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计不能解决体制问题

　　作者：李乐

　　“请大家原谅，我的脾气比较暴躁。”

　　李金华用这样的话语作为告别演说，赠与他在国家审计署的同事与下属。这位过去5年来一直处在审计风暴中心的“当事人”，即将退场。但他坦言，审计风暴还将继续下去。

　　在任国家审计署审计长的五年，中国的行政管理体制正经历着艰难但却必要的嬗变。在这种转变中，李金华和他的审计风暴成为了一种符号。不过，李金华心里十分清楚，审计仅仅是一种手段，看似疾风骤雨般的审计风暴，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体制攻坚的难题。

　　3月7日，即将卸任审计长转到政协工作的李金华接受了本报记者的专访。

　　审计已经成为一种制度

　　《中国经营报》：你即将卸任国家审计署审计长的职务，很多人担心，审计工作的力度和强度都会发生变化，毕竟是在你的任期内，审计风暴才为人熟知，你个人的变化会导致这种情况发生吗？

　　李金华：不会。现在审计已经形成了一种制度，一种监督政府行为，尤其是资金用途的制度。我会安心我的新工作，但可以肯定，我离开之后，审计风暴还会继续下去。现在，这种制度已经形成了，国务院总理温家宝非常明确地向我表示，审计风暴不能停，也不能倒退，因为回去了老百姓也不会答应。

　　《中国经营报》：五年之中，遭到国家审计署审计报告曝光的有很多中央级的部委，而如何支出资金，其实也是政府部门的主要职能之一，审计查出了这么多问题，是否说明我们政府的职能转变还很不到位？

　　李金华：是的，这5年查出了不少问题。但我最深的感受，其实这些违规问题，甚至是贪污、腐败问题，大都是体制的原因，尤其是政绩考核体系的原因。我们以什么样的指标考核干部？现有的标准之下，我们职能部门就开始打擦边球，转变政府职能，至少在现在不完全是意识问题，是体制问题，体制导致了职能转变存在的种种障碍，这是社会发展的必然阶段，再过8~10年，会有很大的好转。

　　《中国经营报》：你刚才提到的体制问题，胡锦涛总书记也提出了加快政府职能转变、建立服务型政府的改革目标，在这个过程中，国家审计署和审计工作能发挥什么样的作用？

　　李金华：我们审计署审计工作的职能，就是发现问题然后向有关职能部门反映，请他们解决。毕竟我们不是制定行政法规的部门。但是，我们的审计工作，很大的目的是推进依法行政。现在很多部门自己制定规章，自己解释，自己修改，擅自扩大自己部门的权力。资金的支出虽然不是这些问题的全部，但却是表现之一，因此，管住了钱，审计他们钱的去向，也是推进依法行政的一项工作，让他们把钱花在该花的地方。

　　民生审计是重点

　　《中国经营报》：是不是在审计的重点领域的选择上，也可以体现这种职能监督的思路？今年审计署曾在多个场合表示，“民生审计”将成为重点，是不是也出于这个原因？

　　李金华：当然是这样。审计工作将逐步向关系重大民生的方向倾斜，而这些方面恰是政府的最基本的职能所在，这种审计，实际上是监督政府在履行自己应当履行的基本职能。

　　比如社保基金，这是关系到全国人民养老保障的基本问题。我们要做的就是年年审，老看着他，应该政府投入的，政府必须要投入，而且不能挪作他用，确保他的安全，这其实就是政府的应尽职能，我们的审计，保证这种基本的职能受到有效的监督。

　　同时，我们还要发现问题，反映给有关部门解决问题。比如社保，现在很多的地方是县级统筹或者地区统筹，这种统筹方式有很大的不平衡性，受地方经济条件的影响很大，因此我们建议全国统筹推进，即劳动者在不同省份之间的流动，也可以领取社会保险的社会账户部分。现在，温家宝总理很支持，在政府工作报告里也提出了要推进省级统筹的工作。为公众服务，这其实就是政府最基本的职能所在。

　　《中国经营报》：到卸任审计长时，你最遗憾的问题是什么？

　　李金华：还是很多制度问题没能解决。我在审计长的位子上，不能说我要你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只能说，你哪里存在问题，或者哪里效益不够高，对于体制的改革与推进，审计工作不能起到绝对的作用，只能监督，这是我的遗憾所在，我希望未来8～10年，一切都会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