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美国一个个巨型企业接连倒下，甚至可能蔓延成“潮”。舆论一片悲观之时，我们不妨换种眼光看问题。从宏观面上看，这可能是美国经济走出低谷的一个信号；从“诚信”焦点上看，天下到处都有“黑乌鸦”，不要奢望建立纯洁的股市，关键还是制度建设；而从积极角度看，那些破产企业也并非一无是处

　　最近一段时间，“巨型企业”破产似乎正成为一种“传染病”。上周二，从大洋彼岸传来了又一个“巨人”倒地前的“悲鸣”：由于经营情况不佳，美国第三大零售商凯马特公司正式申请破产保护。而仅仅在一年前，它还被《财富》杂志列为全球500强的第84位。

　　不过，与一个多月前申请破产的安然公司相比，凯马特的排名还只能算“小弟弟”。作为美国最大的天然气采购商及出售商，安然曾列世界500强第16位，而现在又因破产前498亿美元的资产规模，成为美国历史上最大的破产案。

　　许多人关心，“下一个将轮到谁”？有的媒体甚至把福特和惠普这样的知名企业，都列入了破产“候选名单”。在不少专家看来，继前几年大企业“并购潮”之后，一股新的超级企业“破产潮”可能正在掀起，而且可能是一种难以抗拒的新的“流行病”。

　　这当然不是件令人高兴的事。但是，如果我们换个角度来看这一现象，或许能引出新的话题，得到新的结论。

　　先看宏观面。一个个“巨人”的倒地声，引来舆论一片哗然。许多人觉得这是一个信号，意味着美国经济正在进一步向谷底滑落，继而可能使全球经济长期低迷。

　　笔者并不赞同这样的解读。上周四，美联储主席格林斯潘说，美国经济正处于从衰退走向复苏的转折点上。他甚至认为，国会是否通过新的经济刺激计划都已变得不太重要，因为美国经济“无论如何都将走向复苏”。

　　看上去，这番好久没听到的乐观言语，与一个个大企业的破产风潮显得如此格格不入。而实质上并不矛盾。以经济学眼光来看，按正常的经济周期算，债务拖欠高峰期一般是在经济跌入谷底的半年之后。去年是美国公司拖欠债款最严重的一年，发债人拖欠债款的比例高达3.99%，直接导致了众多企业破产。但是，这种债务拖欠状况今年开始已经出现转机。换言之，破产高峰的到来，意味着美国经济应该已经完成“探底”，可能马上出现回升势头。接下来的问题，只是回升曲线究竟是“V”形还是“U”形。

　　再看焦点问题。位居世界五大会计师事务所之列的安达信公司，与安然公司合伙做假账的事件披露后，许多人惊讶地认识到，在一直被我们认为最成熟的美国股市，也会有骗局。这让人联想起了中国的股市“黑幕”，感慨原来“天下乌鸦一般黑”。

　　这话说对了一半。其实，进入股市的公司和投资者都是为了追求利益而来的。多数人会用道德约束自己，但在利益诱惑下，总会有一些不讲诚信道德的人做出违法之事。关键是出现问题后，有没有一套严格而完善的制度，迅速将违法者绳之以法。因为成熟的市场并不一定纯洁无瑕，但一定要让人相信，敢于作假的公司逃脱惩罚的可能性极小。

　　前几天，中国证监会发出通知，要求从今年起上市公司在上市和再筹资过程中，必须聘请政府特许的五大国外会计师事务所进行补充审计。这无疑是加强证券监管的“新招”。然而，我们在为此鼓掌时，一定要避免把“五大”神圣化。安达信在安然案中的所作所为，已经告诉我们：“天使”是不存在的。在规范股市的进程中，外力固然可借，更重要的还是建立规则、执行规则，因为脱离制度空谈诚信是没有意义的。

　　最后看积极意义。眼下，众多媒体正在热炒这股大企业“破产潮”，而安然公司的种种作假行为和牵连出的政治风波，更是成为舆论抨击的重点。一片叫骂声中，安然成了弄虚作假的新典型，俨然成了美国的银广夏。

　　不过，这还需要细细思量。其实，安然与银广夏最大的不同在于，后者完全是凭空制造弥天大谎，而安然则“创造”了一套非常复杂的财务结构，一直力图在法律边缘行走。为了维持表面上的高增长，安然进行了大量能源产品的衍生交易。研究过安然报表的人会发现，安然与其说是一家大型能源公司，不如说是一家从事能源衍生交易的对冲基金。而这种传统企业的金融化运作，无疑是安然的创新之处，一度是股市炒作的卖点，现在又成了被指责嘲笑的重点。

　　值得注意的是，创新本身不是问题。应该看到，安然在经济领域的影响将是深远的，而且应该还有积极的一面。安然告诉我们一个有关企业风险的故事，这个一度被视为旧经济向新经济转型的标志性企业，为讨好股东而不断花样翻新，尽管从一开始就可能居心不良。不过，它的有些尝试，甚至还有可借鉴之处。

　　可以这么说，安然案的积极意义并不仅仅是提醒政府弥补股市制度漏洞，它的一些求变之举同样可供参考。当然，有个前提切不可忘，就是守法与诚信。

　　本栏作者高渊

　　《人民日报.华东新闻》(2002年01月28日第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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