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元贷款之变

　　日对华贷款，可能减少对东部沿海项目的受理，而增加对内陆地区的重视

　　本报记者 沈柬贝 发自上海

　　6月9日，日本内阁会议举行，此前外界一度宣传“解冻”日元对华贷款事项却并没有进入讨论议程。

　　“前阵子的东京会议日本政府解冻对华日元贷款，目前的两个关键点就在于，日本自民党的态度与内阁会议能否通过，然后就是由日本国际协力银行(JBIC)来落实。”日本驻上海总领事馆经济领事远山茂昨日向《第一财经日报》记者表示。

　　就在一周前，据日本共同社6日上午报道称，由日本首相小泉纯一郎主持的日本政府“海外经济合作会议”决定解除2005年度的对华日元贷款冻结，该年度的对华日元贷款将为740亿日元。

　　同一天，《第一财经日报》通过日本驻上海领事馆，从日本外务省证实了该740亿日元贷款事宜。

　　这时候，距离3月23日日本外务省宣布冻结2005财年对华日元贷款项目刚好相隔两个月零十五天。

　　被放缓的对华援助贷款

　　日本对华经济援助(ODA)指的是，以日元贷款为主、包括小额无偿援助和技术合作的对外经济合作，是1979由年日本首相大平正芳访华时确定的日本对华提供政府开发援助，“目的是维持和发展与中国的稳定友好关系”(大平语)。而其中对华援助贷款通常会在财年初期决定贷款预算，在财年结束时公布具体贷款项目，

　　“日本政府只是推迟了贷款数额公布的时间，并没有冻结对中国日元贷款的意思。”远山茂4月份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如此强调。

　　于是，2005年度对华日元贷款的援助项目虽然都早已经敲定，但最终由于自民党内部没有达成一致意见，本该于3月底公布的对华贷款数额便被搁置下来。

　　今年5月，JBIC北京代表处竹下昌孝曾向记者表示，中日两国已经有2008年北京奥林匹克运动会前停止提供新的日元贷款的共识。“但是，即使停止新的贷款，目前正在实施的项目以及新项目也需要5~7年的执行期。为了使这些项目早日发挥预期的效果，即使新的贷款停止了，作为实施单位，JBIC也会通过项目监理促进项目落实和实施。”竹下昌孝告诉记者，今年冻结贷款并非事实只是推迟了贷款决定，日本政府正在积极就此事进行协调。

　　“近日两国签订了不少能源与环境方面的合作，正传递着中日关系在逐渐不断的改善中。”隈丸优次先生6月2日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日本方面正感觉良好的政治气氛在重新形成之中，援助贷款事项很可能就会在不远的将来被重新批准下来。

　　6月2日当天，上海日本地方政府事务所日本国际观光振兴机构(JNTO)正在日本领事馆总官邸举行与中方的联谊活动。出席当天活动的日本冲绳县政府上海事务所所长渡久地政尚认为，考虑到两国经济关系的长期利益，日本政府不会贸然决定冻结对华贷款，“日本政府有可能会在对华贷款的问题上，减少对中国东部沿海地区项目的受理，而逐渐转移对中国内陆地区的重视”。

　　按照远山茂的说法，中日两国经济状况近几年都在发生变化，但虽然中国个别地区人均年收入已超过了3000美元，“但整体还未达到1000美元，中国仍有几千万极端贫困人口，日本希望能继续提供帮助”。

　　“随着双边政治关系不断刷新低点，包括历史问题在内的一系列日本方面举措，尤其是日本争取‘入常’一事，以及东海问题，引起了中国高度关注。”上海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博士后研究员雷新军认为，“所以，日元贷款问题被推迟公布预算也是很自然的。”

　　而英国《金融时报》对3月份冻结日元贷款一事曾评论：“尽管日本此举巨很大程度上只是象征性举动，但却标志着亚洲两个最强国之间的关系降至新低。”

　　缩减120亿日元的变局

　　虽然按照正常的程序，“海外经济合作会议”上的该项解冻决定还需要进一步以内阁会议的形式(每周二、五)进行正式确定。但是日本外务省官员6日表示：“2005财政年度对华日元贷款在740亿日元左右，比前一个年度(859亿)大约少120亿日元。”

　　与贷款额度最高的2000年度(近2144亿日元)相比，这是日本政府连续5年削减对华贷款。

　　日本驻华大使馆2005年12月统计的资料显示,截至2004年度的日本对华经济援助总额为3.4万亿日元，其中包括1457亿日元的无偿资金援助，1505亿日元的技术合作，此外31331亿日元对华低息贷款。不过国内不少专家认为，日本对华经济援助有着某种程度上的战争赔款含义。(中国在1972年决定放弃对日本索取日本侵华战争赔款)

　　据雷新军介绍，日本近年来确实是中国的最大援助国，“这25年来中国接受的外国援助中，就有60%是来自日本的ODA。不过从2000年后，日元贷款就开始显著下降，减幅每年都接近20%左右。”他觉得，除去政治关系上的变化，主要原因还是在于部分日本人只看到中国经济快速发展的东部沿海地区。

　　“在早年中国的能源、资源开发等基础产业与一些基础设施建设方面，日元贷款确实发挥了非常积极的作用。”清华大学国际问题研究所日本问题专家刘江永强调，但中日关系的未来并不取决于日本是否继续延续对华日元贷款，或增加或减少，关键看两国的发展取向和政策走向。

　　远山茂也指出，目前的两个关键点就在于，日本自民党的态度以及是否获得内阁会议的通过，然后就是由JBIC来落实。

　　日元贷款通常要走的程序是，由中方申请项目，JBIC对项目进行技术研究并评估数额以后上报东京，由日方确定贷款金额和贷款条件。

　　据竹下昌孝6月6日在电话里对《第一财经日报》记者的表述，2005财年由JBIC上报东京总部的中国项目清单，多数都在环保与人才培养项目上，这与2001年日本政府修订的《对华经济合作计划》重点援助领域也都相一致。

　　5月以来，第五轮中日战略对话、第五轮中日东海油气田开发磋商、中日外长会晤以及部长级“节能环保综合论坛”等一系列的多种互动，“使得两国关系出现回暖，冻结只能是暂时的，中日关系需要恢复朝正常方向的发展。”雷新军说。

　　“继续僵持下去，我觉得对已经贷款的项目单位影响也不好。”远山茂说。

　　684亿日元：“模范还款大国”

　　“随着中国发展课题从消除基础设施瓶颈转为缩小地区差异及环境保护，日元贷款的援助重点也逐渐转到内陆地区开发与环境领域。”竹下昌孝透露，中国在环境领域的污水处理方面，截至2004年建成的设备当中，有11%就利用了日元贷款；从2000年到2004年间中国造林面积的4.5%利用了日元贷款。在竹下的眼里，这种工作在维护两国关系稳定的同时，也对经济紧密化有利。

　　但是，在雷新军看来，日元贷款援助领域的转移，跟国际发展重点有关，跟日本国内情况有关，更与经济利益直接挂钩。“环境是超越国境的问题，沙尘的同纬度效应对日本也造成了不小的影响。”而且，雷新军指出，就是环保发电类项目，比如发电设备的脱硫装置，国产尚未达到国际标准，此类高端产品的开发成本又非常高，一台设备的投资就在几十亿元，“不少核心技术还是得用日本的。”

　　据了解，早年ODA援助中曾有过“限定两国间采购”的规定。不过记者在2004年度的中标企业名单上看到，多数参与项目的企业都是中方。竹下昌孝称，从对华日元贷款最近5年来的趋势看，日本企业的中标比例低于全球比例10%~20%，中国企业占到了80%。“中标的大部分是中国国内企业，但其中也有像欧姆龙这样在中国投资的日本企业作为子承包商被囊括在内的例子。”

　　竹下告诉记者，日元贷款主要来自日本民间的储蓄和税收，所以利率非常低。2004年度年利率仅在0.75%~1.5%之间，还款期长达30~40年。“对环保和教育项目的利率最低，只有0.75%。不过2004年度，中国政府已经偿还684亿日元。”

　　眼下，中国早已进入日元贷款的偿还期。虽然是低息优惠贷款，但终究也是要连本带息偿还的。以2000年贷款最高峰2143.99亿日元为例，假定贷款期限在30年，按照年利率1.5%计算，中国就要还款3108.7855亿日元。“如果再考虑到近年来的日元升值，这本身对日本而言就是一项很好的投资。不仅风险小，还有中国政府支持。”雷新军说。

　　更让总领事隈丸优次乐于看到的是，“自开始援助以来，中国还贷一直没有问题，是个非常模范的还款大国。”

　　一个数据是，2005年

北京大学与日本言论NPO组织的一项调查显示，77.8%的中国人并不知道ODA项目。

　　这在总领事隈丸优次看来，中日政府也好民间也好，都需要继续本着一种求大同存小异的精神来维持发展。“作为外务省的外派官员，我的角色经常会有些为难。很多问题上，中日高层的直接交流非常重要，这些都需要双方政治家的勇气和创见，这是最为关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