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媒体称中国人多花钱未必能根治贸易失衡

　　经常对中国的高储蓄率牢骚满腹的美国政客们应该来苏阳家看一看。

　　苏阳是上海一家航空运输公司的联合所有人，妻子任洁为某家公司的人力资源经理，二人年薪近50,000美元。但是他们为豪华装修的大房子支付375美元月供、再供养两辆车，扣除食品、教育以及到海外旅游的一系列费用后，就所剩无几了。

　　生命短暂，我们应该及时享受生活，苏阳说。他靠在棕色真皮沙发里，面前摆放著硕大的日立平板电视。

　　中国的中产阶层正在日益发展壮大，他们的消费观念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甚至让他们的父辈瞠目结舌。媒体中出现了“月光族”这类新名词，指的便是大城市的上班族中每月都要把收入统统花光的那些年轻人。尽管中国的储蓄率仍然在全球数一数二，但毕竟已经有所下降了。

　　北京和华盛顿的官员们开始将改善中美贸易失衡状况的希望寄托到中国储蓄率的降低上。两国政府都希望中国居民能拿出更多储蓄购买商品--包括购买美国的商品--以降低美国创纪录的贸易逆差，同时缓解两国间日益紧张的贸易关系。眼下，有关贸易制裁和

人民币汇率调整的争论已接近白热化。很多经济学家担心，随著越来越多的就业岗位流向中国，贸易逆差导致美国国内的就业机会减少，并导致美国对外资的依赖程度与日俱增。

　　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在4月末访美期间对记者称，中国将主要依靠内需、而非巨额的贸易顺差来拉动经济增长。白宫对中国降低储蓄率的承诺大加赞赏，将其成为中国迈出的“重大一步”。上周，中国央行将金融机构贷款基准利率上调，同时保持存款利率不变--此举或将进一步抑制储蓄。

　　不过中国摆脱高储蓄未必能在短期内根治全球贸易失衡的局面。原因是：中国消费的很大一部分体现在诸如教育、住房和医疗保健等生活必要支出上。从通用汽车(General Motors Corp.)到宝洁公司(Procter & Gamble Co.)等很多美国企业在中国设厂生产，其销售额的增长往往对缓解贸易失衡毫无裨益。中国的平均收入水平仍然较低，即便储蓄率降低，换算成美元的支出增长仍是屈指可数。而且家庭储蓄的规模也可能比很多人的预期少得多。

　　的确，中国的储蓄率仍然很高--占国内生产总值(GDP)的44%左右，相比之下美国的储蓄额只占14%。近些年，随著中国发展成为全球第四大经济体，储蓄总额加速增长，银行存款总额达到3.75万亿美元左右，较2000年增长一倍以上。但每帐户的平均储蓄额微不足道。据中国建设银行(China Construction Bank Corp.)称，截至2005年末，在该行3.25亿个个人储蓄帐户中，约有一半的储蓄余额不足13美元，平均余额只有730美元。

　　据世界银行(World Bank)估计，中国的家庭储蓄率目前占GDP的16%，而九十年代中期时还在20%以上。但企业储蓄率占GDP的比例超过22%，并且正在上升。中国相对稳定但却异常高的政府储蓄水平更加值得关注，中国央行的

外汇储备已高达8,750亿美元。

　　“人们经常把储蓄理解为家庭储蓄，”世界银行的高级经济学家高路易(Louis Kuijs)说。“中国的家庭储蓄的确很高，但相对于国家储蓄而言，只是一小部分。”

　　刺激消费已成为政府工作的重中之重。去年零售额增长13%，远高于GDP 9.9%的增长率。但即便很多像苏阳这样的中产家庭加大消费，他们的购买力对中国贸易顺差仍然不会产生什么影响，因为，消费需求与中国低成本的出口业尚无法相提并论。

　　而且，看看苏阳一家的花销清单就知道，也许他们的某些花销会落入美国人的口袋，但实际上他们并没有购买太多的进口产品。

　　美国品牌商品在中国销售旺盛，但是这些产品大多产自中国，从通用汽车的别克系列到苏阳家架子上宝洁公司的舒肤佳(Safeguard)香皂和海飞丝(Head & Shoulders)洗发水均是如此。宝洁公司大中国区副总裁Irwin Lee说，中国是宝洁公司全球五大市场之一，但是“我们相对独立。我们的出口量不大，进口量也不大。”因而，尽管在中国经营的49,000家美国公司或许能够看到中国消费主义升温为公司收益带来的好处，但是这种升温在贸易流量方面的影响却非常小。

　　苏阳去年花2000美元购买的IBM笔记本以及花100美元购买的Tommy Hilfiger衬衣都不是美国生产的。

　　在沃尔玛连锁公司(Wal-Mart Stores Inc.)的中国各家分店内，想找到美国制造的消费品并不比在美国的沃尔玛超市内找到一件美国制造的产品容易。胡锦涛访美期间曾表示，从中国出口至美国的产品中至少有90%已不再在美国本土生产了。苏阳说：“事实上，很难找到真正的美国进口产品。”

　　在苏阳家里仅有几件产品是真正的美国货：亨氏(H.J. Heinz Co.)生产的牛排调味料以及E.&J. Gallo Winery出品的Carlo Rossi酒。他们还买了Sunkist Growers Inc.出口的橘子。

　　和许多为中国带来巨大变化的经济力量一样，储蓄是近些年才有的现象。在20世纪70年代末中国开始实施经济改革的时候，普通家庭根本就没有钱。政府发行各种票证，用来购买电视和自行车等消费品。

　　当中国开始经济改革，从国家事无巨细照管一切的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变时，社会保障体系并没有建立，很多中国人对改革的第一反应就是增加存款。有点钱的中国人只有一个选择：找一家银行把钱存起来。

　　对于33岁的苏阳和其他城市居民来讲，经济发展速度之快超乎寻常。苏阳的家庭总收入将近50,000美元，远远高于1,700美元的人均国内生产总值。但这个收入水平在城市中产阶层中并不稀奇。十年前，瘦高的苏阳是一家地方航空公司的运输经理，那时他与父母住在一起，年收入只有2,200美元。

　　储蓄非常重要。他的父母督促他在和高中女友任洁结婚前存够6,000美元。尽管最终没有实现这个存款目标，他还是在1997年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现年33岁的任洁说，婚后夫妇二人精打细算。与父母挤在一处非常小的房子内。二年后女儿降生了。他们买了一套价值48,000美元的房子。尽管他们买房的前一年上海的几家银行就已开始提供按揭贷款，但是全家还是倾其所有来帮助他们支付购房款。

　　苏阳的家庭银行存款总额在2003年前已经增长到约60,000美元。他经营了两年的航空运输公司步入正轨，妻子在单位也得到了提拔。苏阳说，未来如此美好，他们决定放弃以生活质量为代价、以储蓄为中心的生活方式。

　　考虑到远离市中心的二手房产比较划算，2003年夫妻二人决定支付180,000美元购买一套大房子。尽管他们的第一套房子已经升值了一倍，但这次购买仍然花掉了他们的大部分积蓄。他们还向银行申请了25年期60,000美元的按揭贷款。

　　最近，苏阳的信箱里经常有各种吸引借款的信息。苏阳说，最近几个月他已经至少三次收到刻有他名字的信用卡，其中一张还是花旗集团(Citigroup Inc.)旗下一家公司寄来的。

　　在收入增长的同时，新支出也接踵而至。苏阳的父亲在去年从一家国有企业的工程部门退休后，和他住在一起。任洁也要赡养父母。

　　老一辈人有时也在暗示他们：“你们还年轻，但是要记住你们应该存点钱，”苏阳重复著他父亲的话。事实上，苏妈妈说她的态度已经有所改变。她说：“过去我们太关注存钱了。”

　　苏阳夫妇在2001年之前从未迈出过国门。最近几年，苏阳每年会花6,000美元带全家人出去旅游一到二次。全家人在瑞典、墨西哥以及美国的照片装点著靠近正门的桌面，这也是中国人开始在全球支配他们的财富的一个标志。其中一张照片是去年11月在香港迪斯尼乐园拍摄的，照片中有著名的唐老鸭。

　　从房屋按揭贷款到七岁女儿私立学校学费再到养车费用等固定支出费用花掉了全家预算的四分之一。这些费用都是苏阳父母以前从未碰到的。在过去的社会主义制度下，住房和教育费用全部由国家承担--有“车”的人也不过拥有一辆自行车。“十年前，我们根本想像不到有一天我们也会有房有车。”用手机打电话的间隙苏阳对我们说。

　　根据世界银行的数据，中国的个人存款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例并不比法国等国家高很多，可能还低于印度等国家。相比之下，印度家庭储蓄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例约为22%。

　　储蓄对于在上海某高校负责招生工作的31岁的Jessica Xu来讲是次要的。她的年收入是25,000美元，她拥有四张信用卡和一个“看见漂亮东西就想买”的购买愿望。她会不时告诫自己要存点钱，而且她也确实在存钱。但是留些美好的回忆显然更加重要，去年她花了6,250美元带母亲去东南亚走了一圈。

　　当她的家人劝告她买一些便宜的衣服、多存点钱的时候，她说，她也一直在提醒自己“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穿著时尚是出于工作的考虑。

　　James T. Aredd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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