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财经作家吴晓波分析荣智健在中信泰富澳元丑闻中隐退

　　这是中信泰富19年第一次亏损，这次亏损源于赌澳元的升值和贬值，在那个时间点上，是没有人看清楚的。2008年美元会强势在资本市场是一个不可想象的事情，所以他这一仗打输了。

　　其实在中国很多大的公司都输掉了，中铝集团输得很惨，利润同比剧减98.7%，我们也没看到中铝董事长说要辞职。

　　东方早报理财一周报记者 柯智华

　　这是一个一直处于风口浪尖的家族。

　　4月8日，中信泰富(香港交易所代码：00267)发布公告称，荣智健现在已辞去公司董事及主席，由2009年4月8日起生效。荣氏家族第三代代表性人物荣智健坠入低谷。

　　著名财经作家吴晓波说，荣智健和其大爷爷荣宗敬一样，具有冒险精神，敢于拓展。荣氏家族100多年来，历经波折：荣德生、荣宗敬曾经登报破产，最后却存活了下来；荣毅仁因为倒卖物资被国民党关押，开庭审判那天刚好上海解放……

　　或许，这种性格是帮助荣家之前取得成功的因素之一，同时，也是造成了荣家一直处于风口浪尖的因素之一。

　　而这次事件过后，“荣家不可能到此结束的。不过对荣家来说是一个蛮大的挫折。”吴晓波判断说。不过，在辞职次日，香港《信报》社论认为，经过高层震荡之后，中信泰富这种“外为民企内属国企”窗口式的红筹企业的使命很可能就此结束。

　　“(中信泰富)产业结构调整，我认为目前还看不出来。”吴晓波说。

　　“一定不意味着荣光的结束”

　　理财一周报：您见过荣智健吗？在中信泰富丑闻爆发之前，荣智健什么事或者讯息让您记忆深刻？荣智健和他的长辈有什么不一样？

　　吴晓波：没有见过。他更像他爷爷的哥哥荣宗敬。荣宗敬比较相信资本运营这类东西，荣家里面荣宗敬和荣德生的特点是，荣德生是比较保守的，家里藏了一大堆的地契之类的东西，荣宗敬是比较冒险的，比较敢于拓展的。荣毅仁和荣智健更像他们的大伯、大爷爷。

　　理财一周报：不管是《激荡三十年》，还是《跌荡一百年》，您的文字里总是透出浓厚的悲情。荣氏家族的荣光就这样结束了吗？荣氏家族的再次衰败，和《跌荡一百年》里写到的其他衰退豪门相比，有什么不一样？

　　吴晓波：不会。他风云沉浮的历史有100多年了，基本上是经常会遭到这种挫折。这一次荣智健辞职，你算一个时间，1949年的4月份，那个荣毅仁关在国民党的监狱里。为什么呢？也是因为那个1948年的金融券倒卖物资，倒卖物资以后被关起来。1949年5月25日，刚好是荣毅仁开庭的那一天，国民党要审判他，人民解放军就进入上海了。

　　这个家族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风口浪尖上的。

　　他这一次还是一个负责任的态度。我看了两周前在香港的问答会。这是中信泰富19年第一次亏损，这次亏损源于赌澳元的升值和贬值，在那个时间点上，是没有人看清楚的。2008年美元会强势在资本市场是一个不可想象的事情，所以他这一仗打输了。其实在中国很多大的公司都输掉，你看中铝集团输得很惨，利润同比剧减98.7%，我们也没看到中铝董事长说要辞职。宝钢赌的铁矿石输得也很惨，宝钢铁矿到今年4月份才消化得完。中石油、中石化赌石油的期货也输掉了。所以基本上在去年所有做远程期货对冲的，无论是货币对冲或者生产资料对冲基本都输掉了。

　　香港警方介入，这个事情到现在还看不清楚。首先，不知道他有没有违规；其次，不知道这个违规本身是否构成欺诈和欺瞒行为。如果是事实，是否涉及到荣智健本人现在也还不知道。

　　目前看来，我觉得他还是很负责任的。这个事情是不是意味着荣家100多年所获得的荣光到这里就结束了呢？那么我认为一定不意味着结束。

　　第一，因为他还是中信泰富的股东，他从百分之十九点几减持到百分之十一点几。

　　第二，他有一个很负责任的态度，荣家不可能到此结束的。

　　不过，对荣家来说是一个蛮大的挫折。

　　他们家的挫折多了，像荣德生、荣宗敬在1929年都登报破产了，我的书(编者注：《跌荡一百年》)里写到登报说要清盘了，结果也还没有清盘。

　　唯一且另类的首富

　　理财一周报：这个家族在中国现代化进程以及企业史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是如何蜕变的？

　　吴晓波：荣德生和荣宗敬这一辈，代表了早期中国民族资本家或者民族企业家最高点的成长状态。他们当年在面粉和纺织业基本上是占半壁江山。荣德生和荣宗敬不是说了，“中国一半人吃我的，一半人穿我的”，那是很牛的。在解放以前，他们是最大的，资产规模第一名。

　　解放后分两段的。第一段在1956年，就在社会主义改造的时候，荣家带头把企业捐给国家，所以毛泽东说他们是“红色资本家”，是“首户”，户口的“户”。

　　第二个是1978年以后，中信集团的成立，对中国的对外开放和引进外资是有首战之功的。首先他们让“信托”这个概念在中国重新出现；然后国际贸易又开创了在日本发企业债，是第一个在国外发企业债券的，这个是荣毅仁干的事情。到荣智健手上，是中资在香港地区一直以来比较成功的一个案例。所以说他们家在中国企业史上的地位是很高的。

　　理财一周报：站在历史长河中回望，中信到底是个怎样的企业？

　　吴晓波：中信集团属于国资委下面排在前50位的大企业。前50位大企业里只有少数几家是综合性投资公司。像中信、招商局，另外的都是一些行业性公司，像中移动、中粮、中石油。

　　在国营占主要的集团里，私人资本存在，中信算早的。我查到一个材料，中信搞起来的时候，中央政府是没什么钱投资的，然后荣毅仁的太太出了2000万元借给国家来搞这个企业的。2000万元在1978年是一个天文数字了，这个2000万元是哪儿来的，是没有信息披露过的。他们在国内是没有这个钱的，抄家都抄掉了，那么这个2000万元是不是荣家在香港的那一脉拿回来的，就不知道了。

　　到后来荣智健成为“中国首富”什么的，是在上世纪90年代末期了。在一个国有企业或者国有控股的企业里面，私人资本能够成为“中国首富”，这个事情到现在再没有发生过的。现在中国的首富无论是刘永好，还是黄光裕，他们基本上都是典型的私人公司。在国有企业里面，一个私人的股东或者他的经营者成为中国首富到现在为止就他一家。

　　而且，1978年，中信组建的时候，荣毅仁给邓小平的报告是申请批私人企业的。不过，后来还是被改成了国营企业。

　　看不出产业结构调整

　　理财一周报：香港《信报》在荣智健辞职次日发表了社论《历尽浮沉中信泰富使命完结》。社论认为：经过这次高层大震荡之后，中信泰富也许要重新定位，到底是回归成为一家纯国企，还是继续过去的“暧昧身份”。不管变化如何，像中信泰富这种窗口式的红筹企业，其使命应该正式告一段落了。您怎么理解这种使命？

　　吴晓波：窗口性公司其实不止这家。最主要的是华润，华润最早代表国家从国外进口粮食。这个社论的判断涉及中信泰富以后的产业结构调整问题。我认为目前是看不出来的。这样的判断是夸大和过早的。这次澳元事件，对荣智健来说是一个职业生涯中比较大的事情。但是对中信、对荣氏家族都不是决定性的事件。

　　理财一周报：英国《金融时报》在分析中信泰富案时有“荣智健对中信泰富的严密控制”这样的词汇。荣氏家族成员在中信泰富占有高位是家族控制埋下祸根？

　　吴晓波：应该没有。荣家在中信的支脉是从荣毅仁到荣智健一开始就形成的，不是后来荣家人进去的。从1978年来就是这样搞的，他这次对赌输掉不应该是本身的治理结构出了问题。

　　理财一周报：当荣智健遇到香港的监管，就成了这样的局面？

　　吴晓波：这个没办法做评论。

　　理财一周报：经济危机会不会掀翻更多荣智健？

　　吴晓波：这个现在看不出来。

　　只伤一指

　　理财一周报：香港媒体还惊呼“香港神话逐一破灭”，为什么香港人会如此震动？中信泰富会给香港透露出什么样的讯息？

　　吴晓波：这个现在还没办法看得清楚。总的来讲，中信泰富一定不是香港2008年亏钱最多的。从资产缩水来讲，李兆基、李嘉诚、澳门的何鸿燊缩得还要厉害。

　　他的象征意义可能还是因为荣家本身的光环太大，造成了舆论的反作用力很大。他不会给大陆资本(他们叫红筹股)带来在香港的一个结构性变化。

　　理财一周报：中信泰富丑闻，会给中国商人带来怎样的深层次冲击？

　　吴晓波：对大陆的企业而言，他们在国际市场、金融市场上，还有一些金融衍生工具的参与过程中，提高警惕。其实2008年几乎在所有的生产资料对赌上都是输掉的。我们在石油、铝、橡胶、大豆、铁矿石都是输掉的，在赌澳元、美元上都是输掉的。

　　理财一周报：这会是中国商业史上某种意义的大转折吗？

　　吴晓波：不会。就这个事件本身来讲，对中信泰富而言只是伤了一指，他1000多亿元的资产损失了100多亿元。那么放到中信集团本身来讲，是有能力核销的。荣智健自己也讲得很清楚，2009年中信泰富的现金流是合适的，像特种钢在4万亿元规划里是受益的产业。所以，对中信泰富和中信集团来讲，这并不是一个决定性的事件。现在荣智健辞职是一个负责任的态度，是一个职业经理人的态度。

　　对华资在香港资本市场的表现，可能会造成一个信心上的伤害等等。但也不是决定性的，他是一个合约对赌输掉的，完全是资本市场上的原因。当然怎么也有一点象征性的意义，因为荣家一直以来是一个标杆性的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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