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6日，美国曼哈顿地区法院的审判厅里座无虚席。“法律就是法律！”陪审团主席迈克.安杰罗开始宣读判决：有罪。台下，世界最大的拍卖行索斯比的前董事会主席阿尔弗雷德.陶布曼就像患了一场大病，不得不靠两位律师的搀扶才能站起来。

　　听完判决，陶布曼没有做任何评论，而是面色严峻地穿过记者们的围堵，步履蹒跚地走向自己的黑色路虎轿车。律师费斯科则表示：“我们当然对判决结果非常失望，我们会仔 细考虑我们的权利，决定下一步如何行动”。

　　对于76岁的陶布曼来说，这真是一个非常糟糕的结果：他的罪名是与竞争对手嘉士德拍卖行的前董事会主席安东尼.坦南特“合谋”，共同为拍卖佣金设定垄断价格而不是竞争压价，使得古董商和其他个体经营者在1993至1999年的6年间支付了超额的代理费，损失至少4亿美元。

　　坦南特声称没有参与过任何垄断拍卖佣金的活动，而且作为一名英国公民，他也不在美国法庭司法审判权限范围之内，但身为美国公民的陶布曼就难脱其咎了——本该安享天年的他将迎来坐监3年、并缴纳最高35万美元罚款的命运。除此之外，他还需从自己拥有的索斯比股份中拿出相当大的部分来平息其他股东的诉讼。

　　其实，过去两年里，这场融合了贪婪、恐惧、腐败和法庭争斗等诸多元素的故事一直牵动着艺术品界的神经，但当判决结果最终来临之际，人们仍然感到震惊——拍卖业的丑闻并不鲜见，但谁也没有想到它竟会发生在大名鼎鼎的索斯比身上。

　　到如今，作为近些年来艺术界的罕见丑闻，陶布曼的命运不但揭开了长期因沾有上流社会的雍容华贵味而自傲的拍卖业的黑暗一面，还把已有257年历史的索斯比拖向深渊——它已经支付了4500万美元的罚款，今后还将和嘉士德一起负担5.12亿美元对客户的赔款。

　　这一切何以发生？

　　-危机面前的“双寡头”合谋

　　1983年，管理不善的索斯比在经营上陷入困境，58岁的陶布曼开始以救星的形象登场。

　　在他的努力下，索斯比不但在1987年成功上市，还在1989年迎来了它拍卖史上的黄金年代——那一年的11月12日至12月15日，索斯比拍卖了近230件艺术品，每件的成交价都不低于100万美元。

　　不过，坏消息很快就来了。受1987年华尔街股市大缩水的影响，文艺品市场的价格在90年代初开始迅速滑落。1990年，索斯比的利润是1.55亿美元，嘉士德的利润是7600万美元；但到了1992年，索斯比的利润下降至可怜的650万美元，而嘉士德的利润则缩至1120万美元。

　　危机面前，两家拍卖行当年都大幅裁员，并提高了拍卖佣金。在此后的一年内，这些措施收到了效果，但到了1994年形势又急转之下——这便是“罪恶”开始的地方。多年来，两家在拍卖领域的“双寡头”垄断格局并不亚于软饮料领域里的可口可乐和百事可乐，现在，艺术品拍卖市场的萧条更使得两家的激烈竞争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但谁都没有胜算。如果用“合作”来缓和竞争，大家就都可以松一口气。

　　现在还不确定是谁先找到谁，但根据嘉士德CEO克里斯托弗.戴维奇的暗示，是嘉士德先抛出了橄榄枝，不幸的是，“和平共处”很快演变成“合谋垄断”。

　　在1994年至1997年，陶布曼与嘉士德新上任的董事会主席安东尼.坦南特会面了12次——通常是在陶布曼在伦敦的公寓、利用早餐的时间进行。陪审团从陶布曼呈送的日记中发现，这些被标记为“绝密”的会面内容都是通过非法合谋来提高拍卖佣金，并由索斯比的CEO戴安娜.布鲁科丝和嘉士德的CEO戴维奇来具体执行：戴维奇乘坐协和飞机飞到纽约，在肯尼迪机场附近与布鲁科丝在一个豪华轿车里见面，然后，戴维奇在当日飞回伦敦，向员工撒谎说他去看牙医了。

　　1995年，“合谋”的计划全面启动，并达到了预定的效果，两家拍卖行的利润开始上升。

　　1999年圣诞前夜，来自嘉士德的一则消息让人惊愕不已：戴维奇在得到800万美元安置费的情况下辞职。但几天后，人们发现真相是戴维奇和他所服务的嘉士德已与美国司法部达成协议，由戴维奇出面做污点证人，指证索斯比和嘉士德合谋垄断拍卖佣金价格。

　　东窗事发。在2000年春季，陶布曼和布鲁科丝突然从索斯比董事会辞职，布鲁科丝继而承认她在价格垄断合谋中的角色，但她说自己是奉陶布曼之命行事。经过简短的审判，法官们并没有给布鲁科丝定罪，而是一心要钓到陶布曼和坦南特这两条大鱼，为此与布鲁科丝达成协议，由其出面做污点证人以换取宽大处理。

　　审判的轰动效应可想而知。不仅下曼哈顿法院的审判厅里挤满了媒体记者和纽约名流，就连因主演影片《异形》系列而闻名的女演员西格尼.韦弗连着好几天都在旁听席的第一排，据说是在为好莱坞即将拍摄的一部以此事件为蓝本的电影中扮演布鲁科丝的角色做准备。

　　布鲁科丝指证，她是在陶布曼与坦南特的第三次会面之后卷入进来，同时承认了确有“协和飞机”会面一事——这个证据非常关键。

　　对很多人来说，故事的最奇特之处在于合谋的另一方嘉士德并未伤筋动骨。原因很简单，美国的反垄断法允许对率先招供的合谋一方进行特赦——免于起诉直到合谋的另一方完全交待。所以目前戴维奇仍是个自由人，但坦南特的处境有些不明朗。因为在事发后他并不是很合作，结果他与陶布曼一起被起诉。坦南特一再坚持自己的清白，并拒绝去纽约参加审判。

　　-卖掉百年老店？

　　判决公布后，索斯比的股价上涨了约17%，因为投资者们笃信索斯比要么会被出售，要么会重振业务——既然长达四年的调查已经结束。

　　没有人比索斯比的股东让.巴伦更渴望索斯比被出售了。去年底，他所管理的巴伦互助基金以20美元的平均价位在二级市场上大量买入索斯比的股票，最终花费了近5亿美金，占41%的股份。受丑闻等一系列利空因素的影响，索斯比的股价如今只在15美元左右徘徊，巴伦基金的投资损失可谓巨大。

　　除此之外，巴伦还为控制权问题伤透脑筋，他所持股份是陶布曼所持股份的近两倍。但不幸的是，巴伦却只能任命16位董事会成员的四分之一，其他成员得由掌握公司控制权的陶布曼任命，这是因为陶布曼手里拥有权力更大的B级股份(Killer-B)，而巴伦拥有的只是普通的A级股份。这也就意味着，一个买家只要收购了陶布曼手中的22%的股份就能控制索斯比的一切。

　　陶布曼几乎可以肯定得出售他在索斯比中的股份，以应对罚款和赔偿。问题在何时。事实上，今年1月份，陶布曼就曾雇佣了一家投资银行来研究出售他在索斯比中所持1320万股(这些股份以目前股价计值2亿美元)的可能性。在判决之后，陶布曼真会出售吗？

　　知情人士的分析是，索斯比近期内被出售的可能性并不很大，部分原因在于陶布曼一直把精力集中在官司上而不是出售他的股份，这就使得潜在的买家不得不持币观望。现在看来，陶布曼正打算对曼哈顿地区法庭的判决结果进行上诉，最终判决结果计划在明年4月2日公布，这一天将会对陶布曼出售股份与否非常关键。

　　在重振业务方面，索斯比面临的挑战更加严峻。一般说来，世界拍卖业呈现很明显的季节特征，秋季和春季的拍卖额将占全年80%左右。今年11月6日，秋季艺术品拍卖在菲利普斯拍卖槌的敲击声中正式启动。当晚拍出了72件印象派和现代艺术拍品中的67件，拍卖总金额近8700万美元，是去年秋季拍卖总价值的3倍。

　　与此对照，2天后的索斯比拍卖会拍卖总额仅达3310万美元。而在此前的10月11日，索斯比已宣布将在全球裁员14%。业内人士的预计是，很显然，这个行业并不需要三国鼎立的局面，到底是谁出局，在未来18个月内就能见分晓。文/易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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