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安然丑剧是由各种各样的角色——政客、投机家、审计师、证券分析师、诈骗者——共同领衔主演的

　　编译/陈宏

　　美国能源交易巨子安然公司(Enron)从百尺危楼倾刻间土崩瓦解，令投资者、债权人、美国民众一时手足无措、不明就里。随着烟尘的渐渐散去，透过断壁残垣，有心的人不难发现，围绕安然一案，审计师、律师、银行家、议员甚至是执法人员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金钱，各怀鬼胎、尔虞我诈。官商勾结、钱权交易的丑恶黑幕也露出了蛛丝马迹。安然破产所引发的经济地震，在美国独具特色的党派斗争中逐渐向政治地震演变。

　　对于最近两任美国总统来说，家乡带给他们的并非都是美好的回忆和宁静的港湾。前总统克林顿执政期间阿肯色州一宗引发颇多争议的土地开发事件——白水案如同幽灵一般挥之不去，独立检察官斯塔尔的介入令克林顿颜面尽失，险些危及总统宝座。而每每提及便令现总统布什顿生英雄之气的故乡得克萨斯，也开始给总统大人招惹是非。同克林顿一样，布什也在家乡出任过州长，得克萨斯是他的政治发祥地，这里正是眼下闹得满城风雨的安然公司的总部。虽然目前尚无任何直接证据表明布什与安然公司存在瓜葛，但布什麾下的官员，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副总统切尼，到白宫经济顾问劳伦斯·林赛，华府衮衮诸公能够自圆其说、摆脱干系的为数不多。曾为布什父子竞选总统慷慨解囊、两肋插刀的安然今日竟成了布什政府扫之不去的难言之隐，安然破产案有可能与美国历史上臭名昭著的“水门”、“伊朗门”、“白水门”等事件并驾齐驱，发展成“安然门”(Enrongate)。

　　1、切尼

　　曾在老布什执政期间出任国防部长要职的现任副总统切尼，和布什一家可谓风雨同舟、荣辱与共。

　　对于布什政府而言，动静越闹越大的安然案简直是难以对付的绷索。一方面，布什竭力显示出超脱此案的态势，命令相关政府部门无所畏惧、毫不留情地清查安然一案的来龙去脉。然而，另一方面，他那位执拗、颇具影响的副手不愿意将他所主导的能源政策小组是否与安然公司有染告之国会。

　　布什主政之后，白宫成立了一个能源政策小组，由副总统直接领导，统筹安排美国能源政策的大政方针和改革。目前国会及美国公众急于了解的是，能源政策小组是否受到安然公司的左右，切尼与安然事件究竟有没有关系？其实，切尼与安然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肯尼斯·莱也是老相识，同样情结得克萨斯。切尼当年曾任休斯敦一家能源企业Halliburton公司的首席执行官，切尼在兴建休斯敦纪念性建筑——安然棒球场时曾与莱密切合作，因为以安然公司命名的棒球场是Halliburton公司属下的一家公司承建的。

　　去年4月莱曾造访华府，而当时加州正处于能源危机之中，而莱此行并不是与切尼交流棒球经的。舆论普遍认为，安然倡导的放松能源管制政策是此次加州爆发能源危机的关键因素之一。切尼和莱都没有透露此次谈话的细节，安然公司在多大程度上影响了布什政府的能源政策至今仍是个谜。

　　在民主党资深众议员、众议院能源及商业委员会委员亨利·韦克斯曼的质询下，一直对与安然公司之间的关系讳莫如深的切尼，终于在1月初发表声明，证实莱去年曾与切尼等白宫官员会晤多达6次，而且都同能源法律有关，最后一次谋面居然发生在安然宣布破产保护的前6天。

　　其实，与安然公司过从甚密的华府要员远不止切尼一人。国防部长拉姆斯费尔德、司法部长阿什克罗夫特、美国贸易代表佐立克、白宫经济顾问林赛……甚至连在美国经济界一言九鼎的美联储主席格林斯潘，也是安然公司的座上客。深谙权能生钱的莱，一直在用大把大把的美元明修栈道或暗渡陈仓。当年里根、老布什手下的头号亲信詹姆斯·贝克，在1992年助选失利后(老布什对克林顿)，贝克便被莱收入彀中，担任安然公司的顾问。

　　2、约瑟夫·贝拉尔迪诺

　　在安然黔驴技穷之前，助纣为虐的机构中遭人诟病最多的当属安达信公司。在全球五大会计师事务所中叨陪末座的安达信，在能源领域审计中可谓一枝独秀。在未替安然公司验账之前，安达信便已在石油、天然气领域开拓经年，维系了一大批客户。攀上安然这一高枝后，安达信更是效尽鞍前马后之劳，在休斯敦的100多名安达信员工对安然几乎是有求必应，要知道，安达信每年要从安然身上赚取5000万美元以上的审计及咨询服务费，而且安达信还要用安然这块牌子去敲别人的门、去套更多的狼。

　　安达信一位前经理披露，如果安达信休斯敦办公室某位高级合伙人接到安然前首席执行官杰弗里·斯基林打来的电话，那简直是他大喜的日子。安然公司的几名高级经理，甚至包括其首席会计官，均来自安达信。安达信在为安然审计的同时，居然同安然达成协议，代理后者的部分内部账务。

　　现在，显而易见的是安达信将为这种“亲密无间”的关系付出惨重的代价。休斯敦办公室成为丑闻的漩涡，将使安达信及其合伙人损失数亿美金，甚至最终导致公司灰飞烟灭。现在，已经有部分优秀“水手”准备弃船他往。休斯敦一家猎头公司称，仅1周便收到1000封来自安达信雇员的求职简历，一些业内观察家表示，安达信将在1年内易帜(通过出售或合并)。

　　安达信不仅涉嫌违反财务准则做假账，更严重的是其雇员毁坏了部分有关安然公司的重要材料，其中包括电脑文件、书信、审计报告、存档文件等。美国证监会首席会计师特纳指出：“我无法想象审计师毁坏资料。这使人怀疑他们是否已构成犯罪或故意妨碍司法调查。”安达信欲盖弥彰的拙劣行径引得天怨人怒，公司高层也不得不过河拆桥、挥泪斩马谡。1月15日，安达信公司休斯敦首席合伙人大卫·邓肯除名，指责他对销毁有关安然公司的数千封电子邮件和其它文件负有责任。安达信首席执行官约瑟夫·贝拉尔迪诺指出：“这是一个痛苦的决定，但这是必须要做的正确的事情。我们将采取一切必要的措施以维持公司整体的信心。”安达信和安然公司总部人士是否在毁灭文件中上下其手，至今仍是一团迷雾。邓肯的律师目前拒绝回答问题。

　　但是，这些举动是否足够呢？贝拉尔迪诺面临的真正棘手难题是涉及安达信的审计丑闻每天不断，这在极大程度上影响了公司的信誉——最终还可能触发刑事调查，如干扰司法等。从他开除邓肯的声明及其在休斯敦所作的一切不难看出，贝拉尔迪诺希望把对公司的损害锁定在休斯敦办公室范围内。然而，这一意愿过于天真了。调查人员正在更广的范围内追查安达信在安然倒闭案中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例如，安达信在虚增了安然公司赢利的不列入公司资产负债表的合伙经营项目上知之几何？国会调查人员透露，安然公司经理谢荣·沃特金斯去年8月份给公司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莱发出了一份备忘录，提醒他注意财务处理方法。随即，沃特金斯致电安达信公司一位合伙人，向他通报自己的看法。这便意味着，安达信在知情的状态下依然我行我素，丧失了一家职业会计师事务所应具备的起码的操守。除非贝拉尔迪诺能向雇员、客户、调查人员证实：安然是个孤立事件，安达信在其中所起的负面作用有限，否则的话，世界上将会剩下四大会计师事务所。

　　3、券商

　　安然公司股票，从其历史峰位90美元/股跌至0.26美元/股，股价缩水不及峰值的千分之三。在这一世界级的股价过山车运动中，华尔街各大证券公司(投资银行)功不可没。

　　据美国《纽约时报》报道，安然高层(从董事长到董事)在公司宣布破产前共卖出价值11亿美元的股票。而在此期间，华尔街声誉卓著的23家证券巨头的分析师仍一致看好安然股票(11家强烈买入、8家酌量买入、4家继续持有，而无一家券商建议投资者减磅或卖出)，熟谙公司年报并明悉内情的股评专业人士为何如此引导投资者，看看谁进谁出便可一目了然。一面是公司高层狂抛不止，另一方面是以员工养老金买入，这种内外勾结、蒙骗投资者从中渔利的行径，使人们多少可以领悟一些证券公司与上市企业联手做市的精妙，安然股价从一路狂升到一路猛降，证券公司的推波助澜居功至伟。

　　4、肯尼斯·莱

　　安然公司初创时期，确实说不上有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壮举。而且，安然也并非一投胎便恶魔附体，致使它日后毒性大发、搅得美国上下鸡犬不宁。1985年，两家乏善可陈的企业——奥马哈的Inter North天然气管道公司和休斯敦天然气管道公司合兵一处——安然公司降生了。说话轻声细语、颇具政治家风范的经济学博士肯尼斯·莱自此登上了美国政经舞台，开始了他纵横捭阖、呼风唤雨的黄金时代。

　　莱的崛起，在某种程度上应归功于他发现了金融激进狂——麦肯锡公司在休斯敦负责能源项目的杰弗里·斯基林。二人心有灵犀、配合默契。安然公司极具前瞻力，除了向客户提供天然气赚取一定的利润外，抓住天然气输送管线刚刚放松管制的机会，为买方卖方牵线搭桥，也就是说，安然在作为一个天然气公司的同时，成为了一家能源交易商。

　　随着安然能源帝国的确立，莱善舞的长袖也覆盖了政治舞台的每个角落：议员、州长、检察官、部长、总统。正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激进的斯基林推动安然雪球越滚越大，也使这个雪球滚到了分崩离析的境地。

　　安然倒闭，莱自然难逃其咎。仅从去年8月莱在明知安然已经回天无术，仍对员工表示自己相信公司股票会表现得越来越好，便可见其老辣阴险的丑恶面目。据美国《新闻周刊》统计，从2000年5月到2001年8月，莱共抛出价值37683887美元的安然股票；尽管安然公司2万名雇员中的许多人养老金化为乌有，但莱在最近4年里仅靠股票期权便获利2.05亿美元。

　　5、杰弗里·斯基林

　　莱找到了斯基林，安然业务得以腾飞。而斯基林也正是靠着投奔到莱的门下，才使自己的奇思怪想一步一步变为现实。在20世纪90年代末期，在安然公司如日中天的时代，斯基林成为放松管制的忠实信徒，就像一个宗教狂一样，他笃信放松管制、解除管制是解决世间一切难题的魔杖。中西部地区存在(因供电问题引起的)灯火熄灭，放松管制；有些能源公司显然是在操纵价格、攫取不当利益，进一步放松管制；沙拉酱蹭到了领带上面，解开。

　　斯基林的四面出击以及重用前首席财务官安德鲁·法斯图(给安然大厦倾覆埋下祸根的合作伙伴项目以及种种令人眼花缭乱、中饱私囊的金融动作的总设计师)，不仅引领安然走上了不归路，也令众多投资者一贫如洗、欲哭无泪。当斯基林以个人原因(他声称渴望有更多的时间与家人待在一起)宣布辞职后，他居然厚颜无耻地通过自己的新闻发言人称：“相信公司处于良好的状态方离开。”安然破产后，谎言大白于天下后斯基林俨然以一个受害者的身份表示：安然所发生的一切是个悲剧，但我不清楚原因所在。安然倾覆的原因斯基林不清楚，莱也不清楚；安达信、证券公司不清楚，切尼也不清楚；布什总统呢？想必他也不清楚，因为布什早已正告天下：“我跟安然公司没有私人关系。去年，我和莱见过两面。最后一次是去年春天在我妈主办的一个筹款会上。”

　　总统乔治·布什在其政治生涯中，共接受安然捐助62.3万美元

　　参议员菲尔·格拉姆(得州共和党人)：接受安然97350美元捐助

　　副总统迪克·切尼：在制定美国能源政策时疑与安然保持密切联系

　　参议员凯·贝利(得州共和党人)：接受安然99500美元捐助

　　温迪·格拉姆商品期货交易委员会主席，安然部分交易品种便由委员会监管，此后任安然公司董事

　　安然董事长肯尼斯·莱：共向共和党政客捐献793110美元

　　安然首席执行官杰·弗里斯基林：共向共和党政客捐献393882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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