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黄霁 2001年2月3日，“沉寂”四年之久的昔日全国十大改革风云人物——原珠海巨人集团总裁史玉柱出面证实：珠海神秘公司收购“烂尾工程”巨人大厦楼花行为确系其所为。

　　2001年2月15日止，香港及内地共计一个多亿人民币“楼花”回购基本结束，兑现了史玉柱“老百姓的钱一定要还”的承诺。全国上百家媒体铺天盖地报道巨人史玉柱重现江湖亮点新闻。

　　与此同时，有关史玉柱复出的评论、争辩不绝于耳，史玉柱回购楼花究根结底是道义之举还是商业上的策划、炒作？

　　近日，在史玉柱助手上海键特公司副总裁刘伟的安排下，记者在史玉柱下榻的北京香格里拉饭店和他长谈了两个小时。

　　你不知道我有多苦

　　记者：你斥资上亿回购楼花还款百姓的事情炒作得非常大，请问：还款百姓，究竟是良心的善举还是为自己的公司、为自己树立良好的信誉形象？

　　史玉柱：我觉得两个是不矛盾，统一的，我不讳言两者都有。近日，经济学家发言批评我：你巨人公司没有“有限责任”四个字，说明你是个无限责任公司，你史玉柱本来就该还钱，没什么好宣扬的。我觉得很可笑，这位经济学家不懂“法”。1992年，巨人公司注册时还没有《公司法》，没有有限、无限责任之说。按照他们的观点来说，这钱你史玉柱本来就该还，逃都逃不掉的，你应该把本、息一块都还上，几年来造成的经济损失还上，精神损失都应该补上，我史玉柱个人借款1个多亿还老百姓的钱，还钱还成罪人了？媒体如果总这样，我没办法，我无话可说。

　　“现在回过头来想想，我觉得我人生中最宝贵的财富就是那段永远也无法忘记的刻骨铭心的经历。段永基有句话说得特别好，他说成功经验的总结多数是扭曲的，失败教训的总结才是正确的。

　　“在中国做民营企业特别难，太难。临来的时候在飞机上，我随便写了民营企业的15个死法，随便一条就能把你搞死。竞争对手在整你，你在明处他在暗处，诬告你，通过打官司破坏你声誉啊，企业之间的不正当竞争，有时候可以把一个企业搞死。一个无理消费者也能把你搞死，比如刁民投毒。这些情况我们都遇到过，胆战心惊，如履薄冰。法律制度的不合理，使你不得不违规。民营企业做计算机，你必须要有批文，没有批文你是走私，民营企业是不给批文的，买批文你就是犯罪。在其他行业也有类似情况。红眼病太多，谣言太多，企业的谣言还好办，最怕的就是产品的谣言。假冒伪劣也能搞死一个企业，前段时间我们在某个药品保健品造假基地查获了价值几千万的假货。造假分子抓到了，又被当地公安放了，继续干，继续造假。现在只要一看见假货我们自己去买，怕它危害消费者。民营企业，你要想活的话，你得低着头，夹着尾巴做人。都说下岗工人苦，我觉得我们比下岗工人更苦，下岗工人还得到同情，我们得不到同情。所以我总结这几年创业，苦！

　　记者：外界一直有说法，说巨人成也媒体，败也媒体。

　　史玉柱：“巨人”陷入困境，巨人倒下的根源在我本人，不在媒体。但媒体的作用很坏。本来我病了，不至于休克，还能活一段时间，甚至还能复苏。但媒体把我搞休克了。如果媒体晚搞我们2～3个月，我们不会死，当时，我们开了半个月的封闭会，正在自我检讨，正在采取积极的应变措施。经营上我们面临一个很好的机会，因为过了春节我们的产品马上就进入销售旺季了，本来也是有机会的。

　　记者：艰难创业的日子里，谁对你帮助最大？

　　史玉柱：两个人，柳传志和段永基。联想集团的运作模式对我启悟很大。

　　脑白金行销内幕

　　记者：很多人都有这样的疑问：短短三年时间，你是如何凭借脑白金积累了上亿的“财富”？

　　史玉柱：有人说我是拿一个多亿买口碑，实际我倒不太希望人们知道史玉柱出来了，在做脑白金。但是很快出现了一个不好的苗头，有人说你史玉柱在短短3年时间里拿出上亿的钱，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你钱肯定是骗来的，或者是走私。没办法，我只好出来，认可脑白金的事情。我可以告诉新闻界的朋友，2000年脑白金上缴税收1.04亿，在上海徐汇区纳税位列前茅。

　　脑白金是1998年5月份问世的，当时没有钱，我个人向朋友借了50万元，先做一个县，花了10万元广告费在江阴打市场，很快产生了热烈的市场效应，影响到了无锡。最早在江阴时，我以技术员的身份和一帮居委会老头老太太聊天，赠服脑白金，询问疗效情况。口碑都不错。?

　　我对下属们说：“行了，我们有戏了，我说这个产品一年至少可以上10个亿的销售额。”过了一年流浪生活，手提包就是我的办公室。接着我们的市场开到了南京，带动整个江苏，同时在吉林启动，很快，常熟、宁波、杭州都做开了，1999年1月份到7月份，我们在南京有了固定的场所，租了一栋办公楼。1999年7月我们杀进了上海。当时我有个10年计划，10年之内还清老百姓的钱，一年攒1000万，至于说能否提前我心里有底，但提前多长时间我不知道。

　　记者：选择脑白金打巨人的翻身仗，是在追求保健品的高利润。

　　史玉柱：我在最低谷时曾经研究过医药保健品市场，我分析中国保健品企业10个里有9个是不赚钱的，为什么？产品功效不明显，过分依赖广告，过分依赖广告的产品必死，保健品一定要靠口碑。

　　保健品生命周期可以很长

　　记者：人们觉得你还是应该回到你的老本行上去，因为毕竟软件业凝聚了你的智慧，对社会的贡献是巨大的。你以为呢？

　　史玉柱：我说过我一生只做一个行业，目前我们把自己的主营方向定位在生物制药，这是我们的主要产业。脑白金并不是我们现在和将来的唯一产品，而是我们重新创业起家的一个产品，我们今年主推药品。有一点我不明白，媒体的朋友对保健品有看法，觉得它是骗人的，生命周期短。保健品里面有许多是骗人的，不错。但不是所有的保健品都是骗人的，要消费者去识别，你的东西好，消费者回头，你才能做大；如果不好的话，消费者肯定不会买第二次。说保健品周期短，我倒觉得真比保健品生命周期长的还真不多呢。彩电的生命周期长吗？20寸彩电谁还用？保健品只要是正常的，5年没有问题，长的还可以到10年。彩电可以换代，保健品为什么不可以换代？1993年我靠巨人汉卡起家，1994年以后，全世界计算机发展日新月异，汉卡早已失去了存在的必要。我面临新的事业抉择：是继续从事软件，还是投资硬件？搞软件，你抗不过猖獗的盗版，搞硬件，我们没有核心技术，像我们这样的民营企业搞不到银行贷款。于是，1994年上半年，我改行保健品了，现在反思，如果当时巨人不转向，早完蛋了。

　　巨人的牌子还要扛

　　记者：你本人不是上海健特生物科技有限公司的法人代表，你的身份是“策划总监”？这个职务很现代，是个虚职？

　　史玉柱：这一两年我们一直以上海健特的名义在上海活动，我的确不是法人代表，也不占股份，我的身份是决策顾问。

　　史玉柱：“上海巨人”正在注册之中。这将是一个投资控股公司，我将出任法人代表，以生物制药、保健品为主，还是私营企业性质。巨人的牌子还要用，尽管它存在着许多污点。我的主营产业一定只有一个，在无风险的大前提下以参股的形式有限介入其他行业。

　　记者：“上海巨人”的蓝图是怎样的？

　　史玉柱：现在还没有，我们正在制定，还完钱后，健特的资金已经很紧张了，要集中精力抓生产抓销售。

　　记者：你觉得你今天能够成功地奇迹般地站起来，最终得益于什么？

　　史玉柱：两方面。一个是我这些年经受的挫折和教训，这是我最宝贵的财富；第二个是这个团队，能和我一样去拼杀的团队。我身边的几个骨干，在最困难的日子里，好几年没有工资，他们一直跟着我，我永远感谢他们。脑白金问世之前，我吃不准，问他们，“行吗？你们觉得有戏吗？”他们总给我非常肯定的回答：“行，没问题，肯定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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