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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州商人周星增的六年“找地路”
本报记者 吴乐晋 发自上海
上海最大的民营养老院终于可以动土的时候，上海新建桥企业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周星增没有参加新闻发布会，而是躲在办公室里，一个人平静地摆弄围棋棋谱。
几年前上海最大的民办高校建桥学院开学时，周星增曾兴奋地对记者说：“生平愿望就是办一所民办大学、一所民办养老院、一所民办医院。”
这种豪情万丈在结果到来之际消失。“可能是等了太久了，疲惫。”周星增向《第一财经日报》解释，“而且现在的养老院，也不是我当初心中的那个养老院。”
这家名叫亲和源老年公寓的养老院，位于上海南汇区康桥镇。这是周星增6年前的梦想，直到最近才终得以开建。不过由于土地审批遭遇“瓶颈”，最后有关部门以土地出资占到养老院40%的股份；而周星增原本希望的是一个纯民营机制的养老院。
漫长“找地路”
温州商人周星增办养老院是其母亲的心愿。因为母亲乐善好施，周星增曾提出给她500万元作为行善基金。结果母亲发话：“你还是帮我办个养老院吧。”
周星增是当地出名的孝子。一位熟悉周星增的温商告诉记者，以前每次出远门回家，周星增必会端上一大盆热水，为母亲洗脚。
6年前，揣着生产电器开关赚得的第一桶金，周星增从温州闯到上海，并创办了建桥企业集团以及新建桥企业集团。他是上海2003年度十大经济人物，今年排名胡润慈善榜第51位。
2000年，周星增计划收购南汇镇一家一直无法开业的养老院，结果遭到捐赠者的反对而流产。自此他的养老院计划在长达6年的时间里“陷入了漫长的找地阶段”。
“上头很热情，但是一直过不了‘土地公公’这一关。”周星增说。上海在1979年开始就步入老龄化社会，上海非常鼓励社会力量办养老院，但是有心大规模投资养老院的社会资本首先在拿地环节遭遇门槛。
某镇的一位副镇长曾对周星增吐真言：“老周，不是不给面子，你得想想，我任期三年，需要拿出政绩。土地是稀缺资源，批给房地产商，马上就有一大笔收入；批成工业用地，马上就有税收；批成养老院，什么现成好处都看不到。而养老院老人说走就走了，不吉利，会影响当地的招商引资。”
“很多镇也不是马上回绝，但是最后总是以各种理由搪塞。”周星增说。随后国家开始宏观调控，地根紧缩，养老院项目一度停滞。直到去年国务院颁布“非公经济36条”，周星增渐渐冷却的热情又被重燃。
但是具体的审批过程令周星增感到无奈：针对康桥镇的这块地，民政部门的指示是，按照规定，政府对养老院用地予以优先划拨供地；其他部门的批复是，民营企业就是不能享受土地划拨政策。
无法兜出这个怪圈，新建桥集团最后决定以引进康桥镇政府作为投资方，集团另外出资6亿元兴建养老院和一座社区医院。“长期来看,两种体制一定会发生冲突。这是个麻烦。”周星增皱着眉头说。
“养老院是微利行业，投资的回报周期长，如果按照市场价拿地，养老院无法经营。”周星增说，“现存的所有这些条文，基本没有一条考虑到民办养老院的具体情况。”
银发时代和“一铺难求”
一方面是民办养老院土地审批困难，另一方面是上海市中心养老院“一铺难求”的问题非常突出。
据曾经在上海市民政局社会福利事业管理处工作过的沈彦桥回忆，上海人为争养老院一张床开始“走后门”的历史是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的。如今类似故事已经演变成，上海某养老院外排队等待床位的老人，达到600多人，是其床位数的两倍。“一些老人等不到床位，就去世了。”
养老事业近日的窘困有其历史根源。上世纪90年代以前，养老院只是赡养孤老和农村“五保户”的福利机构，90年代初,上海孤老数量减少,当时甚至引发了一场“养老院是否要逐步关闭”的争论。
周星增说，民办高校和民办养老院的共通之处在于：需求巨大、国家投入不足，长期来看，民营企业大有可为。
据国家民政部门预计，到2010年，在中国老人家庭中“空巢”比例将高达70%左右；全国老龄委提供的数据显示，预计到2010年中国老年人市场的年消费需求将达到1万亿元。
从上海地区的情况看，目前60岁以上的老年人为260.8万，占上海总人口的19.3%。尽管上海养老床位每年以3000张的速度递增，但仍呈现出供不应求的态势。
学术界以“银发经济”来称呼这个特殊的行业。退休后，沈彦桥担任了上海市社会福利行业协会副秘书长。他现在的忧虑是，由于设施陈旧，或是服务理念落后，现存一些养老院的老人没有得到基本的关怀。
“到一些养老院看过后，我感觉很心酸。”周星增说。亲和源养老院建成后，老年人通过租赁房间而不是床位的方式进入养老院，餐饮、文化、保健、康复等服务则需另外付费，但费用估计比一般养老院要高。
第一只螃蟹不一定好吃
根据规定，民办养老院属于民办非企业事业。这意味着他们是非营利机构，即使赚了钱也不能分红。但据温州某民政部门官员描述，民营养老院盈余不算丰厚，因此如果他们私下进行分红，政府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浙江共有157家民营养老机构，大部分都在温州。
投资养老院风险同样也不小。曾是浙江省最大的民营养老院的奉化市99老人乐园，目前陷入了严重亏损的境地。
现在担任上海市社会福利行业协会副秘书长的沈彦桥对民办养老院持同情态度，认为他们现阶段困难很多。按规定，投资养老院，国家有许多扶持政策，如免缴城市建设和房屋建设费用，免缴煤气增容费和城市供排水设施的收费；免收营业税，对所得税减免照顾等。
“具体到民办养老院，这些政策总是难以得到落实。”沈彦桥说。
周星增认为，民办养老院目前最大的困难是融资。银行认为养老院属于公用事业，不能担保、不能抵押。这意味着数亿元的总投资得全靠新建桥集团自有资金。
新建桥集团总裁奚志勇原是康桥镇副书记，“下海”到企业以后，深刻体会到有关部门对民办养老院还是心存顾忌。正是考虑到这一点，亲和源养老院的经营模式至今没有定稿。不过他们明确提出“只租不售”，之前个别民营养老院给老人兜售房子，被指责为变相的房地产商。
“期望改变，得有耐心。民办教育就是因为参与者多了，才有后来的《民办教育法》，在养老院方面，我们也想开个好头。”周星增说，第一只螃蟹并不一定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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