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观调控初见成效之后

　　本报记者 杜艳 张向东 北京报道

　　10月19日，国家统计局发布了第三季度中国经济运行数据。

　　在经历了上半年的巅峰增长后，中国经济开始降温，主要经济指标增速出现不同程度的回落。

　　中国经济增长率从二季度的11.3%回落到三季度的10.4%。其中，经济增长的主力军——投资增速回落明显。三季度，中国城镇固定资产投资同比增长24.2%，比二季度回落7.7%。

　　在成功抑制了投资加速增长势头的时候，中国的宏观调控政策又面临何种新的变数？此种情况下，中国下一步的经济走向又将如何？

　　中国宏观经济学会秘书长王建认为，供求关系导致的投资下降使拉动经济增长的动力减弱，可能使我们的经济进入一个下降的通道。王建说：“现在应该是越往后走，经济越会变冷。”

　　但在国家发改委宏观经济研究院投资所所长罗云毅看来，从总体来看，投资增长下降变动是一个短期现象，应该说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投资总量依然会在高位运行。

　　中国

人民银行研究局宏观处副处长阎伟说，地方投资上项目的积极性依然很高，一旦放松调控，投资可能迅速反弹。

　　访谈

　　经济观察报：当前，投资下降得比较显著，有人认为宏观调控效果显现。对于这一轮宏观调控的效果，您如何评价？

　　王建：投资下降是宏观调控的效果显现，我认为还不能这么说。因为7月份和6月份的数据比就是一个台阶，8月份又再下降，从9月份数据看，

中国经济已经有了明显的下降趋势，主要是工业生产和投资在明显往下走。但这是不是宏观调控的效果呢？还不能这么说。因为宏观调控是一个外生变量，不是内生机制。

　　我们看到从央行4月份加息之后，8月份又实行了第二次加息，但这些措施对8月份数据的下降不会产生太大的影响，9月初实行了新国八条，对9月份的影响也不能马上就显现出来，但从数据上，我们看到7、8、9这三个月投资增长是在往下走，所以我认为这一轮的下降不是外生变量所导致的，而是内生变量所导致的。原因就是我们前期的投资现在变成了产能，市场供求的形势被改变过来了，产能过剩必然改变供求和价格，所以新生投资被供求关系压抑住了，所以未来我们面对的将是投资大幅度下降，而产出大幅度上升的局面。这将导致收入差距拉大，而由于国内的消费不可能完全替代投资，这样拉动经济增长的力量将减弱，经济增长不可避免地将进入一个下降通道，这不是调控不调控的结果。

　　罗云毅：现在来谈此轮宏观调控的效果，两个月的数据还太少，实际情况也比较复杂。具体的效果还要看更长期的情况，太短期的数据意义不大。

　　阎伟：今年以来，针对经济中存在的固定资产投资增长过快、信贷投放偏多、

能源消耗过多、违法用地问题严重等问题，中央采取了一系列的宏观调控政策，进入第三季度，宏观调控取得了初步成效，国民经济增长偏快的势头得到了初步遏制，部分主要经济指标增速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回落，呈现出国内生产总值增速高位回落、工业生产增速回落、固定资产投资增速回落和货币信贷增速高位趋稳的“三落一稳”的新态势。就投资来说，第三季度城镇固定资产投资同比增长24.2%，比第二季度回落7.7个百分点，回落幅度非常显著。

　　经济观察报：目前中国的投资已经显著下降，原因大多被归因于今年新一轮的宏观调控。在宏观调控过程中，很多投资项目被停了下来。这个投资下降会继续吗？

　　王建：这一轮的经济增长主要是投资拉动，我们的总需求中60%是投资拉动的，但是对于投资增长有一个认识的问题，现在讲的投资高低指的是固定资产投资的完成额，这个完成额实际上是个技术指标，我们如果对这个指标进行调控那就有一定的问题，因为未来的投资走势不取决于投资完成额，它取决于开工额指标。如果看开工额，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从去年以来下降得很明显，固定资产投资的开工额去年增长到25%，今年前5个月是24%，前6个月是22%，前7个月是19%，前8个月是11%，这个下降很快。而现在说的投资增长率高主要是由于前面阶段的投资进入完成阶段，从而固定资产投资完成额的增长比较高。03年一季度投资完成额的增长速度是27.7%，但是新开工投资的增长速度是63.3%，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到一个周期，现在是完成额很高，而新开工投资额增长率是大幅度下降的。

　　投资开工额的增长速度应该被看成是一个经济的先行指标，而投资完成额的增长速度只是一个同步指标甚至是一个滞后的指标。如果我们对这些投资的数据不懂得观察和运用，认为固定投资增长的速度很高，那样宏观调控中恐怕会走入一个误区。

　　罗云毅：目前随着调控力度的加大，只是投资增幅有所减缓，但依然是在高位运行。从总体来看，投资增幅下降变动是一个短期现象，应该说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投资总量依然会在高位运行。现在，很多项目正在加紧补办手续，手续完善了之后，项目还会继续上。未来投资增幅能不能大幅降下来，还不好说。

　　阎伟：我们要看到，当前经济运行中仍存在着一些问题。一是经济运行中仍存在着形成投资反弹的因素，地方投资上项目的积极性依然很高，一旦放松调控，投资可能迅速反弹。二是结构性矛盾仍然比较突出，二季度的投资虽然出现了较大幅度的回落，但投资增速仍远高于消费的增长速度，造成的结果就是投资率进一步上升，经济增长主要依靠投资拉动的局面依然没有得到改善。

　　经济观察报：因为项目清理之后产生坏账，是大家所关心的问题。这个担心在这轮宏观调控中是否会继续存在？如果存在的话，可能会有多大规模？

　　王建：我觉得项目清理产生大量呆坏账这恐怕不是我们现在需要考虑的问题，因为这次投资增长周期中的投资主体发生了变化，大部分是民营资本，民营资本会绕行政策并得到地方政府的支持，所以我觉得项目清理不是一个很有效的办法。04年宏观调控的时候，发改委也派了工作组下去查违规，但最后发现严重违规必须停下来的非常少，大概1%都不到，而存在审批不全的项目业仅占5%。所以由于项目清理而造成很多坏账的可能性是很小的，相反，市场调节则是坏账产生的最大原因。投资大量增长后产能集中释放，而面临的却是一个容纳力极度有限的市场，出现了生产过剩的时候才会产生大量的坏账。

　　罗云毅：坏账在经济运行当中是一个正常的现象，这次肯定也不会例外。但是要看到，目前整个国民经济还是比较强劲的，增长也比较快，从这个角度讲，大规模的坏账现象应该不会出现。但是如果在此轮调控中，确实是因为在土地、环保等方面有问题而产生了坏账，这是没有办法的，这是必须付出的成本。如果有关部门能够继续按国务院投资体制改革的精神调控，即使短期内一些投资项目产生了一些坏账，从长期看，对加强制度建设、改善投资结构、提高投资质量还是有意义的。

　　经济观察报：宏观调控的目标之一就是使得投资的热度冷却下来，现在这个目标已经初步达到了。有人说，就固定资产投资而言，投资的宏观调控似乎面临一个从强力到放松阶段的拐点。对于这个判断你如何看？

　　王建：我觉得我们的宏观调控当局对形势把握得不是很准确，他们认为投资过热还是主要的问题，实际上我看已经过去了。我们现在应该是越往后走，经济越会变冷。而且主要的拐点即经济下滑应该是明年下半年的时候，即6、7月份，真正下降比较厉害的时候应该是08年的时候，当然如果经济转冷我们一定会采取非常多的强度很大的放松措施。现在大家就已经开始议论了，说宏观调控没有必要再紧了，我看大的趋势是这样的。

　　罗云毅：现在还很难说中央的调控到了一个放松的拐点。因为一两个月的数据实在说明不了具体的问题，也看不出调控的效果到底如何，所以很难判断宏观调控是否到达了拐点。

　　经济观察报：中国经济似乎并没有投资下降而降温，表现相当稳健，物价水平也是维持稳定。你是如何判断当前的经济形势的？面对这样的经济形势，下一阶段宏观调控政策取向应如何？

　　王建：经济的内生变量，即供求关系导致的投资下降使拉动经济增长的动力减弱，可能使我们的经济进入一个下降的通道，我们为了对付这种情况一定要考虑放松的政策取向。原来我预计如果9月份投资增长掉到20%以下，那么4季度双稳健的政策一定就变成双放松了。现在9月份的投资数据表现得还可以，就不会马上采取放松措施。但是如果我们再看到连续两个月投资在20%以下，我个人判断中央马上就要从双稳健到双放松了。

　　罗云毅：总体来讲，宏观经济的整体形势还是比较好的，主要表现在高增长、低通胀。应强调的是，当前固定资产投资领域存在的问题主要在结构方面，在这方面还需要做很多工作。至于在总量方面是否应采取进一步的调控政策，还需要进一步观察。

　　阎伟：在下一步的宏观调控中，一方面要防止投资出现反弹。另一方面，宏观调控要逐渐从总量调整为主逐渐转变为结构调整为主，充分发挥财政政策在宏观调控中的重要作用，进一步提高城乡居民的收入水平，采取有力措施扩大消费需求，提高消费在经济增长中的拉动作用。

　　来源：经济观察报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