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州民间借贷遭遇寒冬 年利率10%是生死线

　　

漫画 张骊浔

　　本报记者 石朝格 北京报道

　　踏入温州这块神秘的金融宝地，你一定会被一种奇特的现象所吸引，那就是在国内独树一帜的民间借贷。

　　来自央行温州中心支行的最新调查显示，目前温州当地民间借贷市场规模已超过400亿元。而据花旗银行中国区首席经济学家沈明高测算，这一数字至少在千亿元以上。

　　但是，在国内银行信贷整体回落的情形之下，近期一系列“奇怪”的连锁反应正在温州上演：民间资金回流———银行存款增加———银行信贷放量———民间借贷利率下滑至历史最低点，年利率约为10%。

　　“它们本身的融资成本大约在10%-12%之间，如果一旦年借贷利率下跌到10%，就根本没有任何运作空间可言。”三下温州实地考察民间金融生存状况的沈明高道破了民间借贷的处境。

　　年利率10%是生死线

　　有迹象表明，温州民间借贷正面临一场严峻的生死考验。

　　12月16日上午10点，在位于北京建国门外大街5号的建国饭店一间不大的茶室里，记者见到了曾经在温州金融圈叱咤风云的陈某。

　　“日子很难熬啊！我以前住昆仑饭店这类五星级酒店，抽的都是‘软中华’，现在已沦落到要为住宿费、烟钱精打细算的地步了。”记者刚一落座，陈先生就打趣说，并夹着那支已抽了一多半的“红塔山”来回晃动。

　　很显然，一向做派大气的陈先生有点不屑于自己目前的生活状态。他告诉记者，以往在

宏观调控政策下，像他们这些靠吃利差的民间借贷经营者，日子过得非常滋润。

　　然而自去年年初以来，温州的民间借贷利率却开始一路下滑，截至目前跌幅接近50%，其年利率已逼近10%的“生死线”。作为温州一家“调剂商行”的主要负责人，陈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曾经倾注大半生心血的事业，“眼下，我们商行大约有3000万元可以用于放贷，其中有500万元是几个股东的自有资金，另外都是以10%-12%的年利率从个人或企业手里吸收过来的。”

　　他向记者算了一笔账，2500多万的存入资金，每年要付出250-300万元的利息；约500万元自有资金，即便是按商业银行2.25%的年利率折算，其成本至少也有11万元；再加上公司的日常开销，其年运作成本达10%左右。

　　“而现在新放出去的贷款，平均下来最高也只能做到10%多一点，已经根本没有什么盈利空间。”陈坦言，当初之所以把公司命名为“XX调剂商行”，主要是出于商行与商业银行有着莫大关系的考虑，希望公司能够像银行一样有经常性的盈利业务，而且这种做法在当地也非常普遍。

　　刚开始陈还寄希望于形势会有所好转，但在近一个来月的惨淡经营之后，他发现情况越来越糟糕，不但利率没有丝毫走高的迹象，放款也越来越难。于是在朋友的帮助下，在12月初他去上海与几位地产商洽谈合作事宜。

　　“大地产商对几千万元的资金根本瞧不上眼，而一些小的地产商虽然能开出很高的价码，但风险又太大。”陈向记者抱怨，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他曾一度想去“炒股”，但最后被朋友劝阻，并建议他去北京看一看。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此次北京之行虽无大的斩获，但也总算是看到了一线希望。“这几天我已与一家私募基金初步商定，以12%的年利率把钱借给他们。”陈长出了一口气，这家私募基金运作相对比较规范，而且还引入了信托公司托管资金，因此，其本金安全与收益都会有较好的保证。

　　“陈先生是当前温州民间借贷生存状况的一个典型写照。”央行温州中心支行副行长蔡灵跃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目前，曾经异常活跃的民间借贷市场已陷入尴尬的境地：不但民间借贷融资额与同期银行贷款相比的比率已降至10%，而且其利率也直线下滑，月借贷利率已下滑到破历史低点的8%。。

　　“几年前，几乎所有需要资金的中小企业主都不向银行借贷，一个项目所需的几千万元甚至上亿元资金，通过民间借贷在几天内就可以筹集完毕，而且全部是现金交易。”蔡灵跃回忆，上世纪90年代中期是温州民间金融最为繁荣的时期，其融资额与同期银行贷款相比的比率达80%，平均年利率在15%以上，部分资金充裕的企业主甚至暂缓主业，以“放贷”为生。

　　谁动了民间借贷的奶酪

　　温州央行中心支行相关负责人认为，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一是来自银行信贷的冲击；二是大量民间资金的回流，导致其内部过度竞争。

　　记者了解到，当前，除光大银行尚未进入之外，温州这块金融宝地已成为国内商业银行设点最多的一个地级市，其网点达1000多个。今年下半年以来，在国内银行信贷整体回落的大背景之下，这些全国性银行开始在温州激进营销，使得该地区银行信贷一反常态逆市上行。

　　“银行加大了放贷力度，相继推出了专门针对中小企业主的优惠利率贷款，并提高了个人经营性贷款的额度。”这位负责人向记者表示，这些银行资金对民间金融市场有很大的替代效应。

　　权威数据显示，截至9月末，温州市短期贷款比年初增加331.71亿元，占全部贷款增量的79.21%。票据贴现余额的增长则高出各项贷款增幅17.43%；个人生产经营性贷款余额212.16亿元，同比增长77.02%，比年初增加83.11亿元，同比多增76.40亿元。这意味着，当前企业的银行信贷以解决流动资金问题为主，个人生产经营性贷款已成为银行竞争的焦点。

　　“温州是一块宝地，与全国其他地区相比，温州的银行平均不良贷款率只有1.3%，因此，总行对该地区实行了倾斜政策。”农总行相关负责人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坦承。

　　另外，大量温州民间资金的回流也使得一些资金开始流向收益相对较高的民间借贷，导致民间借贷资金充裕，借贷利率回落。来自温州银监局的抽样调查显示，目前温州民间流动资本约有1900亿元，其中至少有400余亿元常年跨区域流动。

　　“自去年以来，温州民间资本大量从

房地产、煤矿、金属矿等领域撤退，加入民间借贷‘一族’，在前有银行‘堵截’，后有回流资金‘围追’的情况下，民间借贷的生存环境变得更加恶劣。”陈如是说。

　　多元化逃离生死线

　　在温州民间借贷触及利率“生死线”时，多元化成为其新的生存法则。

　　陈先生告诉记者，此次与私募基金的合作仅是一种权宜之计，因为12%的年利率根本算不上好的投资，下一步他准备回温州去考察当地的一些成长性较好的中小企业，去尝试之前他想都不敢想的股权投资。

　　另外，他还有一个大胆的设想，与几家投资公司联手聘请一位好的操盘手，代他们去炒股，或者买基金，“现在市场行情这么好，说不定我们会大赚一票。”

　　陈的脑海里已浮现出一个并不太成熟的多元化投资思路。对此，沈明高颇有感触：多元化投资一定能为挣扎在“生死线”上的温州民间借贷资金找到一条上好的出路。

　　他分析说，眼下国内民营企业的增长大约在15%-17%之间，温州的增长率还要远高于这一平均水平，因此，股权投资至少能获得15%以上年收益，而请操盘手代炒

股票或者买基金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办法。

　　但他提醒， 作为生存于国内正规金融之外、没有明确法律地位的民间借贷还是应该立足于主业，适当去做一些投资，如投资股票、基金的比例最好不超过自有资金的30%，而股权投资则要对所投资企业的盈利能力、成长性等各项财务指标做全面的考察。

　　此外，他还建议当前温州民间资本可考虑入股银行，参与银行的经营管理，时机成熟时，甚至可以直接成立民营银行；民间资本自己组成“辛迪加”，积极向外投资，变零星资本为集团资本，或者在国外进行投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