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杨光润

　　国家的权杖应只是制定游戏规则

　　国家经贸委电力司王广辉处长向记者介绍说，1999年我国人均装机容量只有0.237千瓦，只达到世界平均水平的40%左右，大约是美国的7.2%，加拿大的5.6%；人均发电量只有979千瓦时，不到世界平均水平的一半，仅相当于发达国家的10%—17%；电力消费在一次能源消费中的比例只有34.8%。现在我国仍有近3500万人没用上电。

　　同时据资料看，电力行业集中了我国1／6的国有资产约8000亿元人民币，每年电力行业固定资产投资约占全国固定资产投资的16%，有些年份竟超过18%。以1996年为例，电力行业基本建设和更新改造投资就达1633亿元。但是国家在投入大量资金后，却得不到应有回报，去年电力行业仅向中央财政上缴86亿元。

　　我们的电力市场一直是计划经济的产物，改革开放20年，电力体制和运行机制长期以来由国家制定和经营，国家定价，加上电力的公益性，没有求得利润的最大化，没有竞争，被称为“卖油郎独占花魁”、“站在集市的高地上操纵贸易”；电力系统更是壁垒森严，准入限制较多，被国家“把持和独占”，导致电力建设成本高、电源结构不合理、成本核算粗、管理官本位，同时服务质量差、经营观念淡薄、多产业包袱重、科技含量低，缺乏竞争能力。电力部门长期以来既是经营企业，又是政府的行政管电部门，政企不分。电源规划布局和建设发展决策没有按市场经济规律办，不是专家集体决策，不由市场杠杆决定，而是由长官意志决定。国有企业体制上存在的问题，电力企业都有，又由于它的自然垄断性，制约经济发展的弊端尤显突出。

　　因此，不打破电力由国家垄断，就不能建立现代电力市场；不建立现代电力市场，就不能适应国际竞争的需要。这既是管理问题，还是体制和机制问题。

　　要洗下各自为政牌

　　近日，中国投资协会地方电力投资委员会会长邢焕楼透露，国家电力体制改革方案已报至国务院，可望近期获得批准。其大致内容包括：厂网分开、竞价上网得到确认；国电公司将被分解，实行“6＋1”模式，打破省间电力壁垒；建立电力交易中心；给用户选择权，实行双边交易；建立受国务院领导的电力监管委员会。据悉，电力体制10年改革的内容是：在发电方面，实行市场经济，让用户有权选择发电厂；在输电方面，有权保持独家经营，形成适合我国发电现状的若干区域电力市场。政府对电力的管理主要是电网调度，以维护市场的公平竞争。电力体制改革的5年目标，即到2005年，要全面实行厂网分开，初步建立发电厂的竞争市场，上网电价由市场竞争来调节，电厂可以向大用户直接供电，大用户有权选择供电厂商。实行环保排放标准、清洁电源优先的新机制。

　　而国家电力公司有关负责人则说，电力原定改革方案暂停实施，新计划正在酝酿。他说，国家电力改革初定目标是三步：第一政企分开；第二国家电力系统初步建立现代企业制度；第三在全国范围内施行厂网分开、竞价上网。据说在第二步与第三步的交接关头，改革进程被“国务院文件暂停部分改革措施”打住，具体是在厂网分开、竞价上网施行上维持原有辽宁、吉林、黑龙江、上海、浙江和山东六个试点区，尚未进行的地区一律暂停。除按国家规定程序审批的资产重组、电站出售、盘活存量项目外，停止其他任何形式的国有资产流动，包括电力资产的重组、上市、转让、划拨及主业外的投资等，只保留了电力建立现代企业制度——公司化改革，撤销省市电力局，改组为电力公司。

　　但对于国家电力将去海外上市的消息，该负责人表示肯定，他透露，国家电力可能在电厂、高科技和环保等方面筹备海外上市，吸纳海外资本，但电网不在考虑之列，必须由国家控制。他又说，由于改革方案实施暂停，短期内不会有任何非国有资金注入。

　　游戏规则众说纷纭

　　电力改革在国际上普遍施行的有两种模式，即横向分割和纵向分切，国内也主要围绕这两种模式展开。电力专家刘纪鹏[微博]说，中国电力改革横向分割就是指东北、华北、华东等分成六块的目前现状，不要再连，让他们互相自由竞争；纵向切割指国家电力公司网厂分开，即分出电厂保留电网，而不要既搞发电又搞输电，国家电力公司改组为一个电网公司，只收过网费，搭建一个竞争平台，让发电商相互竞争。他说他现在非常痛苦地看到中国电力改革要出现第三种思路——破碎式改革，既纵向分切又横向分割，会造成整个国家电网[微博]支离破碎，跨区域的调度将成为非常官僚、非常地方保护主义的又一影响经济发展的滋生方案。

　　他表示，国家电力改革方案已经明确了网厂分开的思路，但政府缺乏相关措施，中国东部经济最发达，西部电力资源最丰富，电力改革的方向就是要使资源得到优化配置，打破区域垄断，给市场化的电力一个全国统一调度平台，“西电东送”，平抑全国消费电价差，组建全国统一电网。

　　对于反电信铁路电力的垄断浪潮，刘纪鹏坚持电网不同于电信铁路垄断的独特性，作为自然垄断行业，电力行业不可能实现完全竞争，主要是电网的建设和经营不可能是谁想建就建，切割电网垄断会将电力改革引入歧途。破碎式改革会将电力工业倒退到低水平的初级竞争，会导致重复建设、小火电、小水电将不可抑制，会将电力改革引入歧途。

　　刘纪鹏认为，反垄断最主要的目标是降低电力成本和电力工业效率，竞争只是一种手段，而不是目的，电力改革引入竞争应该从全局考虑是否要保留一个国家大网。他认为简单的分拆会形成新的区域垄断，比全国联网基础上的自然垄断更差。而“西电东送”的战略只有打破区域垄断才能实现，把中国分成六个或更多的区域垄断公司会直接影响和延缓全国范围内的资源优化配置和竞价上网。

　　电力改革困在网中央

　　我国垄断行业改革的核心是政企分开。国家经贸委副主任石万鹏指出，“电力改革的深化仍以政企分开为重点。”他指的是，有的省级电力局虽把牌子换成了电力公司，但部分行政职能并没有移交；更有不少省市电力局的牌子都不摘去，留恋权力；县级电力部门更是承担县政府的管电职能。政企不彻底分开，电力企业不能作为竞争主体进入市场！

　　电力改革分开了政企，还要分开厂网，否则不利于电力产权清晰。电厂与电网之间的联络线由电厂投资建设，无偿交予电力公司经营，成为电网经营企业的资产，造成产权不清和输电价格的成本失真。而只有产权清晰，才能建立现代企业制度。只有建立现代企业制度，才能更好地参与国际市场竞争。

　　刘纪鹏认为，国家电力公司网厂不分的垄断状态急需改变，先把厂网彻底分开，组建新的售电公司，待时机成熟，再把输电和配电分开，放开配电，仅留下输电网由国家电网公司实行自然垄断经营。国家电力公司事实上是要构造一个实现公平竞争的市场平台，电网就好比一条高速公路，各运输公司通过这条路来运送旅客和货物，并支付一定的道路使用费。

　　另外，我国没有完整的制定电价的机制，现行电价体系已不能适应电力经济发展的需要，改革电价形成机制的核心是在建立电力市场的基础上，通过竞争形成上网电价，这个价格是由市场来左右的。

　　著名经济学家李京文也说：厂网分开，竞价上网是深化电力体制改革的主要内容。

　　国家经贸委电力司司长史玉波针对电力改革的目的指出，一是引入竞争，建设竞争性的电力市场；二是电力可持续发展，通过效益高低的因素促进水电、风电、洁净煤发电等在电源中的比例不断提高；三是电力资本跨国跨行业流动迅速增加，可以留住资本吸引投资。电力工业必须进一步加快市场化改革，将电力资源放在全国范围内统一考虑，消除省间壁垒，促进电力资源在省间和地区间有序流动。

　　国家电力公司有关人士对厂网分开、竞价上网分析说，国家可能要求国家电力公司有计划地放弃地方电厂，由控股或参股变成部分或全部出让股权，今后将可能加大电厂出让力度。

　　对于电力改革的推进，国家经贸委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人士说，国务院既没有给计委规定准确的完成时间，计委也没有给这项工作制定准确的时间表。“我们至今没有建立买方市场条件下电力交易的法律，没有形成以价格竞争机制来配置资源的规则，这是问题的关键。”国家电力公司一位工作人员则对记者一笑说，“我们是改革的对象，只有等着上头的文件！”

　　背景：

　　3月13日，欧盟委员会宣布了全面开放电力和燃气市场的计划，为欧盟能源市场在5年内彻底消除垄断制定了明确的框架。目前的法律规定欧盟各国电力市场至少开放30%，到2003年，电力市场开放程度达到35%。亚洲的新加坡今年将分段开放工商业用户电力市场，两年后开放家庭用户的电力市场。最近美国电力市场也是火花四起。美国的电网分得克萨斯、东部、西部3块，3个输电网几乎互不相联，西部的加利福尼亚州是美国经济发展最迅速的地区，对电力的需求不断上升，加州成为电力的重要负荷中心，几乎全由美国西北部水电和加拿大供应。去年美国西北部遭遇大旱，水电供应骤减，由于没有全国统一的电网调配，以购买西北部水电为主的加州出现了能源危机，电价不断上涨，美国太平洋电力宣布破产，另一爱迪生电力公司也濒临破产。这一切都说明国际经济大循环的趋势使电力市场必须被重新审视，被重新构架，而中国“入世”以后，开放电力市场也是迟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