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康文：政府支持自主创新的方法需要改变

　　2006年12月23日，中国民族产业发展研讨会在北京人民大学隆重召开。本次研讨会的主题的“自主创新奠产业根基、民族产业谋国运昌盛”。以下为广州鸿芯微电子公司总裁伍康文发言实录：

　　我们公司是做集成电路设计的，做芯片。芯片在信息自主产业里，是产业链的最顶端。举个例子，比如家里任何一台数码电子设备，出厂价的40%-60%都是芯片的采购成本。我们在徐州开2006年中国集成电路年会，创维的老板说创维做电视机，做家电，一年进口的芯片是100多亿，他说原来国内还有人会做设计，我以后就不一定全都进口，说明现在在国内做集成电路，做芯片的还刚起步，很多人都不知道中国还可以做自己的芯片。

　　现在国内做集成电路，做芯片的是什么现状？客户经常会给我提这些问题：第一，品牌知名度低，把我们跟英特尔、摩托罗拉比，没什么好比的。第二，价格高，很多人不理解，为什么国内自己设计的东西反而价格比国外的还高，芯片的成本，国内只低在人力资源成本，设计师的工资低。在美国生产也好，在国内生产也好，生产成本基本是固定的，一个大元片，该多少钱就多少钱。芯片没形成大规模生产推广的时候，价格是下不来的，比如高端芯片，至少要推十万片以上，这样价格才会慢慢下降。如果低端的，至少需要一百万片。

　　第三，没有技术支撑体系。英特尔、德州仪器的芯片为什么满大街都是？背后是很强的技术支撑体系。对于国内的芯片公司来说，能设计出一两款芯片已经不错了，要建很庞大的技术支撑体系，的确需要时间。这个产业的确非常需要各方面扶持，目前是这种状态，很重要。国内的集成电路公司也有优势，也需要树立信心，不能说这么多困难，大家不用做了，都进口摩托罗拉、英特尔的。一个优势是本土优势。

　　生产成本最低的并不是国内的很小规模的厂，思科这种公司的生产成本最低，只给一美元就可以生产一台IP电话。深圳东莞的小厂，因为生产量小，拿不到这么低的价钱，可能四美元、五美元才能生产一台电话，所以没有竞争优势。国内的集成电路公司给他们供货，货期跟价钱对他们非常有吸引力。我们做过IP电话的调查，在国内能年产十万台以上，已经是很大的数量，十万台只用十万个芯片，进货周期超过三个月，而且拿不到很好的价钱。如果采用国内的芯片，进货周期和价钱可以跟思科这些大厂竞争。

　　龙芯的产品大概人民币300块钱，英特尔的CPU跟龙芯性能接近的CPU，大概价格是210元左右，是不是国产的芯片就没有优势？不是。英特尔的策略，最新的产品大概定位在1500-2000元，比如现在出了双核，又在出四核的CPU，最新出的CPU，设计费用还没完全摊完，所以不得不卖很高的价钱。设计龙芯的CPU，在国外至少需要一亿美元，没有一定的销量，摊销不了设计费。如果是旧的芯片，如较早的奔四，早就把设计费摊销了。我们一定要做高端的竞争，他出四核，我们马上出四核，这样我们才有成本优势，价格才会低。如果人家已经生产了十年的产品，我们才出一个模仿产品，永远都没有优势。

　　现在国外公司非常注意引导中国舆论，很多媒体经常附和他们的说法，老说中国的产品只能在低端竞争，在低端竞争永远没有优势。只能打高端，他出什么你就出什么，才可以形成性能价格比的优势。我跟龙芯项目组建议，我说龙芯2007年出八核绝对有优势，不知道2008年英特尔出什么招。

　　社会各界也需要对国产集成电路产业要大力扶持。比如说政府的扶持也有，但是通常是马泰效应，是锦上添花，而不是雪中送炭。我们前两个月在广州有一个课题基金，审一个项目，四个专家评，大家的结论是这个项目非常好，但是专家觉得这样的小企业能不能做到，后来把这个项目否定了。

　　人家有好的创意，正是因为小才需要扶持，如果把市场做的很大，很成功，还需要申请几十万的扶持吗？美国专门有中小企业局扶持中小企业，小的才需要扶持，而且这样的小企业才会有很创造性的新的创意，很多大的公司的创意都是买回来的，扶大公司不如扶小公司。

　　现在社会上经常传科技造假等等，媒体经常附和这些舆论，我感觉背后是不是有“阴谋”。只要发展中国家做出的成果，总会有人质疑是不是造假，真的造假，会把效应无限上纲上线，吹得很大。韩国的姓王的教授做的克隆狗，说是造假，在媒体上传得沸沸扬扬，中国的媒体不甘寂寞，赶紧在中国找几个案例，中国自主创新都是造假。

　　韩国的事件，第一，王教授被韩国大学开除之后，有一个美国公司高薪把他请过去当CEO，韩国说不行的人，在美国就行，这是为什么？第二，王教授带的几个弟子现在又克隆出三只狗，这是什么原因，假的成分有多大？为什么他弟子都能克隆出狗，他本人被国外的公司重视，这是什么原因？是不是民族自信心不足？出来一个东西，总是有很多人怀疑，只要一冒尖，会有十倍的力量把它灭了，而且通常一些新的东西出来，必然会有一些泡沫，我们的社会能不能对新生事物宽容？比如哪个

房地产的广告没有虚假成分？为什么媒体整天给房地产商做舆论？但是技术上创新稍微有一些过火，马上就打得一无是处？当然，造假也不是好的现象。

　　政府扶持自主创新项目，的确有些人拿项目圈笔钱，为了避免这种现象，建议政府可以采取源头激活、中间补贴的办法。

　　一个创新做开发研究的时候，其实需要的资金是不多的，给他很多资金，他反而会把事情办坏，比如说我们做芯片设计，大概几十万、几百万就可以做的项目，在国外要乘以10。如果给他太多资金，在研究阶段，可能一下子来钱太容易，会把钱用作房地产，把项目做歪了。

　　源头只需要给一点资金把它激活，最关键的是做终端补贴，比如龙芯，技术非常好，但是没有市场，没有市场的东西慢慢就会死掉，和飞机是一样的道理，我们怎么扶持？现在有地方政府说要扶持龙芯，借这个名义盖了一栋很大的大楼，据说是六千万，对龙芯的市场化有多大的作用？我觉得最有效的办法是龙芯的设备卖出一套补贴多少钱。没有市场占有率，把钱投到中间环节，最终会引发很多造假的东西，最终占有市场，卖出十台、一百台、一万台，补贴多少钱，这个作为指标扶持，这种扶持是最直接，而且效率最高。

　　龙芯在推广中碰到最大的问题，就是被Windows和英特尔的联盟阻击，为什么每年

公务员考试考Windows？公务员在办公室无非就是打字、发Email，或者装办公软件，没必要跟Windows做兼容性。现在Liunx做办公用途已经足够了，而且是国际标准，而Windows只是企业标准，国家

公务员考试怎么可能考Windows。每年公务员考试和程序员考试，至少有几百万人，只要一定政策，我在广州跟朋友说起这个创意，都说如果国家真的定这个政策，所有人学Linux，这个利益就会留到国内，而不是微软。

　　龙芯的CPU马上就会火，不需要这么累跟英特尔比，规则变了，标准变了，全变Linux，英特尔还有什么优势？没有优势。

　　像我们这种产业，站在产业链的最顶端，往下要找设计师做联盟，找生产厂家做联盟，最后要到终端用户，产业链很长。东莞大部分企业只是做加工，是整个产业链的最低端，现在一下做到最顶端，很多不适应，不知道怎么玩。

　　这里涉及到企业联盟的问题，举个例子，台湾在东莞设了很多加工厂，台湾人有个特点，基本上都会采用台湾自己的芯片，有一家公司的老板从台湾带了几个人，拿着台湾设计的芯片，跑到台湾人在东莞开的厂推芯片，大家一看是台湾的，都用了，这个老板一年之内卖四位的单片机，一年挣了两个亿，还是明着说的，暗地里是多少还不清楚。不光是芯片设计公司本身，怎么跟上下游结成联盟关系，也是非常重要的。

　　自己不救自己，等外国人救我们，那是不可能的。

　　珠三角集中了全国70%的电子制造业，我们经常去那里找客户调研，虽然有70%的制造业在珠三角，电子厂很多，但是至少有一半都不去，为什么？他们基本就是加工厂，所有的应用方案、芯片组合选型都在外方，不可能选中你推荐的方案，而且工厂也不可能选芯片做开发。

　　所以民族产业怎么定义，的确是头疼的问题，民族产业与民族产业怎么做联盟也是很关键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