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外汇管理局研究员陈炳才

　　从长期看，现在还没有因素促使美国经济、金融长期衰落而欧元区和日本经济转盛的趋势

　　无论就资本市场和企业的技术领先、科技创新等影响竞争力因素后，美国仍然处于优 势地位

　　5月30日，美元兑日元下跌到最近6个月的低点，为1∶123左右，而4月29日，尚在1∶129左右。美元兑欧元汇率继续下跌，达到16个月最低。尤其是欧元被看好，有舆论认为，欧元兑换美元有可能从目前1∶0.93多的水平继续上升到1∶1.01甚至更高。对欧元在国际货币体系中的地位再次给予期望。国际舆论甚至怀疑强势美元汇率政策是否还能维持下去，美国财政部强调，美元汇率政策不变。

　　那么，如果美元汇率继续下跌，是否会导致国际货币体系变动，欧元、日元地位是否会逐渐提高乃至成为重要的具有影响力的世界货币？

　　其实，从历史来看，美元兑日元在亚洲金融危机期间就在1∶110-1∶148之间，目前在123左右，并不表示美元弱，日元兑美元最高的1995年4月曾经达到80日元左右，正常时候，也达到105-110日元左右，但这都不表示日元强大。日元汇率具有大起大落的特征，因此，日元成为重要国际货币很不容易，目前的汇兑不过是波动而已。

　　1999年1月1日欧元诞生时确定的对美元汇率比率为1∶1.178，虽然开始阶段曾经持续升值到1∶1.19，但美国利用1999年3月底对科索沃的战争，使欧元一路下跌，而且持续贬值，甚至达到30%，突破1∶0.83的低谷。2000年这种状态也没有什么改变，基本没有超过1∶0.9的水平。2001年，欧元兑美元大部分维持在1∶0.85-0.89左右，目前接近1∶0.94，确实是一个突破，但欧元对美元的波动，没有超越原货币的波动范围，与美元的比价在1∶0.78-1.0之间，是正常波动，这并不会导致欧元在国际货币体系中的地位提高。

　　据研究，国际货币汇率波动，影响最重要的因素是金融交易和资本流动。美元汇率的下跌，就宏观和市场因素来说，首先是美国反恐战争还没有结束，再加上反洗钱的严格检查，这将导致部分国家资本从美国市场撤出，尤其是阿拉伯国家的资金和其他可能遭遇打击国家的资本可能流出。6月1日，布什总统甚至把需要打击的国家扩大到60个，这对美国资本市场和美元汇率都将产生长期不利影响，投资者将谨慎对待。其次，安然事件以及因此暴露的会计师事务所造假，使得投资者对美国资本市场产生怀疑和不信任，而最近美国微软在20世纪90年代中期财务造假、虚增利润的行为更是震动市场，因此导致美国股市持续萎靡不振。在这种情况下，美国长期以来累计的大量贸易逆差对美元汇率的不利预期就可能转化为对美国经济、金融和资本市场的怀疑以及预期看空，这反过来将导致资本更多流向或预测流向欧元区和日本。这是导致美元汇率下跌的长期因素。

　　但是，美元下跌并不意味着美元在国际货币体系中的核心地位和主导地位会发生变化，它属于正常汇率波动，为什么呢？

　　首先，美元汇率下跌的同时，美国与欧元区、日本经济状况对比并没有发生根本性变化。2002年第一季度，美国经济增长达到5.8%，而欧元区只有微弱的0.5%，日本经济还没有进入恢复阶段，日本银行的坏账在40万亿-150万亿日元的规模(3050亿-11440亿美元)，如此巨大的坏账，将影响日本银行的股市价格，也将影响日元的长期走向，国际社会甚至怀疑日本是否成为“超级安然”(金融时报，2002.6.5)。从长期看，现在还没有因素促使美国经济、金融长期衰落而欧元区和日本经济转盛的趋势。

　　其次，无论就资本市场和企业的技术领先、科技创新等影响竞争力因素后，美国仍然处于优势地位，欧洲和日本远远落后，因此，美元的霸主地位和主导地位不会在1-3年内发生逆转，即使有9·11这样的突发事件，对美国金融市场和美元汇率的冲击也很短暂。对美元国际货币地位更难撼动。

　　再次，欧元要与美国竞争国际货币地位，还有很远的路要走。原因在于国际货币的统治和支配地位并非简单的经济和金融数量加总所能够说明的。欧洲的金融资产和经济实力乃至未来的前景与美国比较可能不相上下，但成为国际货币或国际货币的信誉并非仅仅从这些因素中来。

　　货币和国际货币的首要因素是信用和信誉，它需要制度的统一。历史上，货币的统一和信誉是通过政权统一来实现的，当今美元国际货币地位的确立与美国的政治、经济、军事、文化和外交的统一以及金融统一及其扩张是分不开的，但是，欧元作为国际货币仅仅是经济、金融数量的加总，不具有统一的合力，虽然有很多的努力(央行的统一、政治的联盟等)，但还是不可能获得投资者的充分信任和预期，一有风吹草动，就会对欧元的地位产生怀疑和动摇，而这反过来也影响欧洲国家的信心以及货币、经济、金融政策的统一。最近，德国消费者反映，由于欧元转换，物价上涨了很多，希望放弃欧元，法国极右势力领导人勒庞在2002年4月的总统竞选中公然宣称要退出欧元，这说明，欧元维持和保持长期稳定，还需要艰苦努力，更不用说获得稳定的国际货币地位。

　　最后，从国际金融资产的构成和货币结算等来说，美元占据优势地位，这在短期不会改变。因为改变状况的代价很大，过程很长。从外汇储备看，到1999年底，在各国官方外汇储备中，美元储备比重达到78%左右，而1996年只有64%。最近两年由于欧元贬值，估计美元可能达到80%左右。再看资本市场，到1999年底，全球国际债券净发行存量为53655亿美元，其中美元债券为25122亿美元，欧元区货币债券15612亿美元，日元债券5368亿美元，其他7554亿美元。其中美元比重为46.8%左右，欧元为29.1%左右，日元为10%，其他为14%。如果我们看当年发行变化，可以明显看出，美国的扩张势头远远超过欧元区的扩张，更超过日元的扩张。从国际收支平衡表看，1998—2000年，美国虽然经常账户严重逆差，但资本账户却顺差很大，净资本流入超过了经常账户的逆差，而欧元区却是净资本流出，日本也是。估计2001年状况变化不大。

　　非国际货币国家不应该期望欧元对自己有利，那是一厢情愿的事情。历史上和现实中的利益表明，欧元区的国家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和条件来与美元抗衡，包括联合非国际货币国家来抗衡美国，他们这样做的可能性也很小。另外，在习惯上他们认为相互是在一个体系内的(国际货币体系，也包括政治、军事体系等)，不会认为自己不在这个体系内。只是在这个体系内，如何获得更多的利益有一些竞争，但不会背叛这个体系。因此，非国际货币国家讨厌美元的霸主地位，期望欧元能够对抗美元，那是自己的期望，事实上很难出现这个局面。即使欧元能够抗衡美元，非国际货币国家也很难从中谋取到利益。

　　至于日元，很难成为与美元、欧元竞争的国际货币乃至区域性货币，日本的经济和金融状况不发生改变，日元汇率不会走强，正常情况下，美元兑日元将在1∶110-1∶135之间波动。

　　那么，人民币在未来的国际货币体系演变中，地位如何？人民币到目前为止，仍然是国家货币。人民币在周边国家的地位稳定，信誉也比较好。最近，世界杯足球在韩国召开，韩国政府规定四种货币的手续费可以下浮30%，其中包括人民币，而其他货币只能下浮10%，在香港，人民币实际已经成为自由兑换货币，在东南亚其他国家以及中亚、俄罗斯等，人民币已经成为事实上的硬通货。因此，人民币已经成为一定范围的区域性货币，但是，还没有获得制度、契约或法律上的地位，经过努力，可望成为区域性货币的主要货币，并在长期(20-30年)的国际货币体系演变中，获得应有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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