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问山西煤商

　　文/路德坤 王进

　　山西开放大会召开之后，正是新晋商又一次大展宏图之时。山西的振兴，在中部地区的崛起，需要广大新晋商的手笔。作为一本专为200万新晋商倾心打造的刊物，《新晋商》愿为这一盛事来临摇旗助喊。

　　而在此际，两位太原政协委员投书本刊，对新晋商中一个最为广大而影响至远的群体——山西煤商，提出尖刻甚至有些刺耳的质疑。但静心思索，却也是恳切之言。

　　诚然，以山西煤商作为新晋商代表未免以偏概全，但当下这个群体在媒体与普通大众眼中，确实掩盖着新晋商的真实面目。作为一个在国内迅速崛起的商帮，新晋商以何种形象呈现，始终是我们关注的话题之一 。

　　首先声明我们不是仇富主义者。

　　只是这些年在从事文化产业研究过程中，接触了不少新晋商。他们有的是在海外发展归国创业的，有的是在中央或者省级机关工作后来下海的，还有的是从山里挖煤开矿起家一夜暴富的。论文化和管理，前两者的优势明显要强于后者；如果论实力和社会影响，后者的优势则要远远超过前者。现在大小媒体，只要谈论新晋商这个话题，大部分谈论的还是山西煤商。

　　山西煤商之所以声名远扬，成为新晋商的主流人物，最早就是因为他们的出现，救活了北京的楼市。北京一位开发高档

房地产的朋友跟我们说，山西煤商简直是他们的救命恩人。前几年宏观经济调整，银根紧缩，作为他们房源销售主要对象的外企和白领也捉襟见肘，大批房子卖不出去，银行又天天催还贷款，眼看就要破产，突然一天来了一批貌不惊人的山西煤商，一下子就把所有空房都买走了。没有山西煤商，就没有北京今天这么红火的房地产业。

　　在国家实施

宏观调控的政策下，北京、上海以及东南沿海各市的楼价，不仅没有下跌，反而还有暴涨的趋势，这救世主的扮演者就是山西煤商。在房地产老板眼里倍受垂青的山西煤商，在普通百姓和专家学者眼里，却越来越多地遭到了质疑。大致归纳起来，有以下几个方面：

　　一问：官煤勾结何时清

　　煤炭，是一个暴利行业，也成了一个抢钱的行业。山西部分煤商勾结官员，霸占资源，垄断市场，横行一方，为天下人所不齿。

　　一个外地人到山西来投资煤矿，在这些年煤炭行情暴涨的情况下，他却赔了个血本无归。问起原因，让我们大吃一惊：山西官煤勾结，挤兑他无法生存。他投资煤矿的那个县，县里一领导和当地一个大煤矿主是称兄道弟的哥们。他的煤矿刚刚开张，这位县里领导就给他做工作，提出来让那个大煤矿主的小舅子来当执行矿长。为了和地方上搞好关系，他答应了。过了几天，执行矿长一来，就提出一个让他无法接受的条件：煤矿的利润要二八

　　开，投资人占两成，执行矿长占八成。投资人当然不干，于是就把那个执行矿长轰走了。从此以后，这个煤矿的厄运就来了：三天两头就有县里的人来检查，以种种借口封矿停产；隔三岔五就有当地的坏人前来捣乱，明抢暗夺。一年下来，投资人的几千万打了水漂，最后抱恨而归。

　　煤炭，是一个暴利行业，也成了一个抢钱的行业。山西部分煤商勾结官员，霸占资源，垄断市场，横行一方，为天下人所不齿。

　　还有一个故事：中央电视台《焦点访谈》一著名记者来山西调查官煤勾结，接到群众举报，某县委领导的哥哥，经营着一座年产几十万吨的大矿。虽然这个矿手续完善，但涉嫌利用职权，侵占国有资产。记者费尽功夫终于调查了个一清二楚，刚刚回到北京，中央台领导就跟他婉转地说，上面有人打招呼，今年山西曝光的事件太多了，影响稳定，你拍的那个片子放放再说吧。这一放，到现在都没有播出去。事后某记者感叹地说，那些貌不惊人的山西煤商真是手眼通天。

　　二问：豪奢之风何时了

　　经常来这里冒傻气的并不是不懂行情的外国人，而是那些山西煤商。上百万的首饰，上千万的家具，成了他们疯狂购置的对象。

　　历史上的晋商曾以勤俭质朴闻名天下，清时有学者评价山西人：“质朴淳厚，有古陶唐之风。”而今天的煤商早已把祖训忘得干干净净。北京某著名商厦以卖高档奢侈品闻名，由于价格昂贵，来这里购物的客人，被北京人戏称为 “京城四大傻”之一。谁也没有料到，经常来这里冒傻气的并不是不懂行情的外国人，而是那些山西煤商。上百万的首饰，上千万的家具，成了他们疯狂购置的对象。北京人开玩笑地说，没有山西人的捧场，这家高档奢侈品商店早就垮了，如今不仅没有关门，而且还在太原开起了分店，买卖相当红火，说来说去，还是山西“傻冒”多！

　　一次，在北京亚运村吃饭，有朋友指着外面的豪宅说：看见没有，那是北京最昂贵的别墅，平均每栋售价都在亿元以上。里面有两大景观：一是开着宝马奔驰风华绝代的女人，那是你们山西煤商的二奶在炫耀身价；二是开着丰田本田出来进去的乡下女人，那是你们山西煤商的保姆在采购东西。

　　山西煤商的豪奢几近疯狂，不过有句西谚，需要警醒那些煤商：上帝要让谁灭亡，首先让他疯狂！

　　三问：矿难事故何时休

　　中央电视台《焦点访谈》先后报道过的山西临汾矿难、繁峙矿难、宁武矿难等等无一不是官员出谋、矿主出钱、帮凶出力、矿工遭殃的人间悲剧。

　　与在京城一掷千金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山西煤商在矿业安全管理和事故处置上极端的吝啬和尖刻。前年，山西某县发生重大矿难，死亡十几人，原因很简单：老板不愿出资三万元更新一根缆绳，最后因为缆绳断裂，十几条鲜活的生命魂归黄泉。前来采访的中央电视台记者感慨地说：山西矿主出百万包二奶，出千百万勾结官员，

　　然舍不得出三万块钱为矿工们买一条安全带，真是死有余辜！这些年最让互联网上泪水蒙蒙的就是矿难事故，最让人痛恨的就是矿难瞒报事件。中央电视台《焦点访谈》先后报道过的山西临汾矿难、繁峙矿难、宁武矿难等等无一不是官员出谋、矿主出钱、帮凶出力、矿工遭殃的人间悲剧。一旦发生矿难，匿尸、藏尸、烧尸、毁尸等等惨绝人寰的事件，不断上演。

　　眼下，“胡温新政”的灵魂之一就是以人为本，而一些煤商逆势而行，不把人命当回事，天理难容。黑色矿难，最见不得阳光，最怕新闻曝光，尤其是怕《焦点访谈》。山西几次大的矿难，就是被曝光后，在新闻舆论的监督下，官员才得到了严肃处理，矿主才被罚得倾家荡产。

　　谁知，近年因为新闻曝光，山西又诞生了一批靠矿难发财的新富翁，这些人大都是职业道德低下的新闻记者和冒充记者的人，他们一旦听说哪里发生了矿难，立即赶到现场，以曝光为由敲诈当地政府和矿主。也许是做贼心虚的缘故，政府官员怕丢乌纱帽，矿主担心封井关停，最后花大笔的黑钱“摆平”那些敲诈勒索的家伙。

　　四问：生态移民何时止

　　改变这种面貌，需要大量的资金投入，而那些挖煤致富的山西煤商却裹挟着大量的资金外逃，去追求青山绿水了，直把他乡作故乡。

　　山西煤商抢购北京、天津、上海、杭州、青岛的楼盘，已经不是什么新闻了。北京的媒体把他们的举动称之为“生态移民”。言外之意，因为煤炭过度开采的缘故，山西地下水枯竭，植被破坏，空气污染，矿难频发，煤商因为忍受不了这种恶劣的环境，才被迫到外面山清水秀的地方投资置业。

　　过去的晋商，把上百个城市赚来的银子，拉回故里，修建了豪阔的深宅大院，如今成了游人接踵而至的著名景点。几百年后，他们的子孙煤商，却靠挖地下的财宝，一夜暴富后，将大把的资金扔到了外面。一个是将外面挣来的钱，投资到故乡。另一个是把故乡挣来的钱，投资到外地。这就是晋商和煤商表面的区别。从本质上来讲，当年的晋商，财雄天下，靠的是自己的智慧和辛苦，是阳光财富，所以他们敢在乡梓面前展示自己的人生价值；而现在的煤商暴富天下，靠的是勾结官员和不正当经营，他们的财富中，浸透着矿工的血泪，再加上他们的举措，污染了环境，当地百姓对这些人很有意见，所以，他们不敢在故乡大肆张扬。

　　在山西人的心目中，昨天的晋商带给了他们精神和荣耀，今天的煤商带给了他们污染和灾难。改变这种面貌，需要大量的资金投入，而那些挖煤致富的山西煤商却裹挟着大量的资金外逃，去追求青山绿水了，直把他乡作故乡。那我们怎么办？很多山西人，包括一些有远见卓识的政要都在思考这个问题。比如在山西乡宁县，为了留住那些煤商的资金，当地政府推行了“一矿一事一业”的发展战略：今后，煤商只要在当地开采一矿，就要同时投资一件环保产业和一件社会公益事业。

　　五问：文化产业何时兴

　　除了个别人有所举措，大部分山西煤商一直徘徊在文化产业的大门外，没有充当投资者的角色，一直在充当一个普通的看客。

　　山西有两棵摇钱树，一棵是煤炭，另一棵是文化。这两种资源优势，连很多普通百姓都清楚。可是，一棵长得粗壮肥硕，另一棵却先天不足。山西的学者、官员和普通百姓，尽管对煤商有诸多意见，可是在文化产业开发上，一直对煤商寄予厚望，希望他们能够利用手中的资金优势，开发文化产业，转变山西单一的经济结构，培育新的经济增长点，再造一个天蓝水清、魅力四射的新山西。可是，除了个别人有所举措，大部分山西煤商一直徘徊在文化产业的大门外，没有充当投资者的角色，一直在充当一个普通的看客。

　　晋商题材火爆，外地的文化人利用这个机会，开始像煤炭私挖滥采一样，对山西的文化资源进行毁灭性的开采。就拿当下流行的几部晋商大戏来说，都存在严重的历史问题，甚至为了剧情需要，对晋商资源进行毁灭性的包装和编造。比如在历史上，不准纳妾是晋商家族的基本规范，可每一部大戏都在晋商妻妾成群上大做文章。现在，对外地不了解晋商文化的投资者来说，古老的晋商资源，成了他们演义现代奇情孽恋故事的道具和服装。这样肆意糟踏晋商资源的电视剧，在全国接连上演以后，毁坏了晋商形象。假如煤商能够把手中的资金拿出来，与山西的文化人相结合，真正把昨天晋商的本质和精神展示出来，不仅可以获得较好的经济回报，而且能够还原历史的本来面目，何乐而不为呢？

　　山西的文化产业，需要新晋商的支持。有责任感的煤商，也需要通过文化产业，改变父老乡亲对他们的重新认识。没有文化的商人，充其量是光着泥脚板还没来及穿袜子，就穿上皮鞋四处游荡的暴发户，即使能用金钱买来“

人大代表”、“政协委员”等等头衔，却买不来尊严和父老乡亲的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