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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灏:有了改革权限当市长才有点意思

http://www.sina.com.cn  2010年08月24日 19:47  新华网

  深圳经济特区建设初期,发展之快超出了人们的想象,可谓是一日千里。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深圳还是一个边陲小镇,几年后高楼林立,车水马龙,仿佛一夜之间长出了一座颇具规模的现代城市,人们常用"一夜城"来比喻深圳发展建设之神速。

  1984年,党和国家领导人邓小平、胡耀邦等先后视察了深圳经济特区,对特区提出了新的更高的要求,希望深圳成为"技术的窗口、管理的窗口、知识的窗口、改革开放政策的窗口"。不久,中央决定开放14个沿海城市和海南岛,并加快深圳等四个经济特区的建设步伐。于是,神州大地旋风般地掀起了一股"深圳热",深圳像一块磁石强烈吸引着海内外的投资者,就在这一片热潮之中,深圳迎来了建设发展的第5个年头。

  有了改革权当市长才有点意思

  人生有非常多的变数。1985年,我还在北京担任国务院副秘书长、党组副书记。一天,当时的国务院领导人找我谈话,说中央决定派我去深圳工作。当时经济特区发展刚开始起步,大家经验不足,以为搞经济就是铺摊子,战线过长,一些非议随之而来。中央考虑到梁湘同志已是66岁高龄,不宜长期在一线担任繁重的领导工作,决定派我分担梁湘同志的一部分工作。说心里话,我当时很犹豫,对于经济特区建设,没有经验,周围不少人也劝我不要去,因为当时对深圳议论不少,建设规模过大,经济结构不合理,隐藏着危机,有人甚至说"去了等于送死"。但是,作为一个有着多年党龄的干部,组织的决定我还是服从。当时中央领导找我谈的话很简单,交代我要把工作做好,用两年左右时间帮助梁湘把深圳的工作调整好。我提出要明确一个问题,"深圳还是不是改革开放的试验田?"他说,"当然是啊"。这时,我想起了一件事,1984年深圳推出工资改革方案,改革了劳动分配制度,可是广东省认为标准太高了,要求停止执行,这说明改革也是可以否定的。我就问,"改革是个系统工程,不能这可以改那不可以改,可不可以突破现行一些不合时宜的做法?"他点头同意。有了这个权,我觉得来深圳就有点意思啦,否则一点意思没有。

  不久,中央发出通知,派我作为广东省副省长候选人到深圳特区工作,任命我为深圳市市长。1985年9月,在广东省六次人大会上,我被选为广东省副省长。

  来深圳的第二天,我去蛇口看袁庚。他对我说,你晚点儿来就好了,等问题暴露充分了,就更好办些!当时还有各种传言,说我来深圳第一条就是"砍工资",还说我口袋里装着300名干部名单,要大换血,事实上,我来深圳没换一个干部,家乡人还骂我没用一个老乡呢。我明白,中央派我来深圳,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在调整改革中谋取更大发展,把深圳的各项工作调整好,进入一个正常轨道。

  四项改革为深圳发展铺平道路

  深圳的改革,应该说并不是事先有一套很完整的方案才推开的,而是发展建设初期,问题摆在了前面,非要去解决不可。任何一项改革都遇到这个问题,任何改革要等到统一认识得到一致认可,或者得到批准后才去做,是不大可能的。我们一直强调,实践最重要,探索和试验最重要。

  我来前,深圳已经在进行一些探索和改革,比如物价的放开,最早放开的是蔬菜副食品价格。1979年,我回广东时不敢到任何一个亲戚朋友家里串门,为什么?人家要招待你吃饭,那时商品短缺,连蔬菜都买不到,肉就更不用说了。但到了第二年,情况就不一样了,适当放开蔬菜价格,价格涨了一点,但市面上出现了蔬菜,整理得整整齐齐。还有用工制度的改革,工程施工招投标改革,都引起了很大争论。

  1985年8月,我来到深圳头二十几天,大部分是下去摸情况,搞调查研究,一直到正式任命我为深圳市市长。上任伊始,我感到政府决策得有制度才行,那时还没有人大和政协,首先建立市长办公会议制度。在9月底的市长办公会上,经过深思熟虑,我提出了四项改革措施,成立四个机构。

  第一个是成立外汇调剂中心。这是一项大的突破。根据当时外汇管理条例,企业出口创下的外汇只能到银行去结汇,按照国家规定的牌价换算成人民币;进口需要外汇,也只能去银行按照牌价购买外汇。1979年美元公开挂牌价是1.5元,就是100美元兑换150元人民币,内部结算价是2.8元,外汇结算实行双轨制。由于换汇成本不断上涨,几年涨到三、四元,对进口有利,但对出口不利甚至亏损。为了大量进口,牟取暴利,深圳有的企业就到处想方设法搞外汇,导致外汇紧缺,黑市外汇炒到五、六块以上。当时中纪委五室带领几十人,加上省里,有一支近百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地来到深圳,任务就是打击外汇黑市买卖,还抓了一个贸易公司老总。有一个礼拜天,市纪委和市检察院的同志到我家里,要我批准对深圳特区发展公司总经理孙凯风、副总经理张西甫立案审查。特区发展公司当时是深圳最大的公司,出口一批商品,赚了一笔外汇,按规定,应去银行将这批外汇换成人民币,他们却私下将这笔外汇卖给另外的企业了。我跟他们解释说,这件事是合理不合法,外汇只在企业内部调整,老总个人没有从中牟利,因此不能抓,我们很快就会建立一个新制度,它就合法了。中纪委的同志很讲原则,把情况跟北京汇报后,队伍就撤走了。

  不改变鼓励进口、压制出口的外汇政策,深圳发展外向型经济就搞不成。经过几个月的紧张筹办,1985年11月,我们就以市政府名义成立深圳经济特区外汇调剂中心,委托深圳市人民银行具体操作。当时深圳市人民银行行长罗显荣到北京汇报,中国人民银行总行分管外汇管理的领导苦笑说:"老罗,你怎么接这么一个任务?你知不知道这是违法的?"我就对老罗说,出了事由市政府负责。我们严格规定,只要是深圳的企业,搞出口创汇,就可以到外汇调剂中心去参加调剂,用汇单位也必须是深圳企业,要严格审查,买卖双方可以到外汇调剂中心参加调剂,价格随行就市,双方协商决定,不搞统一价格。这是全国第一家外汇调剂中心。这项改革后来得到了中央的首肯,1987年国家外汇管理局正式下文确认合法。后来,全国40多个城市都这样做了,一直到1995年中国外汇结算并轨。现在回过头看,深圳如果没有这样的外汇初级市场,要搞外向型经济,扩大出口,根本是不可能的。

  第二项措施是成立投资管理公司。出于什么动机呢?我当市长后,经过调查,发现所有政府机构没有不办企业的,可以说全民办企业。这问题就大了,不用政府机构投资,挂上国有企业的牌子,最后出事都要市政府埋单。市里领导只能说清楚当年财政收入多少,负多少债,但是全市有多少企业,有多少资产,负债多少,谁也说不清楚,连资产负债表的概念都没有。作为市长,连家底都不知道,这怎么行?而且很危险,我下决心改变这种"糊涂"状况,提出成立深圳市投资管理公司,就是现在的国资委那一套,把所有市属国有企业统统归它管理,一个投资管理公司管100多家国有企业。对这一改革,财政局就首先反对,说把财政权夺了,省里也不赞同。经过一年多的努力,1987年7月全国第一家国有资产管理机构--深圳市投资管理公司才正式挂牌成立。又花了一年多时间,到1989年才算弄清楚全市国有企业有多少资产,我们第一次查清家底,从建特区到1989年深圳国有资产净资产达到32亿元。投资管理公司演变到现在,成为国有资产管理系统。

  1985年通过成立深圳投资管理公司的决议,到1987年正式成立,1989年第一次摸清家底,很不容易!如果没有这个机构,没有人去推动,大家都是一笔糊涂账。作为市长,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少资产,有多少债务,交给后任债务一大堆,还算什么政绩?

  第三项措施是成立监察局。这也是全国首例。为什么成立监察局?目的就是把队伍管好。这中间有个小插曲,我刚到深圳不久,第一次接待新加坡前总理李光耀,他问:你们这里有没有贪污?我回答说,深圳也是整个社会的一部分,怎么可能完全没有?再完善的社会也有,不过深圳不厉害就是。他又问,你们怎么对付?我说,我们准备参考你们的做法,成立监察局,新加坡有反贪局,香港有廉政公署,但我们不一样,不能照搬。我们的监察局有三个方面的职能:第一是监督执行党的路线、方针和政策的水平,这是政治性的;第二监督党风和政风,监督党和政府与人民群众的关系,是不是实行民主集中制;第三,监督党政官员的操守,这才是监督重点。我来以后,当时搞"严打"、办案抓人等,动不动都是纪委、政法委冲在前线,都是以党的名义出面,对我们很不利,这些明明是政府的职能嘛。纪委应该站在更高的位置上,制定政策,使用干部,监督执行,应该超脱些。我对李光耀说,我们有很多可以学你们,但有一条学不了,你们部长月薪两、三万美元,我们是低工资制度,市长也就是100多元。我们的干部大多都是党员,靠觉悟,有理想纪律,不光是为了钱才做事。我接触李光耀多次,他是我见过的外国政要里最有政治头脑的一个,给我印象最深的归纳起来有三句话:第一句话,他说中国不能没有深圳,深圳是中国改革开放的试验地,他们对深圳很关注,每年都会派人来观察深圳的动向。第二句话,深圳改革试验如果成功的话,说明邓小平提出的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路子是走得通的。当时他怀疑市场经济与社会主义难以兼容,这说明他对特区的功能、特区的意义,比我们理解的还透彻。第三句话,他说,我培养了很多百万富翁,但我自己不能当百万富翁。他问我,赌场开得开不得?我告诉他,我刚来,接到过群众来信,反映她的老公一天到晚不回家,给老虎机迷住了。据我了解,在我们的深圳湾酒店曾有过一下子,弊病太大,后来关了。看来,国家的发展不能靠赌场,还是不要搞的好。

  监察局紧锣密鼓地筹备,过了几个月,开市委常委会,我就问,监察局筹备简报怎么不发了,近来无声无息了?怎么回事?当时大家鸦雀无声,都不说话。追问到最后,梁湘同志说,人家不赞同搞这个东西,说是胡闹嘛。我说,谁说我是胡闹?得说出个道理来,我是认真地做改革实验,怎么是胡闹!就这样停顿了一阵子,一直到1987年5月,深圳市监察局才正式成立,何勇同志还发来贺电。当时对监察局的干部要求很严,我主张同级别的干部加一级工资,反对得不得了,后来加了半级。

  第四项举措是成立规划委员会。那时深圳还没有国土局,规划作为城市发展的龙头,一个城市的市长必须把城市规划权抓在手里,城市经济总量渐渐大起来,必须对城市的土地利用、发展布局作出更详细的规划,否则就乱套啦。我当市长不愿兼职,但规划委员会主任我是当仁不让,市长是当然的规划委员会主任,主要部门负责人都是规划委员会的委员,还聘请了国内外有名的专家。这个机构成立最顺利,第二年1月,也就是1986年1月,市规划委员会就成立了,聘请国家建设部副部长周干峙做首席顾问,另外还有来自英国皇家规划学会、日本东京大学、澳大利亚堪培拉规划局在内的30位中外规划设计权威人士担任规划委员会顾问,规定每年都要召开一次大型的规划委员会工作会议,审议和批准涉及土地开发、城市规划的重大事项。

  我记得很清楚,那时我们正在搞旧城改造,规划委员会开会时,英国专家提出意见,说旧城改造把什么都拆掉,就等于一个人失掉记忆一样,他反对把旧城什么都拆掉。市政府就采纳了他的建议,停止不必要的拆迁。我又提出,规划不能光在特区内搞,还要包括宝安县。现在大家都认为深圳的城市规划是不错的,其实当时的认识不够,如果经验多一点,精力多一点,也许城中村、乱占乱搭建就不会那么多。后来抓紧撤县建区,就多了一些选择权,如果再不搞,土地都被折腾光了,哪里还有保留到现在的48%的绿地!我觉得,规划委员会起了很好的作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城市土地的合理开发利用。

  这几项改革,有的很顺利,有的从决定到成立,经历了两年时间,其中的艰难可想而知。在改革推进过程中,化解了矛盾风险,站稳了脚步,管好了队伍,管好了资产,就为下一步经济发展铺平了道路。

  以壮士断臂的勇气调整经济结构

  深圳经过最初几年的高速发展,经济急剧升温,逐渐超过了自身的承受能力。当时,人们对于经济结构、外汇收支等缺乏经验,未能引起警觉。由于前5年超高速的发展,潜伏着的问题终于在1985年下半年暴露出来。由于深圳基建规模过大,资金全面紧张,也给市财政不断增加压力。不得已,市财政只有向银行贷款用于基建,几年下来透支近8亿元。基建规模过大,投资结构不合理,外汇和财政收支不平衡等一些问题浮出水面。1985年初,香港《信报》连续12天刊登一组文章,总题为《深圳庐山真面目--假大空》,把特区建设所取得的成就说得一无是处。

  正当人们对深圳特区前景议论纷纷,感到彷徨、迷茫之际,1986年初,中央及时召开了全国经济特区工作会议,对深圳的发展指明了方向,深圳是全国改革开放的试验田,主要作用并不是自己创造多少产值,而是要先走一步,创造出新鲜经验来,要求深圳把工作重点转向建立以工业为主的外向型经济上来,由过去的铺摊子、打基础,转到抓生产、上水平、求效益上来。

  深圳市政府党组第57次会议纪要,可以说明调整的必要性和紧迫性--"我市已拥有酒店、旅店、招待所367间,床位40880张,加上各度假村床位4420张,共有床位45300张,总面积为76.6万平方米。据今年上半年统计,中高档宾馆住房率平均仅在45%以上,而目前我市已批准兴建的高层综合性楼宇达297幢,建成后拥有床位15万张,大大超过了实际需求量。同时,这批综合性高层建筑全部建成后,需增加电气设备安装容量69万千瓦,新增加日用水量26万吨,远远超出了我们的计划预算。这种不正常的现象,提醒我们必须对经济发展采取果断措施,认真加以解决,否则会带来严重后果。"

  调整势在必行。这次大调整,是深圳建立特区以来面临的第一次严峻考验,有人用壮士断臂来形容,血淋淋的。但是,不调整就没有出路。1986年,我们对全市1500多项基建项目进行了全面清理,基建规模被压缩一半以上,施工队伍裁减近10万人,20层以上的高楼停建了60多栋。这是一次自觉有序的调整,是有序的撤退,在被动中求得主动。第一,调整是积极的方针,不是倒退,也不是否认过去的成绩;第二,调整要根据实际情况不搞一刀切,有的多调,有的少调;第三,调整必须与改革结合起来,走出"一放就乱,一收就死"的怪圈,为特区长远发展、为建立新体制新机制打下一个基础。我们规定今后不许搞赤字财政,政府机构不许给企业乱担保。经过1986年到1987年两年的调整,1986年深圳的经济发展速度虽有所降低,但从1987年起便稳步快速增长,从此以后深圳的经济开始进入正常轨道,再未出现过大的起伏,可以说,那时的大调整和相关改革起到了重要的作用。三年后,我们还完了所有的银行债务,深圳成为没有债务的城市。在1988年全国开始治理整顿经济秩序的时候,我们已经走出了调整的阵痛,开始了又一轮改革发展的急行军。

  从股份制改革到建立深圳证券交易所

  深圳是全国最早进行股份制试点的城市。我们率先成立了投资管理公司,解决政企不分的问题,有限与无限的问题,但还不能解决国有企业自身的问题,还必须进行股份制改革,营造一个按国际惯例打篮球的地方。

  1986年10月,我们出台了《深圳经济特区国营企业股份化试点暂行规定》,将赛格集团公司、建设集团公司、物资总公司等6家市属大型国营企业作为股份制改革试点单位,市政府向这6家企业派出董事长,实行董事会领导下的总经理负责制。大企业试,小企业也试,当时王石还在特发集团下面很小的公司--现代科教仪器展销中心当总经理,他对股份制改革很积极,我们也大力支持。1988年股份制改造发行股票才更名深圳万科。同时,筹备国内首家股份制银行--深圳发展银行。深圳发展银行一成立,公开发行股票,自然就有交易。那时谁也没想到搞证券市场。

  1988年,我去英国、法国、意大利三国考察,证券市场只是其中考察的一项。在英国伦敦,香港新鸿基证券公司帮我们组织了一个投资座谈会,我代表市政府讲话,欢迎英国金融投资家到深圳投资。英国一家基金公司经理说,我们不能直接投资你们的工厂企业,只能买你们的股票。他提出的问题对我们来说,很新鲜。当时深圳发展银行股票还是柜台交易,交易量很大,但柜台交易是不行的。回到香港,我就考虑深圳证券市场体系建设问题。最早想找日本大和证券当顾问,他们的老板叫宫崎永一,我们从1980年就开始交往,比较熟悉,关系也不错,但是考虑到日本太远,语言交流不方便,就请邻近的香港新鸿基证券公司当顾问,帮我们做三件事。第一件,帮我们起草一个建立证券市场的总体方案,一个证券市场要有上市公司,证券公司,还要有登记公司,还要有交易所,还要对股民宣传教育等等,否则不成一个体系;第二,帮助起草证券市场各种法规制度,最好把世界各大证券市场的法规制度都找来作参考;第三,帮助我们培训证券方面的干部,分期培训骨干人才。从香港回来后,我们马上就成立了资本市场领导小组,后来说赤裸裸的叫资本市场,不好听,就改为证券市场领导小组。深圳证券交易所就是从这时开始的,当时连个像样的地方都没有,租了国贸的几间仓库,当时临时筹建办公室。

  到了1990年,场外交易泛滥起来,到了不可控制的地步,我们一切筹备工作基本就绪,到了11月下旬,我们所有的证券交易系统都搞好了,我说不能再拖了,就带着郑良玉、张鸿义几个市领导,还有几大银行的行长,一起参观了深圳证券交易所,在现场第一次看到黄马褂,计算机操作交易系统也都完善了。他们告诉说,准备工作早就做好了。我说为什么不开?他们说,没批下来。我说,批不批不管,政府会负责,你们一定要开,先试验嘛。就选个好日子1990年12月1日试营业,上海12月15日是正式开业,我们是试营业,也没搞个仪式,到第二年批下来,1991年7月9日我们才补办了开业仪式。现在还是提两个证券交易所,深圳是先生孩子后登记嘛。当时中央对证券市场有不同看法,没有把握。小平同志1992年来深圳还讲"可以先试,不行就关了嘛!"我们最大困难是1991年,当时场外交易泛滥,暴涨暴跌,控制不住了,差一点就关掉了。所以说,有上海成立证交所好,否则我们是孤军奋战,1991年可能就被关掉了。

  深圳证券市场的建立,是事物发展的一种必然结果。搞了国有企业股份制改造,又成立了股份制企业,搞了场外交易,自然就引导到证券市场上来,开办正规的股票交易所,取代泛滥的场外交易。1990年,深圳发展银行股票最高炒到每股132元。这里还有一个故事。1987年深发展股票发行时,公众股还有80万卖不出去,当时到机关推销,公务员可买200股,20元一股,4000元。万科也卖不出去,到蛇口摆地摊,就像现在卖彩票一样。我那时的工资只有200多元,当时谣言满天飞,香港报纸说我买股票赚了450万,交了150万党费,搞得我一身不是,有口难辩。后来一清查,才知道家里子女集中资金买了200股。这事还惊动了中央,派调查组来调查,李鹏同志亲自给我打电话,说传你有多少多少股票,搞得我哭笑不得。我找到人民银行行长,要他把买发展银行原始股处长以上的名单给我开出来,一查,市委常委,副市长里面只有我、秦文俊、还有警备区政委三个人没有买。我在市委常委会上讲,我们搞证券市场,不要从中得到什么好处,我们要坚守这条,大家把股票都交出来吧。后来,市里发了一个通知,处级干部不能买股票,当时市政府主要领导压了一个多月不签字,我就劝他,外面都有很多议论了,我们自己得失是次要的,关键要保住证券市场,要面对现实,不能因为这被关了。他最后签了,发了下来。

  一生中最为惊心动魄的事件 1992年"8o10事件",说实在的是领导上的疏忽,首先是我的疏忽,一个疏忽,竟酿成一个事件。

  那时股票发行方式不像现在上网发行,而是采用拿身份证买表抽签,这种发行方式已经做过两次,中间有很多争论,市长郑良玉也明白,他主张再冒一次险,这次有6家公司同时上市,还是采用抽签方式,发行1000万张表,就可以收回10个亿,用这笔钱来修马路,解决交通问题。当时规定每个人可以买10张表,中签率10%,没什么风险,中一张签就可以在二级市场赚一到两万元。因为赚钱效应,吸引全国各地百万股民南下深圳,有人甚至到农村收购身份证,多得拿麻袋装。由于发行方式本身有问题,投机变成了疯狂,加上中间出现舞弊行为,导致发生"8o10事件",的确后果比想像的要严重。最后中央追查,发了一个通报,副市长张鸿义负直接领导责任,市长郑良玉负主要领导责任,我作为市委书记负一定领导责任。后来郑良玉调走了,到江西当副省长,张鸿义去了香港中国银行

  8月10日那天晚上,正好宴请陈慕华副委员长,我和郑良玉作陪。吃饭中间不断有人来嘀嘀咕咕,饭没吃完郑良玉就被叫走了。吃完饭了,别人告诉我说出事了,股民上街游行了。一听,来不及去办公室,急忙赶到传达室,与郑良玉、张鸿义、李海东几个市领导一起商量。游行队伍很快就到市政府,信号弹都打起来了,他们群情激动,秩序相当混乱,事情到了千钧一发的紧急关头。怎么办?大家一时束手无策。我说,没什么别的办法,就是把明年500万股票额度提前到今年发行。因为股民都是冲着股票来的,不能满足他们的要求,即使没有出现舞弊行为,他们也不满意。为什么?因为我们决策有错误,股票发行本身有缺陷,买股票没有任何风险,稳赚不赔,利益使得他们急红了眼。有人怀疑,说这个办法行吗?但更好的办法又提不出来。我就说,这是最简便易行的办法,事不宜迟,就这样定了,全部责任压在我一人身上,撤职法办我一人承担。决定以后,连起草文字都来不及,草草写了几条,拿到广播车去广播:你们游行示威、冲击机关是不对的,要保持秩序,我们一定惩治腐败。市里决定增发500万张抽签表,明天还在原来地点卖。结果,游行队伍一听呼啦一下散去了,都去排队去了。事情就这样平息了。

  当晚召开局级以上干部开会,安排所有的机关干部第二天都到销售点去维持秩序,再发生舞弊行为,追究领导责任。后来又想到一个环节,抽签表能赶印出来吗?赶快找人民银行行长来问,他了解一下说,恐怕印不出来。我下死命令,无论如何明天8点前必须印出来!他考虑一阵子说,那就减几道工序,早上8点前印一部分,12点前印一部分。一切部署完毕,大概凌晨一点钟左右,罗干同志来电话询问"8o10"情况,我把整个过程如实报告,说已经平息了。过了一会儿,丁关根同志也来电话询问,我又报告一番。又过了半小时,李鹏同志也打来电话,询问情况,我向他报告,我们动用明年股票发行额度,事情已经平息,股民都去排队去了。我告诉他,当时我们处在一种除了这个办法就是神仙也挽救不了的局面,挨什么处分都可以。李鹏说,你在第一线,你了解情况,就按你的意见办。凌晨两点多我回到家里,刚躺下,省委书记谢非来电话,我又报告一番。一夜就这样过去,一生中最惊心动魄的就是这件事了。事情发生在小平视察南方不久,如果冲击边检,冲击机关,出现重大冲突与流血事件,怎么向中央交代?事后想,如果当时犹豫不决,请示汇报,也死定了。现在看,那时只有这个办法,没有别的办法。第一,要有科学态度,准确的分析判断,按正常程序要请示,如上头一时不批,你也没有办法。第二,敢于负责任,当机立断,自己落处分就处分,国家不能出大事。(记者樊鹏整理 钱汉江编审 李灏口述 来源: 深圳特区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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