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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激内需:要避免“无就业的复苏”
——访中国社会科学院人口所所长蔡昉
本报记者 朱剑红
在世界金融危机给中国带来的诸多影响中,最让人揪心的是可能涉及几千万人的就业问题。在中央启动的拉动内需增长的政策中,力度最大也最令人兴奋的是两年内总数涉及4万亿元的投资。那么,如此积极的投资怎样才能惠及就业?记者采访了中国社会科学院人口与劳动经济所所长蔡昉。
鼓励引进民间投资,创造就业岗位
作为中央投资,蔡昉认为难点在于最大化直接创造就业。虽然最近政府计划出台汽车、装备制造、纺织等十大产业的振兴规划,但这些产业大多不是劳动密集型的产业,而且,振兴规划不可能直接关注或者投向中小企业,而后者正是吸纳就业的主力军。但作为中央投资的延伸,地方的配套投资和民间投资,应该而且完全可能明确地考虑扩大就业的迫切需要,向劳动密集型的产业或企业延伸。
要解决最终需求的问题,不能仅仅靠政府投资,民间投资才是增长的持续动力。要鼓励引进民间投资,可以从解除相关限制着手。现在服务业领域对民间投资的限制还很多,比如娱乐、体育、教育等。蔡昉说:“体育产业在美国是很庞大的产业,在很多州已成为支柱产业。最近美国各个行业都是些不景气的消息,而惟独体育和好莱坞,没有不景气。”这个产业的链条很长,对健身休闲、转播广告、服装纪念品等许多服务业,甚至制造业都有带动效果,是典型的内需型经济。”
蔡昉认为,扩大教育对于就业是一个大有可为的领域。在亚洲金融危机的时候,中国搞了高校扩招。“我认为完全正确。一是扩招的这些人推迟进入就业市场,缓解了当时的就业压力,在四五年后,中国发展的周期恰好进入就业高峰期;二是虽然大学的教育质量有高有低,但与没受过大学教育相比,这些扩招的受益者成为素质更高的就业者。”而且,根据他的研究,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学历越高就业越难。他还介绍到,美国的人力资本积累有两个重要的阶段。一是在上世纪30年代的萧条时期,学生的在校时间大幅度延长,接受高中教育的人增长了一倍,获得本科学位的人增加了50%。二是二战结束后,回来了1200万退伍军人,而由于战争带来的对美国产品的外需也没有了,失业威胁增加。这种情况与中国现在的情况很相像。美国在1944年制定了退伍军人权利保障法,这个法做了三件事:一是资助退伍军人上大学或职业学院,最后有800多万人利用这个机会拿到了更高的学历;二是通过贷款等方式资助退伍军人创业;三是成立专门机构,资助退伍军人买房。这两轮教育发展的结果,是美国此后几十年的持续繁荣。
除了行业准入上的诸多限制,还有交易费用繁多、政府服务不到位以及个别地方的腐败现象等,共同构筑了民间投资的高门槛。“其实扩大就业不一定要出很多新招,如果能把那些就业障碍清除,就可以创造就业岗位。”蔡昉说。
“雁阵模式”在中国内部还有延续空间,调整结构与扩大就业不是非此即彼
靠投资拉动内需,应对世界金融危机的冲击,是中国经济的短期目标,与此同时,中国经济的中长期发展还有一个调整结构的重要任务。有关方面的负责人在谈及投资项目的安排时,反复强调了要符合科学发展的要求,有利于调整和优化经济结构。如果按照这样的原则,加大投资力度能带动就业吗?会不会产生对劳动密集型产业的排斥?
蔡昉说,有人认为产业升级就是降低劳动密集程度,其实不是。经济学家根据东亚经济发展的经验,描述了产业国际转移的模式,像飞雁一样排成队列依次前行,即雁阵模型。根据这个模型,有人认为,当年日本的产业转移,由亚洲四小龙承接,亚洲四小龙后由东盟以及我国东南沿海地区承接,中国现在如果进行产业升级,就会把劳动密集型产业驱赶到越南等邻国去。但我们不要忘记,与这些国家和地区不同的是,中国是一个巨大的经济体,而且地区发展不平衡。所以,雁阵模式完全可以在国内各地区之间得到延续。在东部地区劳动力和土地成本提高的条件下,按照比较优势的变化进行产业结构的升级,与此同时,广大中西部地区仍然具有丰富的劳动力资源,土地成本也相对低廉,则相应承接从东部地区转移出来的劳动密集型产业。只要不是高耗能高污染,对后者而言,也是产业升级。只要符合自己的比较优势,也是一个有效率的产业结构。这样,虽然东部地区产业的劳动密集程度可能有所降低,但是,中西部则由于承接了转移的产业而创造出更多的就业机会,由此形成产业优化升级与就业扩大的统一。
所以,蔡昉认为,中国之大决定了调整结构与扩大就业不是非此即彼的选择,中国的产业升级不能停止。目前,我们用投资来拉动经济要避免一个误区:在原有基础上的振兴。经济学家熊彼特认为,经济危机的正面效果是创造性毁灭。振兴不是让旧的不死,中央的投资以及地方配套、民间投资,都应该围绕东中西部的升级、转移、承接来做文章。
完善拉动内需的政策,实现就业增长型的经济复苏
为了应对世界经济衰退的冲击,各种拉动内需保增长的措施在近期密集出台。蔡昉提醒到,拉动内需的政策如果忽视就业增长,就容易造成所谓的“无就业的复苏”,其典型的特征就是经济增长率有所回升,但失业并没有减少。例如,美国经济在1990—1991年衰退之后,就经历了比较漫长的“无就业的复苏”。
避免“无就业的复苏”,蔡昉认为刺激经济发展的政策选择非常关键。对基础设施和产业链条比较长的资本密集型企业的投资,对于在短期内提振经济增长有非常明显的作用,但对于缓解就业压力的效果往往不甚明显。目前中央政府安排的经济刺激计划,基础设施等领域的投资占主导,刺激消费和扩大就业的经济复苏急需地方政府和民间投资进行配套。
他还提出,要实现就业增长型复苏,刺激经济的政策就需要关注就业岗位的主要创造者——中小企业。要把扶持中小企业发展纳入经济刺激的计划中,进一步出台配套措施,加大对中小企业的扶持力度。要综合利用财政和金融政策手段,实施更宽松的税收政策,采取放水养鱼的方式,为中小企业创造更好的生存环境,实现企业发展、就业增加、税收总量不减的多赢局面。
除了增加投资,蔡昉认为,出台直接的消费刺激政策,也可以减轻外需下降对我国经济的冲击,同时也有助于促进服务业的发展和劳动密集型制造业的稳定,继续扩大城乡就业。目前出台的刺激经济的计划以投资为主,对直接增加居民可支配收入的作用有限。而且,大规模和集中的投资计划,往往只能增加少数群体的收入,容易扩大收入差距。目前,美国、日本以及国内的部分省市,都相继出台了直接瞄准公民个体的刺激消费计划。应该及时评估和借鉴这些政策的积极效果,丰富我们刺激经济、扩大就业的政策手段。
最后,蔡昉建议,贯彻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提出的“实施更加积极的就业政策”,就是要把保增长、调结构和扩内需更加紧密地与扩大就业结合起来。这个时期出台任何发展和改革的政策以及实施的产业规划,都要放到就业的天平上衡量。服从于最大化就业的目标,就是服从于经济稳定和社会稳定的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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