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经济周刊》评论员

　　一路高歌猛进的中国银行业交出了一份诡异的“答卷”：今年上半年，全国12家股份制商业银行实现净利润452亿元，较去年同期减少108亿元，同比下降19.3%。

　　上述业绩诡异之处主要在于，与境外银行业极为严重的信贷收缩背道而驰。今年上半年，中国银行业逆势扩张规模惊人，全部金融机构人民币贷款余额同比增长34.4%，年内新增贷款高达7.37万亿元，同比多增4.9万亿元，这其中，又以股份制商业银行规模扩张最为显著。

　　稍具常识即可明白，信贷增长如此之快、信贷乘数如此之高只是表象。面对自身规模、利润极不匹配地反向而行，中国银行业更需进一步反躬自问，若非信贷井喷式增长，上半年利润将下滑至何种程度？或者说，如果其他条件保持不变，如要扭转利润下滑，信贷规模还需要扩张至何种程度？

　　按照银监会官员的解释，银行利润下滑的原因包括存贷利差缩小、议价能力减弱以及中间业务收入减少，等等。这些解释基本符合实际情况，其中以存贷利差缩小最为直观。原因在于，去年下半年起央行连续实行非对称降息，粗略计算可知，由于银行信贷余额高达30万亿元以上，存贷利差每降低一个百分点，银行利润损失就将高达3000亿元左右。

　　当然，这种靠“天”吃饭的情况同样反证出此前中国银行业利润虚增的脆弱性。仅以去年为例，我国大、中型银行利润普遍实现三至四成增长，其中增幅最大的北京银行达到61.79%，工商银行则以1112亿元税后利润高居全球银行之首。曾有大量论者据此认为，A股上市公司平均市盈率即便高达70倍亦属正常，却不知，此类奇迹般的增长大量来自于2002年起连续六年半贷款利率只升不降的政策红利。

　　银行坐享高额利差当然不可能持之以恒。作为大势所趋，中国的利率市场化进程一路走来，目前已到达“贷款管住下限、存款管住上限”的阶段。也就是说，在撤消利率管制的情况下，存贷款利率重心必然相互靠近，人为阻断这种趋向，其实质是强令非金融企业（个人）为金融企业提供补贴。

　　因此，中国银行业真正可以长期冀望的盈利增长途径应该是提高风险议价能力以及扩大中间业务收入占比，只可惜，每每论及至此，中国银行业始终很难平衡短期业绩与长期增长之间的矛盾。从去年下半年起，相对更为重视零售业务的股份制商业银行纷纷被迫改弦更张。

　　“个体理性”最后汇集成集体非理性。今年上半年，在官方基准利率未有变动的情况下，银行业近于一致的拼规模、“傍大户”造成实际执行贷款利率不断下降。与此同时，即使是官方三令五申要求增加中小企业信贷投放，但中小企业真正获得的信贷额度比仍然远远低于实际所需。如以温州地区为例，人行温州市中心支行检测结果显示，上半年该地区民间借贷加权平均月利率仍然高达1.073%，近期甚至还有上升迹象。

　　金融扭曲造成的恶果远不止于银行利润下滑、风险集聚，更为糟糕的是，由于核心资源配置失当，中国经济长期致力的调整产业结构、转变增长方式困难重重。小平同志曾经指出，“金融搞好了，一着棋活，全盘皆活”，我们希望，身为现代经济核心部门的中国银行业时时比照这一期许，尽可能快地将自己改造为不等不靠、自在自为的真正的银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