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晶：“第一夫人”锤炼最有效率“国企”

　　文/本刊特约撰稿 张 锐

　　在美国《财富》杂志最新公布的2007年国际商界50大女强人中，新加坡国有投资公司掌门人何晶赫然列入华人之首。这位看上去非常平淡的东方女性统帅和号令着庞大的金融旗舰，纵横捭阖于强手如林的国际资本市场，以非凡的执着与努力不断证明和张扬着自己特有的资质和本色。

　　顶着质疑声浪上任

　　虽然走上淡马锡执行董事兼总裁的位置已有五个年头了，但每每想到上任初期的那一幕，何晶心中依然有着一种沉甸甸的感觉。

　　2002年初，时任淡马锡公司董事长的丹那巴南找到了何晶，邀请她出任公司执行董事和总裁一职。已在商场摸爬滚打多年的何晶经过几天的辗转反侧后答应了丹那巴南的真诚邀请。半个月后，盖着政府大红印章的委任状(根据新加坡宪法第五号规章规定，淡马锡的董事会成员以及总裁的任免需由民选总统批准)送到了她的手上。

　　然而，令何晶料想不到的是，很少进入公众视野的她竟然在一夜之间成为了国际舆论轰击的对象。“何晶的任命逃脱不了裙带关系”、 “何晶是躲在李显龙背后的女人”，种种刺耳的声音如山洪般冲向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的何晶。公司员工发现，除了跟丹那巴南因为工作关系进行了几次公开的谋面之外，刚刚上任的何晶一连几天很少走出总裁办公室。

　　“任命何晶掌管淡马锡控股确实存在着一定的利益冲突，但何晶却是掌管淡马锡的最佳人选。”时任新加坡总理的吴作栋在接受《商业周刊》采访时对国际舆论进行了及时的回应，同时也支撑了何晶不辱使命的决心和信念。不久之后，影射何晶的任命乃“裙带关系”的国际财经新闻通讯社彭博社公开道歉认错，同时被罚赔偿约240万元人民币。

　　原来，何晶的丈夫李显龙时任新加坡副总理兼财政部长，而淡马锡则是财政部全资控股的国有企业。这种“夫妻搭档”在国际商界中十分罕见。为此，李显龙对何晶接受任命一度相当不快。而另一个微妙之处是，新加坡开国元勋、时任新加坡政府投资公司董事长的李光耀乃为何晶的公公。

　　“我看重的不是她的政治地位，而是她的能力。”丹那巴南的话让人们开始把视线转移到何晶的过去，而不是她所处的李氏家族。

　　现年53岁的何晶在18岁时得过总统奖学金，随后考取新加坡大学并获得工程一等荣誉学位。大学毕业之后，何晶进入新加坡国防部的防卫实验室进行武器系统的改装与研制，其间公派进入加州的斯坦福大学学习，并获得了电子工程学的硕士学位。海归的何晶很快被提拔为新加坡防卫实验室副所长。两年之后，何晶加入新加坡科技担任工程副处长直至升任总裁与首席执行官。

　　新加坡科技是淡马锡的一家未上市的控股公司，负责工程、技术、军事以及地产等业务。由于经营不善，频临破产的边缘。何晶上任后，迅速将其转型为一家业务范围涉及电信、工程、物流和航空业的综合性企业，并很快扭亏为盈。紧接着，公司资本规模急剧扩张，最终成为了一家拥有88.8亿美元资产的大型集团。

　　对于当年的上任，何晶说：“朋友都劝我不要接这份工作，因为可能吃力又不讨好。如果做不好，不仅会损失不少金钱，连另一半(李显龙)的名声也会赔进去。”当然，何晶自己至今还不是新加坡执政党——人民行动党的党员，这也从另一个角度证明，她的选择与政治无关。

　　做大淡马锡

　　行事低调、不好张扬的何晶即使在走上淡马锡总裁的显要位置后依然刻意坚守着那份自我：不接受任何记者的采访，不在任何媒体爆光。因此对于她的身世和成就，连新加坡舆论界当时也所知甚少。

　　随着李显龙升任国家总理，作为“第一夫人”的何晶再也无法回避在媒体面前频频露面了。

　　但真正把自己推到水银灯面前的还是何晶自己。由于受到亚洲金融危机的洗劫和9•11之后全球经济衰退的影响，何晶接过来的淡马锡已是如日西下：连续10年对股东的回报率只有3%，远远低于同期世界500强企业13%的平均水平。上任伊始的何晶所采取的第一步行动就是是将公司从高耸入云的“淡马锡大厦”迁出，搬到了距离市中心很远的一条名为Orchard大街旁的普通写字楼里。

　　一年后的2003年度，淡马锡创下了高达74亿新元的利润，是前一年所获利润的30倍，公司对股东的的回报率提升到了46%。新加坡国家经济也因此连续两年跃上了8%以上的高速增长水平。以至于有海外舆论半玩笑半认真地说，新加坡现任总理兼财政部长李显龙最应该感谢的是他妻子。

　　2004年，何晶第一次公布了淡马锡的财务报表。数据显示，淡马锡总资产达到500亿美元，是新加坡最大的企业，公司掌控了几乎所有新加坡最重要、营业额最大的企业，所持有的股票市价占到整个新加坡股票市场的47%。因此，当这个“隐形冠军”浮出水面时，国际两家评级机构标准普尔与穆迪投资不约而同地对其作出了3A的最高信用评级并沿用至今。

　　成就淡马锡的同时也成就了何晶自己的商业人生。美国《财富》杂志选出亚洲25位最具影响力的企业家中，何晶两次上榜，并且排名不断上升。而在《华尔街日报》发布的“全球最值得关注的50位商界女性”排行榜上，何晶也是遥遥领先。无独有偶，《福布斯》杂志选出的亚洲商界最有权威女强人中，何晶更是名列前茅。

　　组织革命

　　何晶到淡马锡上任后不久，由于旗下新加坡发展银行、特许的半导体制造公司和ST装配测试服务公司业绩表现一直不佳，淡马锡几乎同时撤销了这三家公司CEO的职务，另外还劝退了30多位中层经理，尽管事后淡马锡宣称并“没有卷入这些公司的管理层变更”，但是外界还是认为淡马锡操之过急，而且明显处置不公，因为淡马锡旗下另一家公司新加坡电信利润当年也下滑了17%，但公司的总裁兼CEO李显扬——李显龙的弟弟却没有受到相应处罚。

　　但在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倍显狼狈的何晶很快发现了症结所在：三家公司经营业绩不佳主要是由于集团公司频繁插手于他们许多日常的经营和管理活动所致。

　　号准了症结的何晶很快启动了治理结构变革程序，在集团层面确立了作为“积极股东”的管理手法，即集团“作为成功企业的积极投资者与股东，应该创造并实现股东长期回报”，并将这一点写入了新的“淡马锡宪章”。这一规定实质上要求淡马锡作为投资公司，需要为旗下公司的稳健发展做出努力，帮助这些公司塑造核心能力。因此，虽然至今淡马锡会为关联公司在全球搜寻适合进入董事会的人才，也会任命一些独立董事，帮助下属公司建立完善的首席执行官评价和继任程序，以及健全激励机制等等，但集团从不具体插手下属公司的日常运转。何晶称这种管理方式是“无为而治”。

　　同样的做法被何晶在不久之后运用到了财政部与淡马锡之间的关系调整上。为了最大程度地规避在工作中与李显龙之间的微妙关系，何晶说服了丹那巴南改组了公司的执行委员会，并进而取得了政府方面的特许，即何晶不再面对李显龙直接汇报工作，转而向淡马锡新的执委会汇报。与此相对应，财政部与淡马锡的各自职能也得到了调整和规范。在修改的“淡马锡宪章”中，明确规定财政部作为公司的唯一股东只负责任命淡马锡董事会的主席和董事，审阅淡马锡每年提交的财务报告，除此之外，财政部只在影响淡马锡在某个关联公司股份的并购和出售的问题出现时才能参与进来。

　　如今，全球许多的经济学家和政府官员都将淡马锡作为一个成功的标本来进行研究：为什么淡马锡并没有像很多国有企业那样因为政府的频繁干预窒息而死？答案其实非常地简单，即政府所恪守的“无为而治”的管理理念。也正是政府这种高度自律的精神，才确保了淡马锡能够充分地依据经商原则作出独立的决策，并不断发展壮大。何晶说：“这种独特也值得敬佩的控股方式，令新加坡的国有企业在跟其他世界各地同类型企业相比时，能够脱颖而出。”

　　纵向组织关系理顺之后，何晶在集团内部开始了主要面向市场的职能与业务调整。他将原来的七大市场业务部门高度整合成战略发展部、资本资源管理部和企业发展部。战略发展部的主要工作包括在全球寻找适合公司投资的项目，并建立起相应的网络；资本资源管理部则集中在全球股票市场投资；企业发展部除了内部的职能部门外，还担任风险管理的工作，每周都会回顾检查一次相关工作。

　　走出新加坡

　　创建于1974年的淡马锡在数十年中主要集中于国内小岛的投资和发展，但这种资本结构生态在何晶的手中被完全改写和刷新。细心的观察人士发现，在淡马锡发布的第一份财务报表中，沿用多年的“新加坡投资公司”这一称谓已经被“亚洲投资公司”所取代，据悉，新的提法是何晶在提前审阅财报时亲自圈改并提交董事会讨论后敲定而成。

　　资料显示，在淡马锡的资本分布图中，本土投资占了高达75%的比重。据此，何晶多次在公共场合表示，未来数年淡马锡将只保留三分之一的投资在新加坡，另外三分之一在亚洲市场，还有三分之一将投向发达国家。

　　亚洲国家成为了何晶在最近两年中调动资本投资最为密集的地区。“我们将会调整淡马锡的资产组合，令其能够以一种平衡的方式体现新加坡、东盟、亚洲乃至世界的经济增长。”何晶在2004年2月的一次公开演讲中这样表示。如果按照何晶两年前所拟定的将新加坡以外亚洲地区的投资从16%增加到33%的计划，花旗集团全球市场公司新加坡研究部测算出淡马锡可能在10年之内耗资240亿新元。但是，最新资料表明，在截至2007年3月的财政年度里，仅在亚洲新兴市场，淡马锡的投资就由上年度的34%上升到40%，达230多亿新元。一路加速的投资速度说明，何晶试图提前完成在亚洲的资本布局，以为自己下一步进行资本结构的重组和有机拼接赢得更加充分的时间。

　　雨点般地对外投资不仅使淡马锡的资产组合净值在2006财政年度(截至2007年3月31日)首次突破千亿美元，达1640亿新元(约合1080亿美元)，而且使金融行业成为其最大的单个投资领域，占总资产的比例从2004年的26%增至目前的38%，共持有全球14家银行金融机构的股权。何晶说，银行成为投资战略的核心基于4个投资主题：日益崛起的亚洲经济，不断壮大的中产阶级，日益深化的竞争优势，以及不断兴起的冠军企业。何晶认为，银行是中产阶级队伍壮大的代理人，占据了银行这一重要的“桥头堡”，就等于提前拿到了中产阶级这一未来庞大消费市场的话语权。

　　据淡马锡日前发布的部分最新信息，2002年之后，其对外直接投资的资产市值已经达到580亿新元，五年间年复合回报率达38%；2002年之前所投资的企业总值1060亿新元，过去五年间的年复合回报率为17%。由于包括新加坡在内的全球市场走强，2006年淡马锡的总体股东回报达到230亿新元，其中，约有70亿新元来自新加坡之外的直接投资。(作者，张锐，广东技术师范学院管理学院院长、经济学教授)

　　【贤妻良母】

　　与丈夫李显龙一见钟情，从恋爱到结婚，仅仅用了一年的时间。有人说何晶独具慧眼，相中了优质股，而且是后来步步高升的特级优质股。但何晶说当时自己看上李显龙并不是他的的显赫家势和远大前途，而是他的

　　不过，尽管何晶非常佩服丈夫的调侃和诙谐，但彼此也有较真的时候。在一次媒体访问时，何晶曾说：“我们是夫妻，当然会有争执，一旦意见相左时，就常做有益的辩论。”至于丈夫现今的地位，何晶似乎也不以为意。她说：“李显龙虽然身居高位，但他不能做任何片面决策，他只是团队中的一份子而已。”

　　外界很少人知道何晶其实并非李显龙的结发之妻。前妻黄名扬去世之后给李显龙留下了一儿一女，而且女儿患有白化病，视力也有障碍。走进李氏家庭的何晶毅然担当起了母亲的职责，带着李显龙的女儿四处求药问医，并很快拉近了与孩子们的距离。在公公李光耀的回忆录中，提及李显龙与何晶的婚姻时说：“他们生下两个儿子，何晶也把显龙的另外两个孩子视如己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