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ECO-NOMY碳商》杂志主办的首届“国家绿色竞争力”论坛于11月20日在上海举办。上图为复旦大学环境科学与工程系教授、资源与环境经济学博士生导师戴星翼。（图片来源：新浪财经 刘海伟 摄）

　　新浪财经讯 由《ECO-NOMY碳商》杂志主办的首届“国家绿色竞争力”论坛于11月20日在上海举办。复旦大学环境科学与工程系教授、资源与环境经济学博士生导师戴星翼在发言时表示，2008年国际金融海啸导致我国经济增长出现了问题，中央就出台了所谓的“4万亿”，这件事情虽然过去多年但它影响远远没有结束。

　　他还称，现在我们依旧是通过各种生产要素的大量投入，尤其是近年来的投资，这种投资不能说不好，但不能一味依赖投资驱动我国的经济。

　　戴星翼指出，上半年中央下定决定经济下行就下行，只要不影响人民的就业就可以，但是到7月份还是顶不住，又开启货币的闸门，来拯救我们的经济，依旧保持一定的经济增长速度。这种年复一年的保增长带来一个后果，因为我们保增长依靠的还是传统的动力机制。

　　以下是文字实录：

　　【戴星翼】：各位朋友，各位同仁，大家上午好！很高兴在这个论坛上谈谈自己不成熟的意见。

　　国家绿色竞争力是非常严肃的课题，值得我们认真的探讨，研究。我个人不是很主张把这个话题过度地形式化，也就是说我不太主张给大量的技术贴上绿色的标签。国家的绿色竞争力首先应该表现在发展思路、战略，发展方式和发展制度上，仅仅关注于某些小的细节，我觉得未必能够达到我们的目的。

　　例如我们有一个地方很美丽，很漂亮，而且我知道那里所有的路灯都是节能灯或者是用太阳能的，所有的楼宇都是节能型的楼宇，使用了大量新的技术。但是很可惜，这是一座空城，没有人，有一天晚上我在这座城市兜风，满城灯红通明，但是空空的，这样的现象到底是绿色的，还是非绿色的。绿色是不是分几种？深绿？浅绿？伪绿？我们要的是什么样的绿色。

　　我发言的题目我称之为是穿越发展的峡谷，改革开放以来30多年的发展，在过去30年发展中我国的发展不断加大各种要素的投入，当初我们国家剩余劳动力很多，大量的资本，大量的土地，用要素投入驱动我们的发展，到现在这个时代已经过去了。近年来一方面中国已经进入中等收入国家行列，这是很了不起的，如果外国朋友到上海来总觉得这个地方跟其他国际大都市也没有太大差别，一样繁荣。

　　进入中等收入社会之后，我们能不能进入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的发达社会，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够长时间维持高速增长，我们也应该不例外。近年来我们的增长速度下降，于是引发了一个担心，我们是不是也会陷入中等收入陷阱，我们这个国家会长期停留在中等收入水平，很难往上走，如果有这个可能性，很有可能就会发生其他国家已经发生的故事。比如说贫富差距增大，社会动荡，人民不满，政局动荡，进一步拉扯经济发展的后腿，这种情形就是中等收入陷阱。

　　世界上有很多国家陷入过或者正在陷入中等收入陷阱，我们怎么办？这是中央非常担心的问题，我们的路在何方，中国通向发达国家水平的这条路应该怎么走。进入新世纪以来，我们回顾一下过去10多年，大概是2007年以前我们国家出现一定的经济过热，2008年国际金融海啸导致当年我国的经济增长出现了很大问题，于是中央就出台了所谓的“4万亿”，这件事情虽然过去很多年，但是它的影响远远没有结束。

　　2008年之后我们国家年复一年保增长，今年上半年中央下定决定经济下行就下行，只要不影响人民的就业就可以，但是到7月份还是顶不住，又开启货币的闸门，来拯救我们的经济，依旧保持一定的经济增长速度。这种年复一年的保增长带来一个后果，因为我们保增长依靠的还是传统的动力机制。也就是说我们依旧是通过各种生产要素的大量投入，尤其是近年来的投资，这种投资不能说不好，但如果一味依赖投资驱动我国的经济，我们国家当前各个省市投资对于我们GDP的增量所占的贡献可能要占到70%以上，在中西部一些省部可能要占到80%或者更多。

　　去年还发生了两个故事。贵州省和陕西省投资超过了GDP总量，这是当代的神话，只能发生在我们中国。这好不好？显然不好。我讲的是很有可能我们会碰到峡谷的另外一面，一面是中等收入陷阱，另外一面是资源环境约束。如果我们过度依赖投资驱动经济，导致我们国家到处是大工地，到处修建门厅冷落的机场，到处是建设工地，于是我们必然要碰到一个问题就是我国的能耗和资源消耗，以及环境污染日益加重。

　　因为这种投资方式拉动的是上游的钢铁、水泥、电解铝、塑料等等，进一步由于我国的能源结构70%是依赖煤炭，于是雾霾严重，环境问题严重；又由于投资效率过低，我国的土地等等这些最宝贵的自然资源也大量地损失。

　　因此我们应该理解资源环境瓶颈也正是我们中央所关心的另外一个问题：一个是中等收入陷阱，一个是资源环境约束。这两个问题近年来就像翘翘板，按住这头那头会上来，总会使我们领导夜不能寐。如何走出这样一条到路，我们应该认识到为了走出中等收入陷阱，一味地强行将我们经济往前推，比如说我们可以年年保增长，多少年可以摆脱中等收入陷阱。

　　现在看来这条路是不可能的，由于我们要强行把目光聚焦在增长速度上，它只会导致我们更为急功近利，整个社会心浮气燥，看不到长远，这样的情况下我国最终能否走出这是打问号的。咱们总说南美国家是中等收入陷阱的典范，但是这几个国家中没有一个国家真的做得比我们差。比如巴西人均GDP超过1万美金，阿根廷人均GDP1.5万美金，以前经常被我们当做中等收入陷阱典范的已经是发达国家，政治亲民，社会富裕，经济稳定，甚至他的HDI可以排在非常靠前，廉政系数是全世界名列全矛的。像智利这样的国家应该是我们的榜样，人家70年代很动荡，但是到现在经过几十年的复杂，最终这个国家可以走到现在这一步。

　　因此我们应该认识这样的问题，这不是先有鸡先有蛋的问题，不是人均到1万美金的GDP就可以摆脱中等收入陷阱。跨越中等收入陷阱跟经济增长是两回事，跨越中等收入陷阱是我们整体实力的增长，整个社会制度的完善和我们国家综合竞争力的提升，经济增长只是果而已，我们不能颠倒因果关系。

　　如何同时摆脱这两个约束：中等收入陷阱和资源环境约束，唯一的道路就是人的进步。一个国家为什么会陷入中等收入陷阱，根本来讲是劳动生产有问题，普通的劳动者技能水平有问题，如果我们普遍的劳动生产力大幅度提高，工资才能够提高，能够生产这么多东西才应该有这么高的收入，这两者的逻辑关系是非常清楚的。

　　之所以过去我们国家工人的工资低，大量外资进来，只是因为发达国家的劳动生产力的提高速度赶不上工资增长的速度，在这种情况下他的生产力只能向外流动。我们国家其实现在也面临这样的挑战，我们低工资的时代正在过去，当我们要提高人民收入水平，必须首先考虑提高人的能力。我国向来有崇尚精英主义的倾向，但是光靠少数的精英救不了中国，我们不可能依靠极少数精英走出中等收入陷阱。

　　这条道路必须要坚持整体提高所有人民群众知识水平，文化水平，技能水平，整体的劳动力。我们应该建造或者恢复一种崇尚劳动，崇尚勤劳，崇尚技能的社会风气。像我这个年龄的人，我记得我们年轻的时候在上海滩普通的工人是很牛的事情，如果当了六级工人，在马路上可以横着走的，在工厂里面厂长、书记看到你是要点头哈腰的。当初对普通劳动者的尊敬现在应该恢复，不能以学历，头顶上的官帽子来划分人的等级，必须恢复普通劳动的尊严，让每个普通劳动者都能够通过自己的奋斗获得整个社会的尊敬。

　　与此同时，我们需要做到三点：

　　第一点要注重我国人力资本不断的积累。我刚刚讲的普通劳动者的问题最主要是创造制度环境，让每个劳动者都具有积极向上的动力。我们社会现在非常怪异，我觉得我们这方面应该以德国、日本为史，要崇尚每一个普通者，只要他表现好就应该受人尊敬的。只有这样我们普通老百姓才可能具有奋发向上的动力。

　　第二点我们必须要走出微笑曲线底部。说中国是所谓的世界工厂，其实我们只是世界加工厂，我们生产大量的东西，但是核心技术都是人家的，这就导致我们整体上国家核心竞争力缺乏。所谓微笑曲线就是我国在经济发展过程中选择了利润率最低的加工环节，比率比较高的标准制定，核心技术研发、品牌营造等方面不是放弃，就是丢盔弃甲。

　　往往最核心的东西都是我们买来的，比如百万千瓦的超收零件发动机组，我们购买了大量的其他国家的核心技术，我们只是集成而已，只要这个局面难以摆脱，我们就必须用更多的资源，更多的能耗，排放更多的污染，来创造较少的福利。

　　如果有所为的绿色竞争力，我觉得我们所采取的这个策略恰恰是最为灰色的，最不绿色的。有一句玩笑话：中国人民都是活雷锋，把污染留给自己，让财富流向西方。如何摆脱的陷阱，如何走出微笑曲线的底部，我个人认为这恰恰是培育中国绿色竞争力的核心问题。当然这个问题在经济学界有一些争论的，有一些经济学的大腕认为我们发展中国家不应该拥有自己的核心技术，还是购买比较好，因为成本低，我是不同意的。

　　第三个问题我们需要营造一种氛围和制度，要让我们中小企业，年轻人能够有广泛的创业活动，创新活动，四创：“创业、创新、创意、创造”。我们社会为此应该建立更为包容性的社会，我们应该容忍崭露头角，标新立异，甚至于离经叛道的年轻人，因为正是这些年轻人最有可能拿出最好的东西。如果比尔盖茨或者是乔布斯在中国下场估计不会好。

　　大家都知道经济学有一个非常了不起的学者，建立科斯定律的，也就是美国的经济学家科斯。这位老兄一辈子就没有写过几篇文章，他写出来的都是精品，这个人如果在复旦大学肯定也评不上讲师。我们如何改变这样的问题，我谈一下我对技术的看法。我反对贴标签，有的技术是绿色的，有的技术是不绿色的，这是不对的。凡是真正的技术进步，甚至真正的管理进步，组织进步，必然会伴随能效的提高和物质利用效率的提高。因此所有真实的技术进步都是绿色的，没有绿色和非绿色的技术，只是看这个技术掌握在怎样的人手里，他们是根据什么思路使用这些技术。

　　我也反对贴某些标签，比如说有的产业是夕阳产业，有的是朝阳产业，我完全不承认。世界上没有一个产业是夕阳产业，都有很好的发展前景，都有非常巨大的技术进步和节能减排的潜力。我也不承认，甚至也不是很承认所谓的战略新兴产业有多大前途，我觉得真正的战略新兴产业应该渗透在整个国民经济中，应该具有对我们整体国民经济强大的带动能力。

　　我认为我们应该解放思想，我反对在环境保护，绿色领域搞教条主义，如我们国家当年28个半的布尔斯维克。如果做到这些我对中国的未来并不悲观，虽然中国是自然资源相对匮乏的国家，但是综观全世界可以看到陷入中等收入陷阱的国家几乎无一例外自然资源都比较丰富，比如像日本、以色列这样的国家反而是自然资源比较匮乏的。这就说明人才是决定性的因素，人的进步是真正的绿色。

　　我们要走向未来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就是我们生活方式的问题。中国这么大一个国家，土地这么狭窄，因为我们不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太多。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究竟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我们不能学美国，但是老外也说中国不能说美国，印度人不能学美国，讲了半天中国人自己的生活方式，我曾经用一段时间查询所有可以查得到的文献，没有一个人是研究中国人应该拥有怎样的生活方式，既是资源节约，环境友好的，同时又能让我们过上幸福美满发达社会的路子，这样一条路我们需要寻找。

　　但是绿色经济就是两翼：第一个翅膀是人的进步和技术进步。另外一个翅膀要反对一切奢侈和浪费。上海有一个著名的项目号称是绿色、生态的、低碳的，又说我是绿色的，豪华的，我认为绿色和奢侈是不兼容的。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