。”“不过，加强独立董事的作用，如由独立董事会来聘任会计师事务所，将会有一定的效果。”

　　“设计代理人制的初衷是良好的，但也出现了一定的负作用。最先，对于激励代理人是通过高薪制，而对高级经理人而言，达到高薪只要能保住职位就可以了，他不会真正地为股东利益去实施更有效的发展，也不愿意去冒险，业绩平平也就足矣。后来，为了形成更大的激励，就推行了股票期权制。”

　　“同期，美国普遍采用了股票期权制，并一发不可收拾。期权的发放被滥用，而期权与股价相联系的杠杆作用，让经理人看到了高股价的预期收益。拥有公司股票期权的管理层就纷纷通过各种手段来追高股价。同期，由于美国监管观念发生变化，更强调一种近乎‘理想’的‘企业自律’，让企业自己做风险管理模型，自己测算风险约束，企业的管理层就有机可乘。”“泡沫破裂，收益在缩减，公司的收益预期已经达不到华尔街分析员的预计，这势必影响股价的走势，所以造假就是负隅抵抗的选择。”“就世通来讲，它的造假手法相对于安然来说比较简单。世通始终保持做到公司的收益预期比华尔街的平均预期高一点点，投资者一看好，股价就上涨。对此，世通的对手AT＆T甚为苦恼，收益预期总是赶不上，实际上世通那样的财务报表是不可能的。”

　　“对此，美国政府、国会、SEC、专业机构等都在反思股市、公司治理体系的有效性，在探讨究竟如何来改进资本市场的功能。而布什政府甚至把‘恢复市场信心’作为第二大任务。”朱煜博士说。

　　曾几何时，股票期权看起来很美，华尔街因此也曾下过精彩论断：期权是免费的午餐。期权如同撒糖果一样派发，它的滥用带来了“财富效应”，造就了不计其数的CEO亿万富翁。

　　“最近，华盛顿邮报发表一个调查，在大华盛顿地区的公司CEO中，其报酬的66%都是期权，而这些期权预期的兑现值将是几千万美元，而他们普遍的现金报酬是几百万美元。而且，发放的期权不计入公司成本。”

　　股票期权制曾像魔法一般成为“.com”革命的推进剂。在目眩神迷的牛市中，股票期权的价值闪闪发光；但熊市无情，当狂潮退却，泡沫散尽时，价值几千万美元的股票期权也许就会变成一地废纸。股票期权并不是免费的午餐，而是一把锋利的“双刃剑”，它在带来巨大财富效应的同时，也蕴含着巨大的市场风险：将军一夜之间就可能变成奴隶。

　　最近，国际会计标准委员会已通过一项改变股票期权记账方式的草案，要求该机构管束国的上市公司从2004年起把公司股票期权列入经营开支。据估算，如果把股票期权列入经营开支项目中，去年标准普尔500家公司的收益可能要减少30%。

　　经理人与所有者之间的冲突所反映出来的公司治理问题是现代资本主义的核心，这个矛盾至今也无法找到解决答案。期权制的失控仅仅是这个矛盾的表象。

　　当然，美国资本市场的问题是“华尔街综合症”，每个环节都有自己的问题。朱煜博士表示，如投资银行，它们对泡沫经济的推动有着不容推卸的责任，甚至存在有意误导。而投资者也存在非理性的投资热潮，“对于一般投资者不能真正理解的行业要谨慎；而机构投资者，更应在公司治理中发挥其作用，因为它们一般都能成为公司的大股东。这点对国内的市场建设来说，更有意义。”

　　监管是长期的、变化的，“但监管必须紧紧抓住三个方面，一是信息的披露，及时、经常地披露信息对于保护投资者的利益很重要，且不能把信息先披露给一部分投资者。二是对交易行为的监管，判断、明示什么是允许做的、什么是不允许做的，什么是合法的、什么是不合法的。三是中介机构的监管。

　　“看待美国股市中的问题时还应注意到，美国股市的泡沫，尤其是高科技行业的泡沫，不是行业的正常发展，而是资本市场所造成的。此后，美国资本市场自我纠错的功能逐渐起到作用，各方面都作出了应对，而且股市的狂跌也对公司的造假作出惩罚，这也说明市场对企业的监管作用是有效的。”

　　“此外，金融人才的培训对国内市场的发展也相当重要。上海是未来国际金融中心，在中国加入WTO的背景下，中国金融市场要发展，证券市场、银行、保险等金融领域就需要大量的人才，他们既要在实践基础上掌握现代金融理论，也要很好地了解中国的国情。目前，中欧国际工商学院正致力于该项工作，开办了EMBA金融课程，参照国外金融人才的教育经验，注重企业金融财务的培训。在未来金融市场发展起来的企业里，不仅财务主管要掌握必要的金融财务知识，企业的主管也应了解。但要真正培训出中国本土优秀的现代金融人才，仍然需要系统的训练。”

　　晨报记者钟建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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