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凯旋详解李嘉诚基金会运作之道

　　本报记者 全秋梅

　　发自汕头

　　12月8日上午10：30左右，在汕头大学大礼堂的演讲台上，前副总参谋长熊光楷上将正在作“全球化与中国的战略定位”的演讲。突然间，原本安静的大礼堂有了一丝骚动，一位穿着淡蓝色职业套装的端庄女士，从靠近大礼堂前排的侧门走进来。熊光楷停下了演讲，抬起头，微笑地说：“欢迎周凯旋女士。李嘉诚先生关心(李嘉诚)基金会与汕头大学对话，我希望也有所贡献。”

　　这位走进来的周凯旋女士，是李嘉诚基金会的董事和实际执行人。在她的协助下，李嘉诚将捐献的接近10亿美元慈善资金，投向各种项目。李嘉诚把李嘉诚基金会比作“第三个儿子”，他最近表示要将三分之一的财产投入基金会。多年来，李嘉诚成立的私人公益慈善基金会已捐出及承诺捐款约77亿港元。

　　外界多有称，周凯旋为李嘉诚基金会各种项目的幕后策划者。12月8日至10日，李嘉诚基金会赞助的年度活动“汕头对话”在汕头大学举行，主持人正是周凯旋。

　　12月8日下午，周凯旋接受了《第一财经日报》专访。

　　慈善是一种实验

　　“汕头对话”的主题是创意、持续发展和企业社会责任，邀请的是世界各地包括中国的智库组织、研究机构。这样的“对话”，看起来和慈善距离很远，赞助这样的活动，周凯旋认为重要的是“对话”这样的理念与精神。

　　“我想说李先生他令人赞叹的地方，是一个要常常深入思考的人，是一个常常提升自己、不怕转变的人，这亦驱使他从慈济家转变为一个慈善家。慈济跟慈善工作、跟基金会的工作是不同层次的。”周凯旋说。

　　在周凯旋眼里，李嘉诚从上世纪70年代开始，从做事业成功到现在，一直认为“与人分享”是他重要的一部分。李嘉诚的故事里，会有很多他怎么帮甲、帮乙、帮这个组织那个组织，“但是随着他对社会的阅历越深，经济版图越广，而他又这么爱这个民族，他就一直想可以参与些什么事情，使这个民族内心的力量得到最大的释放。”

　　“基金会在李先生看来，是个人信念的延伸。每个基金会不是讲求你有多少钱、多少能力，最重要的反而是：What do you believe?你自己相信什么？你想改变世界上哪一个你不满的现实？”周凯旋说。

　　李嘉诚基金会所做的事都强调是一种“实验”。在李嘉诚眼里，开办汕头大学是一次很大的实验，希望与政府一块探讨“年轻人怎样准备面对未来的挑战，怎样准备承担对社会的义务”，通过教育系统让学生自己追寻这两个问题的答案。在李嘉诚基金会迄今捐出的77亿港元中，汕头大学就占了27亿港元。

　　“但这个实验的结果不会限于汕头大学，因为这样就没有意义了。我们跟校领导花了很大的精力，我们做每一件事时最主要的考虑，就是不是只有我们才能做，而是其他学校也能做，那你才成功。”周凯旋说。

　　“你办汕头大学是为自己，还是为国家？”周凯旋曾这样问李嘉诚，“这是很不同的概念。为李先生自己，或是为李先生的家族，那我们就不断投放资源，把最有能力的人都吸引到汕头，然后努力争取成绩，让人觉得我们这样好、那样好。但是，这是没有意义的，潮汕只是中国的一部分。如果李先生办汕头大学是为全中国，那我们应把汕头当成一个实验。”

　　跟李嘉诚“其实有分歧”

　　李嘉诚基金会的规模在全球排行前列，每天能收到大约200个申请。“我们的做法是这样的——我们有个小组，按李先生的规定分析排序后再让他考虑。”

　　周凯旋带领的小组，首先看申请项目是否符合基金会的捐助焦点。教育和医疗，是李嘉诚基金会的两大主要方向。“符合了，我们还会看项目对社会能起多大的杠杆作用，因为李先生很相信商业或慈善也要带给社会最大的实惠，如何带动一个突破、一项新的科研，看的是社会回报。”

　　然后，基金会要看项目的管理从哪个角度入手，“因为我们也很重视管理，一定要监察对方的管理方法，来看他们有没有浪费资源，在这方面做得好会得到我们更多的支持。”

　　另外，基金会也很重视政府对项目的支持。“政府配套是很重要的。比如我们捐助美国伯克利4000万美元建一个生命科学中心，关键时刻带动美国发展生命科学，对方也会按我们的捐助作出配套。”

　　李嘉诚基金会在领域上是普及化的。不过，在周凯旋名下，还有一个“周凯旋基金会”，是专注于基础教育尤其是女性方面。“我跟李先生在这方面其实是有分歧的，他认为我有偏见，我不同意。男生不可能理解女生所承受的一种无形压力。”周凯旋觉得，女性企业家要是有能力的话，一定要专注于女性的工作，帮助女性于自信的建立、社会的参与和对未来的憧憬，“我的基金会只会做这件事情，不会考虑其他。”

　　女性一定要有互相支持的心，周凯旋认为这一点很重要，“我的概念是这样的，我们如果能稳定地参与社会，对我们的后代一定有好处。因为我们对家庭的概念更亲密，会更努力争取稳定，因为有小孩的人一定会认为有稳定的社会对他(她)很重要。”

　　女人天生是管理者

　　对于“亚洲女性10强”这样的头衔，周凯旋表示“没兴趣”。

　　“什么是有趣的社会？每个人都清楚自己的角色，每个人的定位不是追求每一个机会，而是发挥每一个机会，这是有区别的。在李嘉诚基金会里，我自己的定位是担任服务的角色，是义工，我积极地参与，去承担问题或是解决问题，但是我不追求我是否是董事，等等。”

　　在周凯旋自己的公司，她连董事都不挂，她认为没有必要。“有很多人争取地位，因为能获得position power、status power的发挥，但其实外边的人都不喜欢你。但若你通过能力的参与，你能够服务社会，你就是不可替代的一个人，那人人都想起你，不是更好吗？”她认为女性是最能扮演这种角色的。

　　对于李嘉诚基金会这么庞大的一个盘子，周凯旋是如何管理及运作的呢？11月12日，李嘉诚基金会宣布，李嘉诚(加拿大)基金会和李嘉诚基金会有限公司(香港基金会)各自与梁伯韬签订了一份有条件协议，购入共12%电讯盈科股权。对于备受外界关注的该举动，周凯旋只是简单地解释：“就是为了投资啊。”

　　“请你不要介意我的分析，其实资产分配与运作的问题是一个‘表皮’的问题，很容易解决的。但是李先生的不同，或是说李先生希望跟中国有意于慈善事业的人所分享的，是他相信的东西。从他个人的榜样，他相信一件事情，而且他以身作则去实现这想法，这就是李嘉诚基金会最重要的原则。”

　　周凯旋认为，管理其实不是很难的事。“我常跟人开玩笑，我是不用去念商业管理(MBA)课程的。我是一个女生，我把我的厨房搞得这么好，这就是一个绝顶的MBA课程，这个男生是不明白的。管理好不好在整件事情里要花的心思其实是最低的，它只是一个显现你信念的方法。”

　　反感“搭便车”

　　周凯旋曾在接受采访时说，“我的办公室比较简朴”，并且打趣说，是“富人的穷亲戚”。

　　“富人的穷亲戚，李先生对这个说法也不是很能理解，觉得受到了伤害。”提及此，周凯旋笑了，“我的意思其实是不要当某某的某某。有很多人很奇怪，他们追求在富人旁边。就因为他们是富人身边的人，他们已经很高兴，但是他们自己没有地位呀！他一生就是附属品，是某某的某某。”

　　周凯旋常常劝公司的同事，不要把名衔看得太重，而要发展自己，追求自己的理念和成功。她认为，把名衔看得太重的观念很广泛，香港连一个大机构的服务员也觉得比一个独立的个人地位高。因此，在选择人才上，她特别排斥有“搭便车”观念的人。

　　一次，一个大学刚毕业的应聘者，希望到李嘉诚基金会工作。周凯旋问其想在基金会做什么，应聘者答：“希望参与决定基金会的资源该分配给哪些项目。”周凯旋随即反问：“凭什么呢？”

　　“我希望这个面试的人会说我对女性项目有很大的热情，希望以此为原则参与分配。但他看事物的角度是错的，是希望来‘搭便车’的，我是不建议取纳的。”周凯旋说。插图/苏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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