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发展观破题历史新挑战

　　田毅

　　小镇多了“环保员”

　　11月1日，整整一天，安徽省和县沈巷镇干部张孝顺与县环保局执法大队队长等人跑遍了全镇九家洗澡堂。

　　前几天，一位居民给县政府打电话，说沈巷镇澡堂锅炉黑烟不断，污染空气。而张孝顺最近在集镇上也听到老百姓抱怨：冬天想晒床被子、晒点元宵面都被澡堂锅炉的黑烟弄脏了！于是，虽然没有上级要求，张孝顺等干部主动“出击”了。

　　澡堂老板见到镇干部和执法大队检查都很惊讶：开了这么久了，小小澡堂能有什么污染？！不过干部们还是查明它们大多没有燃煤锅炉除尘设备。“我们就说服老板们要装环保设备，不过还没完全做通工作，这两天要请工商所再去说说。老百姓现在环保意识高，一有情况就打电话或上网发帖子，我们也必须回帖和作为。”张孝顺对《第一财经日报》说。

　　36岁的张孝顺是沈巷镇工业集中区副主任，澡堂本不属他的“掌控”范围，不过三个月前，县政府一项政策让他兼任了本镇有史以来第一个环保员。“县政府专门开会定下乡镇配备兼职环保员，一个县只靠我们环保局30来个人哪能忙过来。”和县环保局黄忠斌书记告诉本报记者，“他们的主要任务是协助县环保局加强对企业环境监管，不是执法主体，提供信息线索。这样我们把触角伸到了最基层。这几月环保员的作用已经显现出来了，比如现在的污染源普查工作很多就要靠他们。”

　　沈巷镇，这个12万人的大镇地处长江经济带和“合巢芜”工业走廊的接合点，1992年沈巷镇被上级列为“呼应浦东、开发皖江”的窗口。当时该镇企业以粮油棉加工、胶合板生产和刺绣为主，上世纪90年代末成为民营胶合板企业聚集区，不过因为替代品增多、成本提高，特别是有污染，几年前就逐步控制。“镇工业集中区现有上规模企业22家，我们希望最好是零污染的企业进来，现在门槛都比较高了。”一位镇干部说。

　　10月份，县环保局黄忠斌书记以最快速度找来中共十七大报告，他一一数下去，竟然发现报告中至少在六大方面专门强调了环保问题。

　　“今年的环保专项行动是五年以来重点最突出、内容最丰富、要求最严格、措施最坚决的一次行动，环保检查的规格如此之高、频次如此之多、处罚力度如此之大，乃属罕见。”今年6月25日，和县环保专项会议上县领导这样说。说这话的背景是此前国家环保总局对全国38家企业实行挂牌督办，和县有三家企业在列。

　　断电、停产、淘汰设备，整改工作马不停蹄，之前未经环评的企业也迅速开展补评。“现在我们县里开会时言必讲环保，我们属于中部欠发达地区，发展形势好，主要是沿海产业的梯度转移，其中好项目也可能有个别高污染、高能耗的，必须严格把关。县政府已经成立了由环保局、发改委和招商局参加的预审小组，有好几个项目不符合环保要求被我们否决了。”黄忠斌说。不过，如同众多地方一样，结构性矛盾仍然存在，在一份报告中，和县领导指出，目前产业层次还不高，拉动工业增长的主导力量依然是传统产业，加工链条短、附加值低、竞争力弱、对财政贡献不大，其中还有不少是资源型、粗加工、工艺落后的企业。

　　“县领导明确提出，‘十一五’期间，全县单位地区生产总值能耗降低20%左右，主要污染物排放总量减少10%。”

　　新学会的大课题

　　而另外一番新景象又出现在河北等地。

　　最近一两年，河北省承德市总工会民主管理部部长司志通经常在各种场合向企业工会人士传授谈判技巧。“咱们和老板谈判不能要价过低，这样很可能造成资方对职工工资权益的过分挤压。可以借鉴国际谈判大师的技巧，就是不直接透露自己的目标，而是包含在一个较高目标之内，给对方留出杀价余地，在不知不觉中自己目标不露痕迹地被接受。”

　　“工资集体协商的职工方谈判代表不单要有洞察力、说服力，还要有讨价还价的能力。有位协商代表面对对方强硬的态度，不是简单行事，而是从对方最感兴趣的话题入手，成功地运用迂回战术，慢慢引入，‘引君入彀’，最终说服了对方，使其答应了职工工资人均月增长98元的条件。”司志通这样对本报记者说。他所说的工资集体协商制度这几年在全国铺开，截至2006年9月底，全国签订工资专项集体合同30万份，比上年增长21.1%。

　　不过收入差距拉大、劳动合同签约率低、劳动关系对比失衡和劳动法律法规滞后等问题仍很突出。用河北省总工会主席臧胜业的话说，随着河北经济结构调整和社会加快转型，经济关系和劳动关系发生了深刻的变化，劳动关系趋于多元化、复杂化和契约化，劳动关系在总体和谐稳定的情况下，存在着局部不稳定、不协调的问题，影响了和谐劳动关系的构建。

　　2007年6月15日，河北省劳动关系和民主管理学会应运成立，这个主管单位为省总工会的学会吸引来众多高层人士，三位省级领导共同担任名誉会长。而据记者了解，这是全国首家该性质的协会。

　　“省总工会反复酝酿后发起了这个学会，希望动员和组织社会各方面的力量，在相关的理论和实践上加强协调劳动关系和民主管理工作。”河北省总工会民主管理部一位人士向记者介绍说。而河北省企业家协会也积极与学会合作，该协会秘书长刘建军对本报记者说：“劳动关系有三方，总工会成立这个学会，我们代表顾主一方当然要积极参与，研究交流劳动关系和民主管理的问题。”

　　学会、工会、劳动部门和企业家协会上周刚刚去一些地市调研工资集体协商，因为《河北省企业职工工资集体协商条例》已通过，明年初即将实施。

　　河北省企业家协会顾主工作部部长张英杰去了秦皇岛考察，一个故事让他颇为感慨。当地一家中外合资企业开始不放心职工，管理上问题很多，如同样级别的中外员工工资相差很大，而且中方员工甚至比同行低很多。“当时矛盾大，工厂几乎开不下去了，是在筹建阶段，也没有收益。通过集体协商，工资翻了一番，工人积极性调动起来，运转好。原来中外各控股50%，外方做总经理，现在外方已经请中方人员做总经理了。他们尝到了甜头。”

　　十七大报告中提出的“建立企业职工工资正常增长机制和支付保障机制”等课题，张英杰认为工资集体协商制度就是其中一个解决方法，虽然这个制度现在仍存在诸多问题，特别是劳动力市场供大于求时，劳动者处于明显弱势，但至少职工在工资方面开始有了发言权。

　　中国劳动关系三方和传统国际上三方完全对立不同，但随着各类企业快速发展和收入差距拉大，劳资在和谐中协调的任务越来越重。

　　目前政府对企业工资管理没有审批权了，只对总额有个监管，这样只能从企业内部，靠劳资双方的协商。“工会在执行这个制度中发挥了很大作用，但还需要改善。现在需要尽快制定专门的工资集体协商的法律和法规，提高立法层次，以解决工资分配不规范和调控制度不完善侵害职工群众的利益、企业经营者与职工之间收入差距不合理扩大等的问题。”河北邯郸市总工会民主管理部部长张俊有对本报记者分析说。

　　历史新起点

　　其实，乡镇环保员和新学会只是这段时期改革变迁的几个缩影。

　　站在历史的长河中，2007年，是传统的延续也是未来的开启。从1919年到1949年，再到1976年，直至今日，各个30年变迁之大让起点上的人们都无从想象。毋庸置疑，十七大之后的30年必然加速我们的复兴之路。

　　2007年10月14日，十七大召开的前一天，新华社播发长篇通讯《十六大以来我党治国理政回顾》。文章从2002年11月新一届中央领导集体向全党全国人民作出的郑重宣示，写到2003年早春非典疫情肆虐给人们留下的反思，再到当年10月，胡锦涛总书记在党的十六届三中全会上鲜明提出科学发展观这一重大战略思想，从中央积极应对固定资产投资增长过快、煤电油运全面紧张等复杂局面，写到科学发展观日见成效。

　　十七大召开期间，胡锦涛总书记在参加江苏代表团审议时说：“我们开始强调要加速发展，后来进一步提出要实现又快又好发展，去年底又把‘又快又好’调整为‘又好又快’。这个重要调整，强调的是更加注重发展质量和效益，走生产发展、生活富裕、生态良好的文明发展道路。”

　　关于科学发展观，一个词的变化引起了不少人士的关注。十七大报告中提出“深入贯彻落实科学发展观”，而此前十六届六中全会公报里讲的是“全面贯彻落实科学发展观”。如果说“全面”重点在针对过去把经济发展等同于经济增长而强调科学发展不仅仅是经济增长，还应“四位一体”全面地展开，那么“深入”则表明经济发展、社会发展、人与自然关系和谐发展以及每一个人的全面发展方面将向更纵深的层面推进。

　　对社会现实清晰深入认识是任何优秀思想的源泉。十七大报告中用八个“同时”概括了进入新世纪新阶段，我国发展呈现一系列新的阶段性特征。经济实力增强和结构性矛盾及粗放型增长方式尚未根本改变并列，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初步建立与体制机制障碍仍存并列，还有人民生活总体达到小康水平与收入分配差距拉大趋势未根本扭转并列等。联系到胡锦涛总书记6月25日讲话和温家宝总理年初有关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历史任务的文章，更可发现，对现阶段中国国情的客观认识乃是科学发展观的基石。

　　10月23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开会部署学习贯彻十七大精神。会议强调增强贯彻落实科学发展观的自觉性和坚定性，更加自觉地走科学发展道路，把科学发展观贯彻落实到经济社会发展各个方面。

　　“基层关注的东西越来越多地进入了党的报告和领导视野，随着政策的逐步落实，改革正走向深入。”湖南衡阳县政府干部欧阳中球对本报记者说。

　　“亮剑”的“撬杠”

　　2006年3、5月间，近300位全国县级以上领导接到一份调查问卷，其中有道题问“你最喜爱哪部电视剧”，结果44%的干部选择了《亮剑》，15%选择了《激情燃烧的岁月》，10%《宰相刘罗锅》，9%选择了《雍正皇帝》。

　　“可以发现，大家对于反映革命战争时期的英雄主义、奉献主义精神的电视剧还是情有独钟。尤其对《亮剑》中李云龙的喜爱，他是一个另类的、不同于传统模式的、有血有肉、敢爱敢恨的英雄。”这次调查的组织者、中共中央党校科社部副教授万军向本报记者分析说。他在问卷中还设计了对西方学说的认知题，如对“新保守主义”和“新自由主义”。

　　10月中旬，十七大一召开，中央党校各学习班的课堂上就愈发活跃起来，待到会议结束，记者看到，校园内书店里买书的干部更是摩肩接踵。现在，党校研究室辛鸣博士排了不少课，都是讲解十七大精神的。“学员对科学发展观的讨论很热烈，他们的学习和贯彻非常重要。我们还要用一系列的制度安排把科学发展观的要求固定下来，使之成为邓小平所讲的‘不因领导人的改变而改变，不因领导人看法和注意力的改变而改变’。”辛鸣博士对《第一财经日报》说。

　　的确，如果说科学发展观写入党章是这一思想走向成熟的“亮剑”，那么其落实的“撬杠”就是干部和制度。

　　大连市曾对近500位干部的学习需求作一调查，记者取得的这份调查报告显示，在政治理论学习中，对科学发展观、正确政绩观的需求程度最高，近六成干部将其列为首选。在具体知识的需求中，三成多的干部将公共管理理论、市场经济理论列为首位。万军也介绍说，科学发展观很深入人心，以前的干部最关心的是经济的成长，所以最喜欢听对经济成长有帮助的课程，但现在，比如党建、社会和谐、公共管理学，这些课他们听课都很踊跃。

　　一些基层干部向记者反映，由于有的上级把GDP作为考核班子和干部经济工作成绩的重要指标甚至是唯一指标，造成有的地方将“发展是硬道理”变为“GDP增长是硬道理”，使之成为“一俊遮百丑”的硬指标。

　　中共淄博市委党校副教授马雪辉就听到很多干部建议取消“一票否决”指标。“我认为新考核指标体系分为综合经济发展指标、社会和人的全面发展指标、精神文明和党的建设指标、民意调查指标四大类，并根据各地的实际情况设置不同的指标权重。从确保政绩考核结果客观公正的要求看，考核方法上应进一步扩大民主、增加透明度。”

　　“没有不好的学生，只有不好的老师；没有不好的群众，只有不好的干部。”湖南省株洲市政协李述章今年8月至10月在一乡镇学习锻炼了三个月，他这样向本报记者感慨道。从敬老院定居镇政府办公楼到抗旱，再到协调征地，干部最需要的就是百姓的支持。

　　“破题”与“智慧”

　　十七大闭幕后不久，雷曼兄弟投资银行在一份研究报告中分析说，中国共产党设定了到2020年人均GDP比2000年翻两番以及在未来五年经济重新得到均衡发展的目标，第一个目标相对容易实现，第二个目标困难较大。他们担心协调科学发展观不同措施的艰巨任务可能会导致改革实施的缓慢。

　　“破题”之后如何通过制度建设细化落实大目标，这需要实干也需要智慧。站在新起点上，必然存在新的矛盾与挑战。

国家发改委宏观经济研究院资深研究员常修泽将其概括为三点：一是目前中国发展运行的某些方面与国际通行规则之间的矛盾；二是人民群众对于公共品与公共服务日益增长的需求与政府供给不足之间的矛盾；三是资源环境约束与中国未来可持续发展之间的矛盾。

　　“而所有这些矛盾，虽不始自今天，却随着改革的深化、经济总量的扩大，以及人民需求的升级，而变得前所未有的直接与尖锐。”常修泽研究员对本报记者说。

　　中共中央党校校委研究室副主任周天勇教授认为财税体制改革还没有破题，距离“有利于科学发展的

宏观调控体系”还有距离。“虽然现在公共财政中用于国家支持西部大开发项目的比重在增加，中央对西部地区的转移支付力度加大，公共财政增量更多用于社保、卫生、教育等领域，但这和中央地方事务财税关系没划清是两码事。”

　　“既然事务财权没划清，那只能还是中央和地方税收共享，一件事情大家共同干：地方财政赖一些，中央就多拿一些；地方财政不赖，地方就多拿一些，现在就是这么一个‘无序’状态。现在中央机构过多，而且税收体制不合理。只有办企业，地方才有税收；而且资源税、排污费等给地方的钱没有到位，导致地方没有钱治理环境污染。”周天勇教授对本报记者说。

　　如果我们真正坚持“解放思想，实事求是”，以共建共享为特征进行新一轮改革，必将是一种经济、政治、文化、社会多系统的改革，而不仅仅是经济体制改革单线突进。常修泽研究员提出，在全方位的改革中，最重要的就是时代提出的两大改革：一是推进以市场为取向的经济体制改革；二是以发展民主政治为目标的政治体制改革。在这两大改革的接口上，还涉及行政管理体制的改革。

　　“科学发展观，关键在落实。只有更新思想观念、提高知识和执政水平、改革有关体制、转变政府职能，才能将科学发展观落到实处。”周天勇教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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