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儿童中心原主任赵顺义贪污路径还原

　　带病上岗独揽人权财权

　　季谭 冯陈晨

　　“我个人看法是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腐败。她说用谁就是谁，在我们这里，只要她聘用你，你就是处长；明天不聘你了，你就什么都不是了。”

　　维持原判

　　3月22日，中国儿童中心(下称“儿童中心”)一位内部人士告诉《第一财经日报》记者：“赵顺义不久前提起的上诉被驳回，照样维持原判。”

　　该人士所提及的赵顺义，在她被捕前曾于1999年3月~2005年5月，担任中国儿童中心主任一职。

　　之前，赵顺义提出上诉的理由是北京市一中院宣判自己贪污，并没有真凭实据。

　　2005年3月17日，北京市人民检察院第一分院反贪局接到署名来信，举报中国儿童中心主任赵顺义涉嫌贪污。

　　2005年5月13日，反贪局以涉嫌贪污将赵顺义立案侦查，5月27日将其逮捕。

　　检方公开资料显示，经过长达1年的调查，赵顺义于2006年8月被北京市检察院第一分院因涉嫌贪污、受贿153万余元，起诉到北京市一中院，检方指控赵犯有贪污罪和受贿罪，贪污数额为125万多元，受贿28万多元。

　　今年1月11日，北京市一中院宣判，中国儿童中心原主任赵顺义，因贪污、受贿高达105万元，判处有期徒刑20年，没收个人财产25万元。

　　掌控人权、财权

　　儿童中心最早成立于1982年，隶属于中华全国妇女联合会，当时由国家全额拨款的事业单位，也是唯一的国家级公益性少儿校外教育基地。

　　一位知情人2月13日对记者说，儿童中心原来定位为全国少年儿童开展活动的地方。

　　作为一个儿童发展科学研究机构，儿童中心原先与联合国儿童基金会有项目合作，开展儿童保健、营养、心理、教育等方面的应用科学研究和咨询服务。

　　“但赵顺义来之后，很多主要功能发生了变化，他们将儿童中心的房屋出租、与公司联合搞活动，而这些租赁业务随即成为儿童中心的主要业务。”上述知情人告诉记者。

　　《第一财经日报》2007年2月在中国儿童中心采访了解到，1999年3月，44岁的赵顺义调任儿童中心主任(正局级)一职。

　　在来该中心之前，赵顺义先后担任国家统计局人事司副司长、离退休干部局局长。

　　2月10日，儿童中心一位负责人告诉记者，赵顺义担任该中心主任一职后，曾推行财务、人事等改革，“当时成效还是很明显的，”因为改革有成效，赵顺义作为先进典型，被其上级单位——全国妇联推广，并在2003年当选全国妇联执行委员会委员。

　　“早在1999年4月份，赵顺义来儿童中心不久，就制定了主任职责，主旨是‘不受任何干扰，独立自主地行使主任权利’。”2月12日，儿童中心前财务处处长许云松告诉《第一财经日报》，按赵当时的想法，她制定了很多政策，不过这些措施并没有在党委会议上具体讨论过。

　　许云松告诉记者，赵顺义刚来就找他谈财务和人事制度的重要性，并提出设立主任基金，单独拿出一笔钱来，对员工进行奖励。

　　“从财务上来说，设立基金没有关系，但赵顺义提出要单立账户，不受财务监督，我说这是违法的，从财务制度上来说不行。”许云松说。

　　因为与主任“想法”不同，之后许云松被“挂”了起来，从财务处调出分管固定资产清查和下边几个分公司，名曰“财务总监”。

　　“接替我处长职务的是马里利，”许云松说，“明讲我是马里利的上级，但财务上有什么事情，赵顺义就不找我了，直接找马里利。”

　　马里利是赵顺义调过来的人，北京市第一检察院的公开资料显示，她亦涉案。

　　财务管理障碍清除后，“赵顺义开始独立进行人事安排”，许云松告诉记者，“当时的人事处长因为种种原因，让赵顺义感到不是很满意，她就从年龄入手，订了一条，女55岁、男56岁，必须离开岗位。”

　　而那时人事处长恰好55岁，她被“名正言顺”地请了下来。

　　一位在中国儿童中心干了20年的老中层告诉《第一财经日报》，赵顺义来后进行班子调整，说“不愿意干就走，我制定的政策，不能改变”。

　　这一强硬措施，引起几位特别是在该单位担任副局级干部的不满。

　　上述中层对记者说，当时赵顺义只是儿童中心主任，另外还有一位党委书记在。“好多事情党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以党委名义发了，然后给书记打个招呼。”他说，总体讲，儿童中心给赵顺义的人事权、财权、基建权特别大。

　　而为了进一步扩大权力，赵主要以控制处级干部来进行管理。

　　原财务处负责人许云松告诉记者，2000年9月，赵顺义给每个处长发了500块钱，同时也给了他，并提醒这是给你的红包，不要多说。

　　“她当时的观点就是谁能弄到钱，就用谁、提拔谁。”前述中层告诉《第一财经日报》。

　　检方公开资料显示，中国儿童中心前财务处长靳红因涉嫌贪污113万余元已于2006年7月12日受审。

　　1999年底，靳红以原市场管理人员身份被赵顺义调到儿童中心财务处。

　　之前靳红先被安排在儿童中心营养监测中心，在那里入党并提了副处，之后做到财务处处长，接替马里利职位，此时马里利被抽调去管理别的账目。

　　“至此，赵顺义拿着各种报销单都能找到‘合适的人’签字，她们完全按照赵顺义的意图走账，”一位知情人告诉记者，“赵顺义在人事和财务上换血成功。”

　　之后，赵顺义利用手中人事权力，将“自己人”进行了提拔。

　　“即使到2005年5月27日检察院逮捕了赵顺义，儿童中心还有七个处长联名写信给妇联说这是不可能的，”2月15日，一位中层告诉记者，“在处级干部会议上进行通报时，还有处长保赵顺义，说这是由于赵工作能力太强，被侮蔑贪污是没有证据的。”

　　操作手法

　　正是因为提拔“自己人”，赵顺义之后账目出入变得十分通畅。

　　检察院公开资料显示，赵顺义敛财手法主要有，通过减免租金、支付妇联专家咨询费、专家稿费、过节福利费、多开发票、支出虚假设计印刷费、以假发票报销等手段获取公款。

　　3月21日，一位在儿童中心干了近20年的中层告诉《第一财经日报》，早在2004年，赵顺义要与深圳签订投资房地产600万元合同，以建深圳儿童中心，“大概是在三四月份，当时让我转交一份要与深圳签订的协议材料，”该中层介绍，“事实上，早在头年年底，在单位大会年终总结时，就提过要投资600万元，在深圳搞基地建一个公益性项目。”

　　《第一财经日报》向儿童中心有关负责人求证此事，他告诉记者，这个项目并没有实施。“这个乐园是赵顺义要建的，但资金还没有投入，她就被捕了。她当时就是想做什么项目就做什么项目，也没有讨论。”

　　许云松向记者介绍了一件具体事例，赵顺义刚到儿童中心不到一年时间，1999年9月，儿童中心和中直工委联合搞活动，当时赵顺义要求将此次活动经费单立账户，“我不同意这个做法，这属于账外账，会计法不允许。她就说这些活动你不要参加了，钱也不走儿童中心账，她另想办法。”许云松说。

　　活动结束之后，许云松到银行将赵所单立的“童心宝宝”账户打了出来，账户显示总共筹集资金59万多元，现金支出40多万元，“至于这些支出主要做了什么，我也不知道。”许云松说。

　　去年在审查赵顺义时，检察院也找到许云松了解情况，让他解释当时他交接的一部分外汇情况，许云松告诉记者：“我交给了马里利，后来账本丢失，同时交接单也找不到了。但我这里有底，那笔外汇单子，数额为2万多美元。”

　　他说，那个外汇账目是在1992年建立起来的，账本每年都换，但都保存着，直到2001年找不到了。

　　“总体来说，赵顺义资金投向比较散。有说她的很多资金来自报销单、材料费、基建工程等，但她的主要消费用于购买现房并存款。不过一切以检察院证据为准。”上述负责人告诉《第一财经日报》。

　　来自检察院的公开资料显示，2003年6月，赵顺义以减免北京国旅旅游投资开发公司房款名义，将2.25万元以报销费用方式据为己有；

　　2000年12月～2004年4月，赵顺义让儿童中心下属单位某旅游开发部经理找到北京某旅游投资咨询有限公司，让该公司以借款名义向儿童中心财务处借款；随后，赵顺义又给当时的儿童中心财务处处长马里利打招呼，让她从财务账上以支票形式支取现金13.3598万元；

　　2004年9月，赵顺义让属下以多开发票报销会议材料、印刷费方式，从中国儿童中心经费账户中支出一张面额为5.85万元的中国工商银行支票，而这张支票只有8500元的实际单位业务；

　　2004年12月，赵顺义让办事人员到云南昆明出差，以找假发票报销会议费用方式，从中国儿童中心经费账中套现3.1万元。

　　“一把手”选拔弊端

　　“出现这样的问题，关键在什么地方？”一位现任儿童中心高层领导2月12日告诉《第一财经日报》，当时赵顺义能来到这个位置上，主要是“妇联一些领导认为她搞过小学教育，又恰好儿童中心缺少这样一个合适人选，于是赵顺义很快来到这里”。

　　“来到我们儿童中心以后，赵顺义是正局级待遇，而且权力也很大。”上述高层告诉记者，而且赵顺义因为是当时上级单位直接派来的，所以很多事情也不好说。

　　另一位儿童中心负责人告诉《第一财经日报》：“赵顺义在被北京市检察院审查期间，上级单位也派了一个审计组配合工作，结果检察院的工作就不是很好开展了。”

　　“赵顺义在我们这里做了这么多年，为什么‘带病上岗’？”前述儿童中心高层告诉《第一财经日报》，“上级单位对一把手的选择，还是要慎之又慎。考察干部，尤其是对一把手，不要走过场，更不要为一些背景和关系所左右，如果第一关把不好，后果就会很严重。”

　　该负责人指出：“再就是她的权力太大，完全像在自己家里一样，想怎样就怎样。还是应在权力监督、制衡上下功夫，实行民主集中制，集体研究、讨论，不能一个人说了算。”

　　他接着解释，赵顺义在单位这5~6年，几乎是说一不二，“因为我们单位是主任聘任制，她有人、财、物等多方面的权力。机制本身在这里，因此，如果个人品德一旦出现问题，出事也就不稀奇。”

　　“我个人看法是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腐败。她说用谁就是谁，在我们这里，只要她聘用你，你就是处长；明天不聘你了，你就什么都不是了。”该负责人进一步分析，这充分体现了体制问题的缺陷。

　　“同级能监督同级吗？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底下同事有意见，一样没有任何意义，最后导致这样一个结果，”他说，“赵顺义和她调来的人，报销费用根本没人监督，只要她点头，随便拿。今天几千，明天几千，那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对未来中国儿童中心发展前景，现任中国儿童中心党委书记告诉《第一财经日报》：“我们伤了元气，需要很多时间来调整。赵顺义给我们留下的问题很多、也很麻烦。”

　　他说，他们现在的任务是规范财务和人事体制，并出台了9项财务制度，比如大的项目要开讨论会，领导集体研究决定。

　　同时，对赵顺义在位时的用人制度进行改革，中层干部要经过考核才能聘用。

　　另一位现任儿童中心负责人对《第一财经日报》解释，“当前最重要的是要调整赵所在时期的混乱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