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的报道经常虚构一些战斗情景，好像塔利班和敌对的北方联盟在封闭的前线区域内展开像第一次世界大战那样的对抗，没有比这种报道更不合实际的了。在这里的战争中，军事装备的获取更多的是靠敌方指挥官的变节投靠，而不是靠攻城掠地；意识形态的原则也会让位于宗派斗争和实际需要。任何时候都有人在前线来来往往，这些都是普通人，与政治或这场战争没有任何关系，他们只是在谋生。

　　这些人中很多是商人，他们得贿赂塔利班士兵，冒着被劫或流弹打死的危险在两地间贩运商品，获取利润。还有一些人只不过是探亲访友，或者办一些各种各样的私事。但几乎所有人的经历都生动地展示了阿富汗战事的变幻无常。这里并没有想像中的前线。

　　23岁的加代是他们中的一员。他来自北方联盟控制区，拥有一辆丰田小货车。他用这辆小货车从前线附近的塔利班村庄多尔诺玛运回糖、人造黄油、大米和茶叶。他说：“塔利班把这些货物从喀布尔运往前线，我们就从塔利班手里买一些。大部分生意要通过领地横跨火线的当地部落里的中间人才能做成，这些人从塔利班官员那里买来货物带过边境，然后把价格提高50%卖给北方商人。”

　　这些活动当然是很冒险的。25岁的阿芒说他刚花5天时间去了趟喀布尔：“这一次很成功，但你要担心很多事。如果你不给塔利班钱，他们会用枪抵着你的头；如果他们说一个数你不给的话，他们会马上报出一个更高的数额。”

　　在多尔诺玛，很多人都从这种火线贸易中受益，以至于这一段前线出现了“非正式停火”，因为太多的交战不利于商务。

　　塔利班和北方联盟都没有作过正式记录，所以也不可能知道具体的贸易量到底有多大。不过，多尔诺玛附近的前线上每5到10分钟就会有一辆满载货物的卡车通过。而北方联盟领地内出售的许多汽油显然是从巴基斯坦通过塔利班控制区运来的。有的商人说，一个个塔利班士兵用肩扛着30公斤一桶的汽油越过火线来向他们出售。在杰贝尔的一个店主被问及店里出售的伊朗产的百事可乐是从哪儿来的时候，他觉得这个问题很愚蠢：“当然是从喀布尔了，还能有其他什么地方？”

　　还能有其他什么地方呢？从北方联盟领地内其他地方进入杰贝尔就只有一条噩梦般的道路，翻越海拔6000米的兴都库什山脉。从北方的任何一个大城市经此路进入杰贝尔都要5天时间。从经济的观点考虑，从邻近巴基斯坦的喀布尔进货是很自然的。不过，塔利班也需要从北方联盟的地区得到一些供应。喀布尔需要潘杰希尔谷地生产的甜葡萄干和沙玛里平原出产的棉花。

　　当然还有一项最强劲的贸易：由于塔利班政权不被国际社会承认，它不能发行自己的货币。而北方联盟的财政部靠一家俄国印刷机构为其印制可以兑换美元的货币。走私者会把一些货币运到塔利班地区高价出售。

　　对外面的世界来说，这种火线贸易不会带来多少伤害。但对阿富汗军事行动中的美国决策者来说，这还是有些牵连的。想想看，火线两头既然可以自由交换货物，当然也可以自由交换信息，甚至有用的军事情报。许多北方联盟的官员有亲友在塔利班控制区。苏联入侵阿富汗时碰到的一个棘手的问题就是他们不敢通知当地盟友任何军事计划，因为这样做就意味着通知了敌人。现在美国人面临的情况也有些相似，这也是美国一直不能完全信任北方联盟的原因。

　　火线贸易还意味着阿富汗的前线远比想像中的更不确定；而且和被称作“异教徒”的外国人相比，目前处于敌对两方的阿富汗人之间还是有更多的共同点。一个北方联盟的官员就曾经表达过这种共同的情感：“一个人留起他的胡须，他就是塔利班；把胡须刮掉，他就是朋友。不管外国人怎么解决这里的问题，我们最终会联合起来把他们都赶出去。”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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