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于轼：中国品牌的高增长和非均衡

　　2007年12月18日，第五届品牌中国高峰论坛在中国北京友谊宾馆隆重召开。主题为“责任;力量;梦想”的“2007品牌中国年度人物”评选活动是由品牌中国产业联盟、中国企业家、华夏时报、分众传媒、航美传媒联合主办。以下为2007品牌中国年度人物候选人、著名经济学家茅于轼发表的题为“中国品牌的高增长和非均衡”的演讲。

　　茅于轼：各位来宾，非常荣幸在这儿谈谈我对中国品牌的一些看法。

　　中国这个形象在全世界是一个什么样的呢？在全世界的媒体，政治家、老百姓，大家感觉中国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我觉得正处在一个非常大的转变时期。有一个说法，世界上有三个金牌国家，大家可能知道就是巴西、印度和中国。为什么说他们是金牌呢？因为他们人数很多，而且正在经济起飞。这样三个大国，经济起飞之后，对全世界的经济非常大的影响。比如拿中国改革以来30年来讲，我们消耗的自然资源数量非常大，翻了好几个翻，我们吃的粮食、吃的肉，消耗的钢筋水泥，都给全世界的市场带来了非常大的冲击。我们本来是一个穷国，消费不起，现在不那么穷了。对于世界经济的影响非常的明显。全世界的石油、

铁矿石、木材都被我们买贵了。我们还刚刚开始呢，还有好几亿的贫困人民呢，后面还有十亿的印度老百姓，这么多的人口都要过上好的生活，消耗的资源是非常巨大的。

　　当然我们有权利分享全世界的资源，这个资源不只是为发达国家所有的，我们完全有权利，我们是拿钱去买的。这个钱从哪儿来的？是我们出口挣来的，我们大量的买石油，把石油买贵了。我们又大量的出口丝制品，又把丝制品买贵了。本来美国的电视是500美元，现在是250美元了。全世界的老百姓买中国非常好的质量，价格非常便宜的产品得到了非常大的好处。这说明经济的全球化给全球人民带来了好处。我们要看中国是一个什么形象，光在中国看可能看不太准，我们需要到全各个地方看。

　　我觉得在我的印象中，北京、深圳这些大城市来看，我们比全世界任何一个大城市都不差，甚至于比他们还漂亮。因为那些大城市都比较老，像伦敦、巴黎都很老，房子都很旧，北京、上海浦东都是新房子，非常的摩登，非常的时髦。我记得我在头一次出国的时候，1982年到英国去，那个时候的出国是一件大事情。那个时候我们的代表团一共是三个人，来了三辆旅行车送我们出国去。每个旅行车都是十几个人，全家、亲戚朋友都来送。为什么那么隆重啊？因为出国是一件很大的事情，比结婚还要大，结婚，每个人都能结婚，出国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出国的。现在大家出国不当一回事了，但是那个时候真是一件大事情。今天我们经常要出国，做生意，旅游、各种业务。

　　我们要跟国际上做比较才能看出我们自己是什么状态。我今年，9月份到了印度去，这是我第二次到印度。我到了印度的感受是，我觉得我看到了30年以前的北京。30年以前的北京什么样？我们现在看不见了，北京整个已经变了一个样了，但是你到新德里一看，你就觉得自己处在30年前的北京。我下飞机的时候，在飞机场拿行李等了一个小时。1982年我从英国回来，在飞机场拿行李也是等了一个小时。所以说新德里差不多是30年前的北京。我从新德里回北京，在北京机场拿行李是5分钟，人刚出来，行李就到了。你看这个效率我觉得印度的效率跟北京的效率比差得远了。我们看印度新德里，作为首都，你在马路上打的，打不到。这和30年前北京是一样的。不是说没有，是很少。你要打车要到大宾馆去。新德里这么热的地方，出租车是没有空调的，太阳一晒，你坐在里面难受得不得了。大部分的老百姓用什么做交通工具呢？用三轮

摩托车，一个三轮摩托车应该是坐三个人，往往他们是坐十个人，他们的本事很大，前头、后头都能挂上人。在新德里看不到高楼大厦，你在中国哪一个大城市，一看东南西北都有高楼。新德里不是说没有高楼，是看不见，很少。新德里很难吃到海鲜，你在马路上不管哪个馆子，没有海鲜，他们主要是羊肉，他们很少是牛肉。因为牛是神圣的动物。除了羊肉就是鸡肉。我们在北京现在吃海鲜是很普通的事情。新德里离海远一点，可是我们离开海远的地方也能吃到海鲜，乌鲁木齐也能吃到海鲜。

　　从这个比较，金牌三国，中国、印度和巴黎。我觉得印度和中国比，还处于30年前的中国状态。这是我们横着比，从世界各个国家。我方才讲了不管是纽约、巴黎、伦敦，我刚才讲他们的城市一点儿不比北京漂亮。北京的建筑是有一点过分的包装，缺乏中国文化的底蕴。

　　我们再看看纵的比较，看历史。看看中国的历史，中国追求现代化是1840年开始的，第一次鸦片战争。在那以前我们认为中国就是世界上最大的，最强的国家。跟英国鸦片战争一打知道我们落后了。开始有人认识到需要现代化了。当然这个认识过程是很漫长的，很多人开始不认这个帐，认为中国还是强的。要不要学西方是一个非常大的争议，可以说争论了一百年，到现在这个争论比较没有了，但是还时不时的冒出来。从1840到现在是160多年，再过一年多我就80岁了。我亲自经历了我们追求现代化160年的后一半。

　　我对这个后一半有什么感受呢？我觉得中国在改革以后，真正是走上了现代化的道路。尽管我们现在还没有完成，但是在那以前的130年，可以说什么事都没干成。当然积累了很多的经验教训，但是真正要讲干事，确实是没干什么事。满清政府最后的70年，1840到1960年，满清政府垮台。这个70年，中国一方面受到列强的侵略，除了美国、俄国、德国、日本、法国、英国都欺负我们，都打到了中国的大陆上，都占领过中国的地方。孙中山把满清推翻以后，迎来的不是一个和平的发展时期，而是一个军阀混战，一直打到了差不多1925年、1927年。从那以后开始蒋介石把这些军阀摆平了，中国要开始走上建设的道路。但是日本人在1937年发动了侵华战争，8年抗战死了好几前万人，有的人说死了四、五千万人。抗战结束以后，连下来就是三年的共产党和

国民党的打仗，死的人也不知其数，可能也是上百万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之后，应该说是有了一个和平发展的机会。可是我们自己没有抓住这个机会。且不说朝鲜战争、抗美援朝打差不多三年，又和印度打了一仗。最主要的是我们以阶级斗争为纲，自己斗自己。三年灾荒饿死了三千多万人，文化革命把中国的文化整个的摧残掉了。能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都给破坏了。我们现在看到的古迹，很多都是新挖掘出来的，原来留下来的东西都是烧掉了。很珍贵的书、画全烧掉了。到了文革之后，小平东西拨乱反正，我们真正的走上了建设的道路。这几十年我觉得在我的记忆里头中国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我们看看一些很具体的事情。拿这样一个例子做比较，老百姓出门带什么行李啊？大家肯定年轻人都不知道，那个时候出门拿一个包袱，什么叫包袱呢？就是一块大一点的布，把你的衣服包在里面，用一个菱形的布，包在里面叠起来，两头打个结，背在身上。大家也可能看到毛主席去安源那个油画，背着个包袱，拿着个伞。那时候没有皮箱，有钱人才会出门拎个皮箱。现在大家出门拎什么？是拉杆箱。大家知道我办了一个保姆学校。我注意到农村来的小姑娘，她们来的时候带什么行李。2002年的时候拉杆箱的很少，大部分是背包。这两年来的学生，农村来的妇女，百分之七、八十都是拉着拉杆箱来的。现在拉杆箱也很便宜了，100多块钱一个。

　　再看看小偷偷什么东西。在我记事的时候，小偷第一是瞄准衣服，偷你的衣服，衣服很值钱，现在衣服不值钱了，几十块钱一件，谁偷衣服啊？还有偷大米，偷粮食，因为没有吃的。小偷怎么偷法？给你的墙上挖一个洞，他把洞挖在你的厨房，进来就瞄准你的粮食。现在的小偷看不上衣服，也看不上粮食，现在要偷钱，偷首饰，连电视机都不想偷。这些变化说明了中国有天翻地覆的不同。

　　但是我们现在有了新的问题，新的问题就是我们在发展中间出现了贫富的差距。我觉得这个问题应该说是一个前进中的一个问题，不是倒退发生的，而是前进中的问题。首先我们因为有市场，过去你不管有多大的本事，不让你发挥，你没有那个自由。大家知道为什么饿死人啊？不是粮食不够，而是你没有自由。粮食不能流动。国际上有的是粮，不能流动。国内也不见得每个地方都要饿死人，有的地方还可以。但是人口也不能流动。你就呆在那儿，没有流动的自由。粮食不能流动，人口不能流动那就是死路一条。现在的北朝鲜为什么饿死人？同样的道理，没有自由。所以抵抗灾荒最有力的武器不是粮食，是自由。能够自由的流动就不可能饿死人，要饭也不会饿死人。所以由于市场化，我们有了很多的自由，有才能的人能够施展他的机会，他能创造财富。所以出现了贫富的差距。我认为我们现在大多数的富人，不是贪污来的，不是剥削来的，而是自己努力来的。我的根据是贪污、剥削不能创造财富，只能转移财富。我作为一个贪官把你的钱受贿，也不能创造财富，不但不能创造财富，还能浪费一些财富。我们国家最主要的特点是财富的增加，每年10%的GDP的增加。说明我们国家最主要的是财富的增加，不是财富的转移，这一点我们要看清楚。我们有点把负面的东西看的过份的严重，我们没有看到财富的创造，每年有百分之十几的速度在增加。这是我们企业家、工人、农民、知识分子共同劳动的结果。

　　但是贫富差距的问题是非常值得注意的。我所担心的就是我们和平的发展能不能继续的往前走。如果贫富差距问题不好好解决，我们这个社会有可能再次发生内部的混乱。因为剥削的理论，穷人造富人反的理论还没有真正的批判过。潜在的危险是存在的。所以今天我们谈中国的品牌，我们希望中国有更好的品牌，首先就要防止可能任何的社会的不安定，这一点作为我对品牌中国评奖的一点最大的希望，我在这儿对大家表示一下，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