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鳌论坛原秘书长龙永图(图片来源：新浪财经 梁斌 摄)

　　新浪财经讯 由深圳市人民政府和中国经济50人论坛共同主办的“第二届中国经济50人论坛深圳经济特区研讨会”于2011年2月27日在深圳举行。上图为博鳌论坛原秘书长龙永图。

　　以下为演讲实录：

　　龙永图：今天我想讲一下对外开放的问题，使我感到比较意外的是你们的“十二五”规划讲对外开放的分享不是我想的那么重，特别是对于深圳这样一个全国对外开放的排头兵来讲，这个分量好像少了一点。我今天想讲一下怎么样强化特区对外开放的优势的问题，主要讲三个方面的问题。

　　第一，要强化特区已有的对外开放的优势。我很赞成上午王荣同志讲的不要放弃已有的发展优势，这是非常重要的一个论点，因为我始终觉得，不管是经济发展还是一个国家对外开放的历史进程，它总有一定的规律性，这个规律性不会因为要编制一个新的几年计划而中断、而改变，也不会因为出现一个新的政策而发生变化。它总是有它的规律性。所以不管编制计划还是新一届的政府上台，我认为保持政策的连续性，保持政策沿着客观规律决定的点前进是可以转过来的。否则我们以后翻以前做的所有的五年计划都会感到脸红。所以我觉得王荣同志讲的，在打造深圳的优势时不要放弃现有的优势，不能舍近求远，在这个问题上，我们的对外开放，在深圳30年的实践具有极大的优势。18年保持全国所有城市的出口冠军，这是很难得的成果，我们必须保持这样的优势。我今天为什么强调要保持这样的优势？因为我觉得这些年来，特别是金融危机以来，扩大出口这样一件事情好像变得不是那么时髦了，好像谈起来有点吞吞吐吐，不是那么理直气壮了。这次金融危机的时候，美国人说这次金融危机一个主要的原因是中国人出口太多了，美国人消费太多了，所以造成了全球的不平衡，那么要恢复这个平衡，中国必须要减少出口。美国人这样讲讲倒也罢了，因为这完全是个伪命题，美国的经济出现大问题和中国的出口没有什么关系，因为从别的角度来讲，美国的主要贸易伙伴是加拿大、欧盟等等，我们并不是他们的主要贸易伙伴。关于出口的问题，美国人讲讲就算了，但是在中国把出口也认为不是那么好的事情，在谈到转变经济增长方式的时候，总是说三架马车——投资、出口、消费。好像转变经济增长方式就是要加大投资、减少出口，增长消费。为什么要减少出口？我认为出口和鼓励消费都是消费。不能说依靠国际市场的消费就是坏消费，依靠国内市场的消费就是好消费，天下没有这样的事情。所以我自己有一个大胆的想法，我觉得以后不要再讲三架马车，我看就是两架马车，一个投资，一个消费，消费包括国内的消费和出口，也就是一个是依靠国内市场的消费，一个是依靠国际市场的消费。依靠两个市场的消费都是消费。所以我就觉得在这样一个问题上，把减少出口作为我们调整经济增长方式的重要措施就大错而特错，因为全世界没有一个国家会刻意减少自己的出口，特别是一个发展中国家更不可能这样做。美国人意识到了这一点，奥巴马上台以后出台了一个出口倍增的计划，就是要重新振兴美国的制造业，扩大出口，欧洲也是这样。所以不能说把减少出口作为我们转变增长方式的一个重要措施来看待，我觉得这是错误的。

　　另外，很多人认为出口就增加了环境和资源的压力，资源和环境的压力和出口没有关系，生产的产品无论是在国内消费还是在国际消费，它都是造成了资源的消耗和环境的破坏，解决这个问题靠的是我们的环境政策和资源政策。所以出口的问题并不是高污染和浪费资源的问题，实际上我们中国经过了30年的改革开放，我们的出口产品，很多都是我们中国在质量上和生产方式上比较先进的，所以这一点也是一个错误的看法。

　　还有一种看法认为我们中国出口多了，就会产生新的贸易摩擦，实际上大家知道，搞国际贸易保护主义，主要是跟他国内政治有关。从这样的角度来讲，出口的问题不是一个解决经济增长方式的问题，不是一个解决缓解压力的问题，也不是解决贸易保护主义的问题。我们出口很多的鞋袜、服装，我们造成对欧美市场的因依靠，但是反过来欧美市场也造成了对中国的依靠，这种依靠是相互的。所以我觉得在这样的问题上，特别是在深圳特区，还是要把出口问题当成对外开放的重大问题解决。如果刚才我讲的那些观念问题可以解决的话，我们就可以理直气壮的扩大出口。中国还是一个发展中国家，还必须充分的利用国际资源和国际市场。在这一点上，我觉得我们没有什么好犹豫的。当然我们中国的外贸政策也要发生一些变化，比如说从主要是重视出口，逐步过渡到从重视出口与重视进口并重的角度，特别是扩大进口。我希望我们深圳的同志很好的研究一下扩大进口的问题。中国已经到了把扩大出口和扩大进口并重的外贸政策时代，而且我们在扩大出口上有办法，但是在扩大进口上我们没有经验，办法也很少，在这方面我们要很好的研究，能不能作为“十二五”规划中贸易研究非常重要的方面。同样把经济上注重吸引外资注重到吸引外资和海外投资相并重的投资政策。

　　在对外开放的问题上，我们还是要强化已有的优势，深圳在全国各城市中保持了18年出口冠军的记录，这是非常令人骄傲和自豪的，应该继续保持下去。当然，要扩大出口必须要发展制造业，特别是高端制造业。像新加坡这样的服务业大国，那么多年来，制造业都保持在30%左右。美国这次金融危机之后有一个重大的改变，就是大力发展制造业，奥巴马总统讲，我们要把美国的经济从建立在沙滩上转变成建立在岩石上，因为在70年代的时候，美国的制造业对美国的经济贡献还有30%左右，到前些年一直降到10%，而那时候美国的房地产对GDP的贡献已经超过了30%，金融业已经超过了20%，这样的比例对美国的经济结构产生了重大的威胁，最大的威胁就是就业的问题。所以我觉得中国在目前这样一个阶段里，一定要坚持大力发展制造业，这是解决就业问题的一个最核心的问题，也是解决出口保持较高发展速度的问题。在这方面，我认为日本的经验值得我们借鉴，我觉得要保持和打造特区的对外开放新的优势，就是要强化特区已有的对外开放优势。

　　第二，要强化特区的体制优势。我认为深圳特区最重要的一个体制上的优势，这一点我和很多的企业高层谈过，他们认为深圳最大的特点就是政府开明、开放。这是一个搞市场经济国家最重要的体制，我们搞了30年的改革开放，核心的问题就是怎么样让政府放权，怎么样解决政府和企业的关系，我认为在这一条上，深圳做得是不错的，这也是为什么深圳的企业比较多，深圳的出口那么多，深圳的创新型企业那么多。我觉得一定要强化深圳的这个体制优势。因为我们要继续保持中国的对外开放竞争优势，我们必须要不断地涌现一批创新型的企业，而创新型企业能够不断的涌现，最核心的问题是有一个良好的体制优势。我们的经济要鼓励创新，这一点我们已经做了很多，我觉得更重要的是要鼓励创业，只有鼓励创业，才能出现创新，因为在艰苦创业的过程中，才能不断地出现创新，而且我们可以不断地鼓励很多的中小企业创新。庞大的企业是不会搞创新的，只有中小企业在市场竞争过程中，才有创新的成果。所以，怎么样保持我们深圳的对外开放在出口方面的竞争力，就是要强化目前特区的这样一个制度优势。在政府体制改革方面，我们在十年前参加中国加入世贸组织谈判，当时一个核心的问题就是要让政府放权，当时谈判中最核心的问题就是减少我们在国务院各个部委手上的权力。后来我们减少了很多政府的权力，当然很遗憾的是，这几年出现了很重大的回潮，一些部门的权力越来越大。十年以后，我们政府除了有审批权之外，现在还有一个很大的变化，就是十年的发展，政府手上有很多的钱，现在不但有放权的问题，还有放钱的问题，这是更困难的问题。如果是十几年前权钱交易还要搞一点什么名堂，现在钱已经掌握在政府的手上。怎么样使政府手中的钱用得妥当，这可能是我们今后体制改革非常重要的一个方面。怎么样建立一套人大、政协和舆论方面的监督机制，使政府手上的钱真正用在老百姓的福利上，真正用在刀刃上，这是体制改革面临的重大问题。我希望我们深圳经济特区在这个问题上也给全国做一个样板。现在很少把钱拿出来减免中小企业的税收，给中小企业补贴来鼓励他们创新，我们现在的钱是到处撒胡椒面。我觉得政府体制改革今后从继续放权的过程走向一个把钱用好的转变。我希望深圳在这方面能做一个表率，深圳市政府是一个比较开明、开放的政府，所以在某些方面看，深圳和一些强势政府比较，深圳市政府、深圳市的一些官员还是很不错的。我希望深圳政府变成经济管理方面弱势的政府，变成社会管理方面的强势政府。我们深圳在社会管理方面，我认为政府做得还不够，这方面还要强势一点。

　　第三，要发扬特区独特的文化优势。深圳跟全国其他城市相比，确实有自己独特的文化优势，可以说有一个鲜明的深圳文化，深圳文化的优势主要是基于以下几点：第一，深圳是全国最早，也是最成功的经济特区，也是在改革开放的环境里所培养出的区域。第二，深圳是全国最大的移民城市。第三，深圳是全国最年轻的城市。在一个改革开放城市，在一个移民城市，在一个年轻城市里，我认为是能够培养出比较鲜明的，有别于全国其他城市的独特的城市文化。这个独特的城市文化可以用很多东西来概括，我想把它概括成这样几点，一个是非常鲜明的改革开放精神，第二是相对成熟的法制观念，第三是比较积极的民主意识，第四是比较宽容、宽厚、充满友爱的社会系统。

　　我认识这样一个深圳文化也是通过很多事情才认识到的，在这里我给大家讲一个故事，1998年我们和欧洲代表做入世谈判，当然欧美发达国家认为中国的发达城市只有上海和北京，当时为了改变他们的观念，我们带他们到成都和重庆看看，那时候成都和重庆是很落后的，看完以后请他们坐船经过三峡，最后到了武汉，他们要赶飞机从武汉飞北京，然后马上飞回欧洲，但是到了武汉以后很不巧，我们坐的从武汉到北京的飞机由于机械故障没办法起飞，这时候武汉当地的负责人和机场的负责人非常着急，因为他们必须当天晚上赶到北京机场，然后搭乘那班飞机回到欧洲，他们在欧洲有重要的会议。当时机场说马上组织一班从深圳飞往北京的飞机，加降在武汉，然后让他们从武汉坐飞机到北京，这架飞机本来是不应该停的，但是机场组织他们降落在武汉，而且最恼火的是，当时的飞机因为有故障的问题，必须要加降武汉，请大家谅解，后来这个飞机在武汉停下来了，我就带着这帮欧盟的官员上了飞机，这些人坐在飞机上的乘客一看，不是机械故障，是上了一群老外，他们马上不干了，然后他们组织了十几个人和机组人员谈判，为什么要欺骗我们，为什么要降在武汉？后来哪些人给他们做工作，让他们不要吵，飞机马上就要起飞，如果你们吵的话，这个飞机就会延迟两三个小时，那些乘客就说，不管怎么样，你们得讲清楚，你们为什么要欺骗我们，为什么要临时加降，这就是深圳人，有权利意识。我想这个飞机如果是从上海飞过来，或者是其他城市飞过来的，没有一个人会说。但是就是深圳人不干，他就较这个真，机场的领导、飞行员一直跟他们谈。后来我跟他们把前因后果讲了，希望他们谅解，而且我不知道他们是这么跟你们说的，这是绝对不允许的。然后欧盟代表团的团长又出来道歉，然后深圳的乘客才没有继续闹下去。我们现在谈软实力的问题，中国今后如果在国际上能有竞争力，我们的对外开放能够上一个台阶，核心的问题是要把中国人的文化改变成接近深圳的文化，这样我们中国才有希望。这样我们在打造21世纪中国公民文化方面，我们深圳的品质能够起一个带头作用的话，我希望我们爱护这种文化，能够尊重这种文化，而且发扬光大，这样我们中国人今后在对外交流中，就会站在比较优势的地位。这是我这次到深圳来想表达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