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经济学教授Barry Eichengreen发言（新浪财经 陈鑫 摄）

　　新浪财经讯  2010年12月13日-14日，第四届亚太经济与金融论坛在北京中央财经大学学术讲堂举行，本次论坛的主题是“经济复苏、结构调整和制度变革”。新浪财经全程直播，图为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经济学教授Barry Eichengreen发言。

　　Barry Eichengreen：首先，我要感谢张教授，我担心他没有讲我是中央财经大学客座教授，我非常高兴第四次在这里担任客座教授，我的讲座主要讲货币战争，讲量化宽松货币政策，以及未来国际货币体系的发展情况，我的学生会说QE已经是昨天的事情了，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和我们对于未来国际货币体系的讨论已经没有相关性了，在过去一周时间里发生了一些事情，而这些事情对于我们思考汇率以及通货膨胀的前景、亚洲前景都会带来很大的影响，同时讲到全球的失衡，以及国际货币体系的改革，一周之前美国达成了一个一致，上周日同意有第二次刺激方案，你可能赞成，可能不赞成，但是有一个决定，要有九千亿美元刺激方案在美国推出，主要是以减税的形式出台，在今后两年时间里会实施这样的刺激方案，这个刺激方案实际上就像在2009年开始的时候所推出的第一个具有争议性刺激方案一样。

　　对于QE有什么样的影响？其中一个影响就是不会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多的量化宽松货币政策，第二次量化宽松政策主要能够对抗通货膨胀的问题，几个月之前，当媒体报道时候，我那时候非常不情愿的支持QE2，我看作对于通货紧缩风险的保险的保单，伯南克也研究了日本的经济和美国的经济，非常担心通货膨胀所带来的尾部的风险，也就是美国可能会进入通货紧缩陷井，所以他们在美联储里边进行谈判，达成了一个一致，如果在美国出现通货因所，一定采取一定的措施，他们所谈判出来的结论只是几千亿美元的购买中期，每个月购买中期债券，连续6个月，不足以影响到美元，也不足以影响到利率，也不足以影响到美国的经济。但是已经是一个平台，从这个平台之上，你可以推出更大的债券市场购买项目，如果要是出现通货紧缩尾部风险的话，那非常重要的就是要做一些大的举动，而且是非常坚定的一些举措，防止通货紧缩的出现，现在这种风险已经结束了，已经是旧的新闻了，已经没有相关性了，如果你相信预测者的预测，比如高盛，他们说美国经济增长将会比以前的预测高4%，因为我们有占GDP3%的财政刺激，还有3%是在2012年时候进行，经济增长速度会快于预期，而且美联储将进行债券收购，防止利率过快上升，对于你们来讲，我给你们保证的一点是不必担心QE，你们根本不用担心货币战的问题，因为你即将看到的是非常坚挺的美元，而不是没有疲软的美元。

　　财政刺激会给汇率带来什么样的影响呢？非常强的货币，而不是疲软的货币，你们需要担心的是我们即将要有2003-2006年情况的重演，现在比较强势的美元，主要是由于很多赤字的支出在美国所带来的，同时也使进入美国的资本越来越多，而美国经济如果比较弱的话，利率比较低，就会有资本的流出，情况正好相反，我们担心那时候的情况会重演，我们会有非常大的经常帐户赤字，会有不可持续的强势的美元，同时我们会看到全球失衡，我们在2004年、2005年、2006年担心的风险会卷土重来。最后会变成美国财政政策可持续性问题，就像爱尔兰债券、希腊债券、欧洲债券出现危机一样，美国也会出现这方面的危机，有人预测美元会崩溃，但是从来也没有发生，做出了错误的预测，现在有另外一个机会，也许这种情景最终会出现，刚才听了一些专家的演讲，大家进行了很多讨论，其实讨论的是错误的风险，我们有一个非常大的问题即将出现，但是这个问题跟我们刚才所讨论的是完全不同的问题，不是QE2所带来的风险或者危机的问题，也是由于美元疲软给中国和亚洲所带来的问题，即将迎来的这个问题事实上是完全不同的问题。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我们不需要思考这样一个特殊的国际体系，因为这个国际体系让我们都绑在了一起，而且中国仍然需要思考可能会出现的大规模的美元资产损失的问题，所有这些问题仍然存在。

　　国际体系确实是有问题的，我会用简单的方式来讲解。首先货币经济和实体经济之间有失衡，我们可以用产出来衡量，也可以用贸易来衡量，也可以用其它指标来衡量，实体经济在过去半个世纪已经越来越多极，但是货币体系滞后，就像前面一节演讲当中听到的一样，国际货币体系仍然是以美元为中心，我认为实体经济和货币经济的失衡在国际上的失衡是我们面临问题的根源，50年以前是很有道理的，国际支付大多数应该以美元来计价和结算，这是有道理的，以美元为国际储备也是有道理的，因为美国占工业产出的一半以上，今天世界已经发生了重大变化，今天美国只占世界经济的20%了，美元仍然主导着国际交易，这是一个非常奇怪的状态，我们已经听到了一些数字，我会给大家提供更多数字，美元现在仍然在85%外汇交易中使用，占61%的外汇储备，韩国、泰国80%贸易价格都是由美元计价的，事实上只有20%是出口到美国的。索马里海盗要的赎金是美元，所以美元仍然有特殊的地位，仍然是主要的国际货币。

　　我们如何进入到这样一个局势中呢？最早因为美国经济主导着国际经济，生产在贸易中占比很大，美国有流动性最强的金融市场，这些事实使得公司和银行自然而然在全世界都用美元交易，但是现在出现了欧洲、日本的崛起，亚洲也崛起了，他们的货币地位却没有相应的增长，为什么美元仍然是主导的货币呢？传统的回答就是现有主导货币的优势对于出口商和进口商来讲用同一货币进行报价，不会让顾客混淆，每个人都在用美元报价，其他出口商和进口商也会用美元报价，并且继续这么做。对于中央银行来讲，他们持有的是同样货币的外汇储备，跟其他央行持有的是一样的外汇储备，说明资产流动性非常强，当其他人买卖和持有美元的时候，你就应该买卖和持有美元，因为美元流动性最强，这种情况就是网络外部效应，应该采用别人都在用的标准，也很容易证明网络外部性中有锁定效应，在国际货币标准中，标准的单位就是美元，每一个人都在用美元，别人就不愿意转换了，因为已经有了锁定效应，这是人们一般的看法，这种传统的看法是错误的，即使是在过去一直盛行，不可能在未来也盛行，至少是有两个原因造成的：第一个原因，进口商、出口商都想用同样的货币进行报价，债券承销商也都想用美元报价，不会混淆，能够吸引更多业务，在世界中每一个人口袋里都装着一个设备，就是手机，这个手机可以实时对比货币价格，一对比较价格用美元、欧元和人民币比较价格，大多数人都觉得能力不够，但是现在张教授已经有了iPhone了，他可以下载汇率兑换器，这是iPod商店里下载最多的应用软件，现在锁定效应不像过去那么强大了。第二个原因，今天全球经济规模很大，意味着有空间深化市场修改性，不仅仅只是一种货币，曾经只有一个国家的货币能够实现这样的深度，让承销商采用这个货币，但是现在全球经济规模更大，有更多空间来容忍不止一个流动的市场，虽然有转换成本，转换成本是很高的，交换成本也是很高的，就像大家讲的计算机一样，计算机是有标准的，有网络外部性，曾经有一度Windows是标准，大家觉得必须采用Windows系统，因为所有同事都在用Windows操作系统，如果不用就很难交换文档，但现在有一些开放标准，更多使用了Linux，还有些人使用苹果的操作系统，还有些人用的是Windows，市场现在已经足够大了，所以交换性变得容易了，个人电脑操作系统可以是这样，为什么国际货币就不是这样了呢？我觉得其实也可以是这样，将来世界上会有更多的计算机的操作系统，同时世界上也会有多个货币，说起来很容易，接下来我要问比较难的问题了，什么具体的国家货币会崛起？我认为是美元、欧元和人民币，你们可能会提出反对意见，其中有一个国际货币地位的候选货币是不太可能的，就是因为出现了很深的问题，在国际上限制了它的吸引力，你们肯定会认为三种货币中每一种货币都是有问题的，我现在就讲一下每种货币的吸引力每种货币的问题。

　　我是直接从欧洲飞到北京的，欧洲对欧元有很深的悲观主义情绪，这就意味着欧元可能不会成为国际货币，但是取决于你跟谁讲，毕竟十年以前都没有欧元，所有关于欧元的悲观情绪实际上有点过度了，欧元确实有很多经济和金融的问题，欧洲边缘的一些国家从希腊到爱尔兰到葡萄牙和西班牙甚至还可以有其他国家的金融问题是非常严重的，而且还会更加糟糕，之后才会有好转，因为这些国家的债务水平非常高，因为他们的调整项目，他们的债务以后可能会更多，我个人认为最终就需要重组主权和银行债务在一系列欧洲国家，委婉一点说就是债务重组，说的严重一点就是债务拖欠、违约，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欧元的结束，如果担心不可持续的债务的话，或者是债务重组的话，你们最应该担心的是加州，有非常严重的预算的问题，而且这种情况也会更加的恶化，然后才会好转，债务重组和继续保持欧元区的成员资格是相符合的，是一致的。欧盟当然需要采取一系列措施解决所有问题，使得欧元能变成坚挺的货币，同时也是可行的国际储备货币。而且我相信，他们是会这么做的，每一次欧洲要出现危机，他们必须要决定我们是要退回去，还是往前走，每一次他们都是往前走，欧洲一体化之父就说欧洲在危机中是向前走的，这是50年代说的，我认为今天他的话仍然是正确的，昨天罗马报纸上讲德国财长说我们需要朝前走，这意味着我们会有有限的财政同盟，需要进一步推向政治同盟，当然很多德国的选民和很多公众不太欢迎这样一个想法，但是我认为欧洲领导人知道该怎么做会使得欧元继续发展，所以我的预测是欧元十年以后仍然存在，而且欧洲会解决他们很多现有的问题，而且欧洲会成为三个有吸引力的后备国际储备货币。

　　美元是现有储备货币，毕竟美国仍然是世界上最大的经济体，美国所出现的问题首先是政治的失能，出现了一些政治极端主义，我们的政治体系越来越两极化，两党觉得越来越难进行合作了，对任何问题都很难达成一致，所以一切都变得很困难，现在我们所做的实际上就是把罐子往前踢，再拖延两年问题，然后再开始解决长期的财政问题，根本问题是联邦税收收入只占GDP的19%，而支出却占了22%-25%，这个问题仍然存在，而且这个问题会恶化，因为医疗成本会上升，而且我也不知道如何建立政治共识落解决我们的财政问题，如果我们不解决这个问题，如果对美元突然丧失信心，就会出现美元的崩溃，美元国际地位就会丧失，这种可能也是有的，我希望美国的政治阶层能够联合起来解决这些问题。但是确实存在着危险。

　　最后讲一下我对人民币国际化的感觉，我同样也认为这种情况正在来临，人民币可以成为非常重要的国际货币，最早可能十年以后就会有这样的地位，中国需要怎么做呢？上一节讲座中有的教授讲到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们听到了三个元素中的两个，我听到中国需要深化流动性强的金融市场，让投资者能够进来，我们也听到中国需要消除很多金融限制，实现经济增长模式的转型。我再补充一点，中国需要建立法制创造国际投资者所需要的信心，使得他们能够很好的依赖于人民币进行国际交易，这些不是一夜之间能够做到的，中国官员已经设定了期限，在2020年使上海变成国际金融中心，意味着市场必须开放，开放给外国人和国内投资者，这个期限意味着国际收支资本项目到2020年就会开放，我认为这是一个目标，我认为十年是实现这个目标合理的期限，也许2020年还有一些额外的限制，像土地持有税等等，整体来讲会是符合人民币成为国际货币的作用。实现这样的地位，就意味着整个中国的发展模式需要彻底的变化，需要有更灵活的外汇制度，同时还需要对银行有预算约束，还需要有资本项目的开放，我认为十年还是实现这个目标比较合理的期限。另外一个原因是有理事先例的，1914年美国是世界上最大的经济体，1914年美国是世界上主导的出口国，但是1914年美元只占全球外汇储备的0%，只有0%国际贸易是以美元进行融资的，出于种种原因，主要和金融市场不稳定有关，和美国禁止美国银行在海外进行借款等等有关，所以我们没有流动性的金融银行，直到1914年我们才有中央银行，但是完成这个转型，最后使得美国美元成为最大的储备货币，同时也成为国际贸易和结算最主要的货币，十年之间完成了这个转型，1924年时候已经完成了，1914年建立起中央银行，美元变得越来越重要，比英镑重要，那时候我们得到了一些帮助，这就是第一次世界大战，影响到了英镑，希望我们现在不会有类似的情况发生，十年之间可能完成中国所需要实现的转型和过度。

　　刚才一个半小时的讨论中，只有30秒钟时间提到了特别提款权，周小川行长2009年3月份演讲中提到特别提款权，我觉得SDR这个问题还会再次回来，法国已经从韩国接手了G20国主席国地位，法国一直非常怀疑美元，戴高乐和法国60年代财长讲到美元有这么多的优势和特权是不公平的，因为美元是国际货币，几周之后他们就会再次讨论，使得SDR问题更加重要。特别提款权SDR将会扮演非常重要的角色，而且有非常好的理由我们可以期待在国际体系的核心、在储备体系的核心将会有一些非常领先的国家的货币是由三大经济体央行发行的货币支撑的，为什么这么认为呢？第一个原因，SDR对于中央银行来讲不会具有吸引力，央行觉得要持有单位货币，如果在私营融资交易中有用的话，他就觉得有吸引力，他用外汇进行外汇方面的干预，或者提供贸易信贷给进口商或者出口商，如果进口商和出口商觉得非常难以从其他人那里得到这种信贷的话，SDR没有私人市场，SDR不会用来进行贸易的结算，不会用来发行外国债券，以前人们曾经试图创造出私营市场，但是却失败了，如果私营代理人觉得比较有吸引力的是持有一揽子货币的话，他们可以很容易建立起自己的一揽子货币，我们不太清楚由国际货币资金组织建立起来的一揽子货币对他们更有吸引力，SDR市场也不是具有流动性的。现在有一个问题，比如2008年最后几个月，那时候需要额外的流动性，会不会批准IMF提供300亿美元的资金呢？如果想要使得SDR成为有意义的国际货币，必须使得IMF成为有意义的国际中央银行，应该有独立性，应该有自由裁量权，应该有自主权，可以在一周时间里创造出很大的流动性，而不需要征求任何人的许可，这个不会发生，我们没有全球政府，也没有全球央行，IMF没有必要的合法性承担起这样一个权利，下次我们要有危机的时候，比如韩国在2008年底和其他一些经济体遇到流动性问题时候，他们会转向美联储，而不会转向全球性央行，紧急的流动性肯定以美元或者欧元或者以人民币的形式提供的。

　　我认为即将出现的是全球货币体系和金融体系，不是围绕着超国家的货币体系，而是围绕着国家的货币，但是和过去国际货币体系是不一样的，因为将是围绕着多种国家货币所建立起来的，而不是单一的国家的货币。

　　我最后提出一个问题，我们是否应该担心这样的前景，多种国际货币体系会更加稳定还是不稳定呢？有些人认为多种国际货币体系可能是非常危险，比如人民币、欧元、美元都在流动性市场上进行交易，如果都是流动性的，可能都是非常接近的，可以替代彼此，汇率是非常危险的，非常波动性的，三个资产之间是非常紧密的替代者的话，这样就会导致非常大的价格波动，汇率的波动性就会出现，所以投资者有可能受到意外的袭击，他们会受到突然汇率波动的负面影响，如果人们依赖美元，突然出现欧元升值，人民币在多储备货币体系中也出现了变化的话，人们会觉得会带来很大的不稳定性，我认为这种担心主要是基于我们对于未来体系特征错误的理解，因为未来体系和过去是不一样的，在未来，最主要的特点就是中央银行储备的管理者会有多种货币组合，而不只是有美元，储备管理者不会寻求回报的最大化，中央银行储备的管理者有很多人，他们还承担一定的社会责任，他们也知道这点，也不是增加储备回报率就能够得到更高的薪酬，他们会有更加长期的视野，因为他们不必满足不带薪投资者对于回报率方面的要求。

　　中国人民银行已经在中国媒体上受到了一些批评，因为对于美元的暴露太大了，还有会计核算方面的损失。由于持有美元，但是我觉得这种批评以及后果其实不是特别大，如果我们跟对冲基金经理进行对比，对冲基金经理有不同的动机，如果没有很好回报，就没有业务可做了，但是中国人民银行不会面临这样的问题，私营投资者觉得有时候要采取行动非常那，他们往往处于市场一个方面，他们觉得美国美元必须疲弱，总是觉得其他人不会在市场这方面，往往会对市场有错误的看法，而且长期以来都是这么做，长期以来会面临着不耐烦的投资者，所以他们寻求短期回报，中央银行储备管理者没有同样的融资成本，他们更能够成为比较稳定性的投机者，他们会买公平交易中价格比较低的资产，如果我们看一下国际经济学院所做的一些工作的话，我们对于国际体系特点描述是一致的，中央银行往往是稳定化的投资者，在同样时间上，很多人处于市场一侧，中央银行会处于另外一侧，希望在未来能够有多元化货币组合，将对市场产生稳定性的影响。

　　最后讲几点结论，我们作为经济学家，是“臭名昭著”的，我们经常作为非常悲观的信使，我给大家带来了好消息，如果接受我的论点，能够看到目前国际上的困难主要是由于我们越来越多的多极化实体经济和以美元所主导的国际货币体系之间失衡造成的，好消息是如果有足够时间这个问题就可以解决，大概是十年时间，十年之后有不同的可能性，会有多极国际货币体系为我们多极化世界实体经济做补充，很多人都面临很多的挑战，要做很多工作才能达到目标，我不是预测今后十年时间里将会是非常容易的，我对于欧洲有很多担忧，我对中国也有很多担忧，特别是对于美国有很多担忧和担心。著名的美国公众人物曾经说过：没有人说过是容易的，但是没有人是正确的，我觉得这是总结今后十年面临挑战的非常好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