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铁工程中国企行贿“潜规则”

　　招标潜规则在铁路系统内已运行多年，中间人不止丁书苗一个，一般中介费为合同的3%左右

　　【财新网】(记者 于宁 张伯玲 曹海丽 王和岩 梁冬梅)在铁道部长刘志军落马前针对京沪高铁的审计揭露出高铁建设工程招标存在的利益输送“潜规则”，甚至国有企业要想中标都需要通过中间人。

　　去年七八月间，有关部门了解到，某大型国有企业在中标铁路项目后，从账外划给了与铁道部长刘志军关系极为密切的山西晋城女企业家丁书苗约1亿元。

　　当时，国家审计署正在对京沪高铁进行例行跟踪审计，前述被查企业也参与了京沪高铁项目，相关部门因此将线索提供给审计人员，审计署后对该企业展开延展审计。这家企业很快承认钱打给了丁书苗，并表示这是招标潜规则。

　　进一步调查遇到了阻力，因为获知有关部门调查后，刘志军和丁书苗通过各种关系疏通。最终京沪高铁审计报告公布时未披露此事，但相关线索已再转至有关调查部门。

　　偌大一个国企要通过一个私企老板去夺标，显然是极不正常的现象。丁书苗为什么如此能量惊人，能从第一层的大总包中获利？她是谁的代理人？这引起了有关部门的密切关注，并在内部立案继续调查。

　　这种招标潜规则在铁路系统内已运行多年。“这个潜规则很巧妙，国企是不能直接给回扣的，他们拿到总包后要分包，有些就分包给私营公司，通过私营公司给中间人回扣，有的是个人对个人走账。也有私营分包商自己有关系，能分段或在子项目下拿到订单，再找国企合作。一位知情人士称。

　　上述知情人士称，中介人不止丁书苗一个，一般中介费为合同的3%左右。

　　一位消息人士称，丁书苗获中介费高达8亿元，其中4亿元刘嘱丁不要动，并未提走。

　　这些利益交换不仅体现在铁路轨道机车工程上，也包括火车站新站建设及旧站改造等方方面面。

　　2010年2月审计署公告的京沪高速铁路建设项目跟踪审计也暴露出一些问题。审计人员发现，“在京沪高铁正线、上海虹桥站、南京南站和大胜关长江大桥等工程的招投标过程中，京沪公司、上海铁路局等建设单位存在标书审核不严、未按规定招标等问题，个别施工单位违反招投标相关规定，将工程分包给无相应资质的单位。”

　　审计抽查中国水利水电建设集团公司投标书中的118名专业技术人员发现，有54人的专业技术职称和职业资格与实际不符。审计结果还称，上海铁路局在上海虹桥站建设中，将应招标的工程咨询和桩基第三方检测项目化整为零，规避招投标；中国交通建设股份有限公司、中铁六局等九家单位未经建设单位批准，违规分包工程合计3.12亿元，部分工程被分包给不具备相应资质的单位。

　　去年10月，铁道部出台了《铁路建设工程施工招标投标实施细则》，确定高铁的站前工程标段招标额为50亿元左右，12月又出台了标段抽签的细则。但直至刘下台前，都没有形成一整套清晰明确、公开透明的招投标规则，也一直没有摆脱暗潮汹涌的潜规则运作。■　　

　　丁书苗中介费8亿元走向成谜

　　丁书苗通过安排铁路建设项目获得中介费高达8亿元，而资金走向成谜，她还为刘志军介绍多位年轻女子与之发生关系，其中包括由其投资拍摄的电视剧剧组演员

　　【财新网】(记者 于宁 张伯玲 曹海丽 王和岩 梁冬梅)与落马铁道部长刘志军关系极为密切的山西晋城女企业家丁书苗，通过安排铁路建设项目获得中介费高达8亿元，而资金走向成谜。丁书苗还为刘志军介绍了多位年轻女子与之发生关系，其中包括由她投资拍摄的电视剧剧组演员。

　　消息人士透露，丁书苗与刘志军是复杂的利益关系，比如给刘介绍女孩，怎么用钱要听刘志军的，其所获中介费中有4亿元刘志军告诉丁书苗不要动。

　　今年1月下旬，《新世纪》周刊最早报道了丁书苗被调查一事，由此也撕开铁道部腐败大案第一道裂缝。

　　2月12日，新华社发布消息，铁道部党委书记、部长刘志军涉嫌严重违纪，正接受组织调查，原海关总署署长盛光祖接任铁道部党组书记。

　　以煤炭运输起家的丁书苗，是博宥投资管理集团有限公司法人代表，被视为中国高铁及衍生项目重要既得利益者之一。

　　博宥投资管理集团旗下企业涉足高铁设备、影视广告、酒店等多个领域，其实际控制的山西金汉德环保设备有限公司，在武广高铁、郑西高铁及广深港高铁工程中均有中标项目。在北京南站拥有大型LED显示屏的高铁传媒广告公司，亦由博宥投资管理集团有限公司全资持有。

　　一位接近太原铁路局的消息人士称，早在刘志军2003年出任铁道部部长之前，丁书苗就通过原大同铁路分局局长、太原铁路局党委书记罗金宝与刘搭上了关系。刘志军2003年任铁道部部长之前曾任总调度长和分管运输的副部长。

　　丁书苗善处关系，而并不低调。她在北京投资英才会所汇聚国际国内政界要人，在CBD投资建造了五星级的伯豪瑞廷酒店；2009年又出资5000万元参与拍摄新版电视剧《红楼梦》；旗下博宥集团在北京新保利大厦22层租下一整层办公室。2010年初，博宥集团又以3.5亿元在香港买进了恒基地产超级豪宅“天汇”的三个单位。 汶川地震后，丁书苗通过博宥集团一举捐出1.14亿元。

　　“外面都知道她和刘志军关系好，她也爱揽事，爱包办事。”一位接近调查的知情人士称。

　　接近调查的消息人士称，刘志军的情妇多达两位数，丁书苗是主要介绍人。正是这一点引起了最高决策层的不满，并最终导致刘的落马。刘的这一爱好或许也可部分解释丁书苗为何如此热衷投资演艺圈。■

　　赶工期危及供货链 中国高铁面临重估

　　铁路每年仅还本付息就要支出733亿元。在任命新的铁道部党组书记的会议上，安全问题被中央提到了首要位置

　　【财新网】(记者 于宁 张伯玲 曹海丽 王和岩 梁冬梅)铁道部长刘志军落马消息甫一传出，中国高铁的未来就成为铁路业内和各界关注的焦点话题。分析人士称，高铁总体发展战略应该不会受到影响，但尚未上马的高铁项目可能会因此缓建。

　　一位负责基础设施建设的外资证券公司分析师春节后专程从香港来到北京，挨个拜访包括中国南车、中铁建等在内的公司以及铁道系统的人。他透露，大多数基建公司的已上马项目，目前没有受到影响，未来新项目如何，没人能够给出确切答复。综合各方信息，他的结论是：“高铁总体发展战略应该不会受到影响，但尚未上马的高铁项目可能会因此缓建。”

　　报道还透露，国务院有关部门在刘志军事发后，召集很多专家讨论高铁的问题，对于高铁的负债累累和大干快上带来的安全隐患，专家们均一筹莫展。

　　铁道部官员在接受媒体采访时，称中国高铁发展战略不会因此而发生改变。但在很多熟悉中国高铁上马和建设过程的人看来，在刘志军身后，高铁的发展确实面临重新评估，高铁的建设步伐很可能要重新调整，而铁路负债率过高，也是重大挑战。

　　首先是巨额负债：根据2010年国家审计署国外贷援款项目审计服务中心出具的关于铁道部2009会计年度的审计报告，2009年末，铁道部负债总额已达到1.3万亿元。在1.3万亿元负债中，长期负债(银行贷款和债券融资)约8548亿元，流动负债为4486亿元(短期负债约882亿元，应付款约3604亿元)。铁路每年仅还本付息就要支出733亿元。

　　比债务更危险的是安全问题。建设周期太快，尽管铁道部边干边制订一系列高铁施工规范，但质量监控挑战很大，许多从事高铁工程建设的业内人士都公开表示担心。

　　一家外资高铁物资供应商在接受财新记者采访时称，国外300公里高铁往往要修十年，现在国内两年就要完成，抢工问题非常严重。“紧张的时候能把人逼急。 经常是今天给你单子，后天要货。有时候甚至会碰到这样的情况，接到的单子，要求交货的时间已经过了。供货商在质量上会力不从心，连检样的时间都没有。基建也是这样。为了抢工期，没有培训，沿线农民拉过来就干。”

　　一位铁道部的高级工程师则担心高铁路基是否满足了土地沉降要求，“一般要五年，但铁道部等不及，大量改用高架桥设计。”

　　《铁道经济研究》发表的一篇论文显示，中国已建成的高铁里程中，超过50%使用高架方式，在京津、京沪等高铁线路中，高架部分更占到总里程的80%左右。

　　一位在武汉铁路系统工作多年的人士告诉财新记者，刘志军下台后，在任命新的铁道部党组书记的会议上，安全问题被中央提到了首要位置。“这是一个信号，意味着未来的铁道部将更加重视安全问题，而非速度问题。”该人士表示。■　

　　嫡系人物罗金宝遭调查

　　罗金宝被调查前任中铁铁龙集装箱物流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于2010年10月被免职，亦是山西女商人丁书苗打通与刘志军关系的中间人物

　　【财新网】(记者 于宁 张伯玲 曹海丽 王和岩 梁冬梅)铁道部长刘志军落马前，堪称其嫡系的中铁铁龙集装箱物流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罗金宝，于2010年10月被免职，并于今年1月初与刘志军案中另一关系人物丁书苗几乎同时被正式调查。

　　罗金宝亦是山西女商人丁书苗打通与刘志军关系的中间人物。他曾任大同铁路分局局长、太原铁路局党委书记，2005年底，罗受命筹备首条开工建设的高铁客运专线——石太线，转至2006年2月，又调任铁道部运输指挥中心(运输局)副主任(副局长)兼装备部主任(正局级)，专管车皮调度等。2006年10月罗担任呼和浩特铁路局局长，2007年5月任北京铁路局党委书记，2008年3月至2010年4月任乌鲁木齐铁路局局长、党委副书记。

　　罗、丁与刘志军均关系密切。报道引述接近太原铁路局的一位消息人士称，早在刘志军2003年出任铁道部部长之前，丁书苗就通过罗金宝与刘搭上了关系。刘志军2003年任铁道部部长之前曾任总调度长和分管运输的副部长。

　　2010年春节后，号称“大同第一温州煤商”的李克伟在发生矿难后逃跑，然后自首，很快牵出了大同的数位官员。当时即有传闻，罗金宝为李克伟安排车皮，涉嫌受贿数百万元。在此微妙时刻，刘志军将罗金宝调回北京，任中铁铁龙集装箱物流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

　　2010年10月，罗金宝被免职，今年1月初与丁书苗几乎同时被正式调查。今年1月下旬，《新世纪》周刊最早报道了丁书苗被调查一事，由此也撕开铁道部腐败大案第一道裂缝。根据调查，丁书苗通过安排铁路建设项目获得中介费高达8亿元，而资金走向成谜；她还为刘志军介绍了多位年轻女子与之发生关系，其中包括由她投资拍摄的电视剧剧组演员。

　　2月12日，新华社发布消息，铁道部党委书记、部长刘志军涉嫌严重违纪，正接受组织调查，原海关总署署长盛光祖接任铁道部党组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