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景祥

　　过去十几年是“全球化”的时代，也是美国主导全球经济的时代。持续10年的经济扩张，使美国扩大了其对欧盟和日本的经济优势。1991年美国的人均国内生产总值(GDP)比欧盟高出42%，到2001年时这一差距扩大到54%。1990年，日本的人均GDP虽已超过了3.2万美元，但此后10年日本经济一蹶不振。在此次全球经济增速减缓的过程中，最终能够引领全球经济走向复苏的仍是美国。由此看来，在未来的一个经济扩张期里，美国对欧、日的经济优势还会进一步扩大。

　　美国经济率先走出衰退

　　20世纪70年代初，当时担任美联储主席的阿瑟-伯恩斯曾说过这样一句话：千万不要低估美国经济那种固有的、与生俱来的抵抗力。就在最近，美国经济再一次展现出了那种无与伦比的“抗打击能力”，并强烈地表现出衰退即将结束，经济开始进入复苏期。

　　按照美国官方的数据，美国经济是从去年第二季度开始进入衰退的，但实际上，到第三季度美国GDP才出现下降。根据以往的经验，再考虑到“9·11”事件的冲击，一般认为，随后的两个季度美国经济会大幅度下降，但美国政府最新公布的数据显示，去年第四季度GDP实际增长了1.4%(最初公布的数字是0.1%)。鉴于这一意料之外的情况，美国国内一些权威机构纷纷向上调整今年美国经济增长率的预期数字。年初时，一直对美国经济前景持谨慎态度的摩根斯坦利公司经济预测小组预计，今年美国经济至多能增长0.8%。现在这个小组已将这一数字上调至1.4%，并将今年世界经济增长率的预期数字相应地上调至2.5%—3.0%。

　　美国一些商业评论说，从今年头两个月的数字看，估计今年第一季度美国GDP的实际增长率将达到4.5%—5.0%。二战后，美国经济衰退的平均持续时间是11个月，从高峰到低谷的下落幅度平均为1.5%。如果此次美国经济的衰退就这样结束，那么，衰退的时间只持续了一个季度，实际GDP仅仅下降了0.3%，无疑是战后历史上持续时间最短、降幅最轻微的一次衰退。

　　与此相对的是，日本经济已经长时间深深地陷在停滞的怪圈里无法自拔。去年11月中旬，日本政府决意放弃“需求面刺激”政策，而改行“弱日元”政策，试图通过日元贬值来促进出口，提高国内物价水平，打破“通货紧缩”怪圈，从而把经济带出衰退。但日本经济问题的根源在于金融系统为不良贷款所困，而不是出口问题。日本经济规模为4万亿日元，出口只占10%。由于日本商品出口的需求弹性较小，日元贬值对出口刺激作用有限。据英国汇丰银行估计，日元贬值10%，两年间只能使日本GDP增加0.5个百分点。据摩根斯坦利公司估计，即使日元贬值到1美元兑200日元，也仅能使GDP增长1%。

　　再看欧洲。尽管今年欧洲经济被广泛看好，预计至少可实现1.2%左右的增长。但现在看来，其复苏的步伐显然落在了美国后面。自欧元启动后，人们对欧盟的期望始终不减，去年美国经济初显衰退迹象时，许多人都相信，欧洲将会取代美国，成为世界经济新的“火车头”。但随即欧洲经济也被美国拖下水，增长速度放缓。去年第四季度欧洲经历了一次“技术性衰退”，实际GDP下降了0.6%。

　　对美国经济的迅速复苏，经济学家并不看好

　　过去几年里，世界经济的增长在很大程度上是靠美国国内需求拉动的。据美国学者分析，在1996—2000年的5年间，美国国内需求年平均增长率为4.9%，美国以外的国家和地区国内需求增长率平均仅为1.8%，比美国低了3个多百分点。经历此次全球性经济衰退后，这一局面可能会略有改观，但目前美国仍然是世界经济的惟一引擎。如果美国经济不能真正复苏，世界经济也不可能走出衰退。因而，无论欧洲、日本，还是亚洲和拉美等地的新兴市场经济，都希望看到美国经济迅速复苏。

　　但对于此次美国经济的迅速复苏，美国国内的大多数经济学家也感到惊诧不已。因为从整体来说，美国的宏观经济状况仍在恶化之中。去年“标准普尔指数500家公司”的营业收益状况是近50年来最差的。在过去的3个月里，至少有100万美国工人失去了工作，失业率已经攀升到5.8%。

　　经济学家们普遍认为，美国经济所表现出的强劲复苏，主要归功于政府的财政刺激，其效果反映在两个方面：一、政府支出急剧扩大，直接增加了GDP的规模。在过去的10年里，政府支出对GDP的贡献率平均只有0.4个百分点，但去年第四季度政府支出的贡献达到1.6个百分点。其中，联邦政府的国防和国土安全支出贡献了0.6个百分点，州和地方政府支出贡献了1个百分点。二、消费者支出猛增。去年最后一个季度，美国的消费者支出增加了6%，相当于为GDP的增长贡献了4个百分点。消费者支出之所以增加，联邦政府的400亿美元的减税计划和利率偏低，无疑起了很大的刺激作用。

　　但相比之下，商业投资却继续大幅度下滑。继去年第三季度下降8.5%之后，第四季度商业投资又下滑了12.8%，相当于使GDP降低了1.6%。由于美国在国际收支方面是“永久性地”处于逆差地位，如果商业投资不能恢复，仅靠政府开支和消费者支出来拉动，其力度将十分有限，且难以维系。

　　另一方面，美国消费者能否继续扩大支出，也令人生疑。按年率计算，去年最后4个月，美国消费者支出实际增长率高达8.1%，而实际可支配收入下降了7.2%。消费者踊跃增加支出，主要是由于信贷条件优惠，消费者踊跃购买住房和汽车等耐用品。目前美国个人债务负担占可支配收入的比重是40多年来最高的。如果收入不能真正增长，消费者势必会节制支出。

　　因而，美国有经济专家将目前的经济复苏，称为“独一无二的、由军事开支所拉动的枯燥乏味的复苏”。

　　资本流向变化影响竞争态势

　　过去10年，美国对欧洲和日本的经济优势在很大程度上是建立在美元的特殊地位和美国资本市场的优势上面。20世纪90年代后半期，尤其东亚金融危机和俄罗斯金融危机之后，国际资本大规模流入美国，使美国成为全球资本的最大聚集地。据美国财政部报告，1999年，美国投资者购买的外国长期证券净额为1万亿美元，而外国投资者购买的美国长期证券净额超过3.5万亿美元，其中，西欧占2万亿美元，日本占430多亿美元。据估计，1999年全世界新增外国直接投资总额的1／3、外国长期投资总额的2／3都集中到了美国。

　　过去几年间，美、欧、日经济增长态势迥然不同，也与国际资本的这种流向密切相关。巨额资本流入，支持了美国股市和商业投资，使美国在经常账户赤字不断扩大的情况下，实现了高速经济增长。西欧虽享有经常账户盈余，但资本大规模流出致使经济增长乏力。

　　自去年上半年开始，随着美国经济走势急转，公司利润下降、股市下滑及“财富效应”消失，国际资本的流向已然出现微妙变化。最明显的是，流入美国的欧洲和日本资本呈减少的趋势，而美国的资本流出却大幅度增加。据美国财政部报告，2000年，从欧洲净流入美国的资本额为2950亿美元，占流入美国的全部外国资本的2／3，但去年这一比例已下降到51%。去年从日本净流入美国的资本总额为640亿美元，但这其中的一半都是在10月份流入的，在去年的前9个月，日本净购买美国证券平均每月仅为20亿美元。与此同时，美国投资者去年净购买了约500亿美元的外国股票，这也是自

　　1996年以来最多的。自20世纪90年代中期以来，确保“强美元”和充裕的国际资本流入，一直是美国货币政策的重心。从去年开始的全球资本流动的这种变化，对美国经济将产生结构性影响，从而影响美国与日本、欧洲之间的竞争态势。据美国学者推算，照目前的趋势发展，明年美国经常账户赤字的规模将达到GDP的6%。这意味着明年美国必须吸收大约6640亿美元的外国资本才能弥补经常账户赤字，相当于每天20亿美元，是去年的近两倍。如此大量地需求外部资本，将严重地抑制美国股票、债券等各种金融资产的价格，美元币值也将难以维持强势地位。

　　与此同时，日本却变得越来越像“国际食利者”。据日本央行行长速水优1月29日在东京所做的演讲，日本国民所持有的金融资产超过1400万亿日元，远远高于债务和不良贷款；拥有海外资产1.2万亿美元，相当于GDP的30%。20世纪90年代以来，尽管日本经济陷入停滞，但日本海外投资每年给其带来的收入仍相当于其GDP的2%—4%。

　　对于欧元来说，鉴于其在当前国际货币体系中所处的地位，决定了它将是美元强势削弱后“天然的”受益者。从这一点上看，欧洲经济未来的影响力无疑将会有所上升。

　　《环球时报》(2002年03月25日第十九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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