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州国企大迁徙 土地换安置能否成为万用灵丹

　　盘活国有企业的土地资产来安置职工、支付改革成本，这是各地政府部门目前普遍采用的一种方法。国企搬迁改制，果真是一条必由的发展之路？

　　本报记者 肖树臣 通讯员 周健

　　阳春三月，郑州“西部大开发”大幕徐徐拉开。一台台机器，不久之后将被移至他处 ；一块块土地，在扒掉老建筑之后，将会被新的高楼、绿地或其他建筑设施覆盖。郑州振兴西区工业基地，并以一种高昂的姿态嵌入“郑洛工业走廊”。

　　郑州西部10多个大中型国企及更多的中小国企，从此迁往他处；而这里的数十万工人，命运又将如何？

　　20万产业工人大迁徙

　　“我们正在改制，也该有些改变了。”3月10日，郑州国棉三厂的一名门卫说。在他的身后，挂着三个大红的条幅，其中一个条幅上写着“二次创业”的字样。

　　作为规模宏大的郑州“西部大开发”的一部分，不久后，位于西区的这些棉纺企业，将离开它们的发家之地，搬迁到数公里以外的一个服装纺织工业园。

　　“西区的国有纺织企业很多，工人也很多，有的大厂里在岗职工就有三四千人，退休的还有几千人，而普通职工的工资也就600元左右，况且很多家庭夫妻都在纺织厂工作，你说每个月千把块钱够干啥？”国棉三厂的一名工作人员说。西区有着众多的国有老企业，不仅下岗职工众多，而且收入普遍较低。

　　实际上，在过去的几年中，这场迁徙就在郑州西部悄悄进行。而这次，包括几个“个头大的难啃的骨头”，比如白鸽集团、电缆集团、嵩岳棉纺集团等等。因涉及10余家“老大难”国企、20万产业工人、17平方公里土地以及数百万人的未来生活，因而备受社会各界关注。

　　就在此前，郑州电缆厂已完成铝材公司的东迁工作，而3月初，该厂(集团)首批200余亩的土地作为今年政府储备土地“第一拍”，公开亮相土地市场。

　　与其情形稍微不同，搬迁的重中之重是郑州几家棉纺厂的异地重建。据了解，郑棉三厂已作为其中的“第一家改制，第一家搬迁，第一家挂牌”单位，于今年3月正式外迁。而它和其他几家棉纺厂的新家，已被选择在更为靠西的须水镇面积达13平方公里的郑州纺织工业基地内。这是一场郑州市乃至河南省规模空前的国企大搬迁。

　　一家房地产开发商告诉记者，郑州西区近几年的地产投放量和销售量逐年减少，但是由于基础设施较好，地价要比郑州南区高，有较高的开发潜力。

　　但是，对于西区的开发建设，依然有不少人士表示了担忧。在国有企业的改制搬迁过程中，政府通过土地储备中心收购原厂土地，并拨付企业一定资金。这部分资金将优先用于职工安置，而后进行新厂房建设等。这部分资金数目可观，在政府后期通过“招、拍、挂”出让这部分土地时，势必要考虑到土地收益的市场因素。如果地块成本太高，不容易吸引开发商，也容易导致西区地价上涨过快。如果郑州东西地价拉平的话，在收入未能提高的情形下，无形中增加了市民的居住成本。

　　一家地产商也称，对西区的土地开发和升值问题，目前尚难以评价。

　　输血”易“造血”难

　　国企改制与搬迁同时进行。按照有关方面的计划，郑州电缆集团、白鸽集团以及几家棉纺厂将按照“一厂一策”的方针进行收购、搬迁。其具体操作方式为，每个国有企业“将逐个自我改制，每改制完一个企业，由政府收购后给予一定的资金作为补偿，用于偿还债务、安置职工”。

　　巨大的土地收益，似乎让国企改革的各种疑难问题“迎刃而解”。但，一向举步维艰的诸多国企在“输血”之后又能否具备“造血”功能？

　　企业不改革、不搬迁不行，但也并非一“改”就灵。去年年底，郑州市要求所属国企全部完成改制，如今看来，这样的目标基本达到。但企业改制之后怎么办？

　　郑州市此前已有许多拍卖国有企业土地的成功案例。去年12月，原郑州水工机械厂、电气厂、金笛印染厂3家国企5宗土地在市国土资源局土地交易大厅公开挂牌出让。其中，仅郑州水工机械厂一宗面积为230多亩的土地，在经过10余轮次的激烈角逐后，最后以超出出让底价1.26亿元的价格顺利成交。

　　“这些钱，由市财政部门按照政府确定的比例返还给改制企业，有的企业还实现了全额返还。”郑州市经济委员会的一位官员介绍，“在完成土地收购协议签订后，土地储备中心就先期为水工机械厂、电气厂、金笛印染厂等4家企业注入了搬迁改制资金3.5亿元，解决了企业改制资金之渴。”

　　他所说的4家企业中包括郑州电缆集团。去年，该集团一期290多亩土地、二期300余亩土地，已被郑州市土地储备中心收购。该企业对外的一份宣传资料中这样写道：“面对破旧的厂房、老化的机器设备以及沉重的债务负担，我们认为解决改制资金之渴最好的方式就是将现有土地盘活。而且，‘搬迁发展’也是企业最好的出路。”

　　这就成为该企业实施搬迁的最具说服力的理由，也成为其它国企力图振兴的“良药”。在近期由郑州市土地储备中心陆续推向市场的2000多亩土地中，有980多亩就来自国有企业。

　　郑州国有企业的搬迁，早在2003年前后开始掀起的新一轮改革浪潮中，就有多个案例。当时，也是根据“一厂一策”的改制原则，或全员持股，或破产，或引进外来投资者。许多土地资源状况良好的企业，选择了异地搬迁。

　　郑州白云机电装备股份有限公司原名郑州市拖车厂，2001年从郑州市陇海路搬迁至郑州经济技术开发区后，企业实现国有股退出，公司产权结构改造成全员和集体法人共同持股。当时，企业出让原厂区，共获资金4000多万元。但该企业当时效益好，在郑州经济技术开发区投资1.1亿元建设新厂区，并未动用这些资金。如今5年过去，企业发展“一直稳中有升”。

　　与其情形类似的有郑州锅炉有限责任公司(原名郑州锅炉厂)。2002年，该企业在将南厂厂址拍卖后，自筹资金2亿元实施移地技术改造工程，2003年全部搬迁并成功改制。“国有股全部退出了，经营业绩比原来好了一些。厂里为我们都办理了医疗保险，并且签订了正式的劳动合同，还给工人们配发了电动自行车。”该企业职工王金良告诉记者。

　　但这样的例子只是少数，许多国企在改制搬迁后，经营状况并未得到根本好转，有的甚至濒临倒闭边缘。

　　郑州油漆厂现名郑州双塔涂料有限公司。2003年，该企业搬至郑州经济技术开发区，将原卖地款8000多万及新筹措的2000多万元贷款用于新厂房建设上。但改制后，“企业并没多大起色，换汤不换药，每年业绩仍然与往年持平，职工平均工资不升反降”。在此徘徊状态之中，去年1月，湖南湘江涂料集团对其进行并购，并投入近亿元资金。不过，该企业职工反映，这笔钱主要用于收购职工股份，企业的生产经营投入“目前依旧不多”。

　　2002年实行搬迁改制的郑州轴承厂经营状况更差。职工们反映，改制后土地置换资金并没完全投入到位，到现在企业每年仍然严重亏损。

　　劳动者权益最终如何体现

　　目前，许多改制后企业暴露出了一些问题，比如身份置换后企业职工的股本金保障问题——作为弱势群体，有些人尽管事先是出于“入股自愿”，但在非正常的经营状态下，他们的权益最终如何体现？

　　根据有关原则，国企改革“可采取租赁、承包、兼并、破产等多种形式”，但都要“有利于企业的发展，有利于企业壮大，有利于企业脱困”。为此，实行“真改革”，不走过场，不要搞“翻牌公司”；既要“换汤”，又要“换药”，建立严格的现代企业制度，就成为题中应有之义。但是，这些现象仍然在许多改制后企业中广泛存在。

　　“郑州老国企的发展到底缺什么，这个问题值得深入探讨。”河南九鼎投资咨询公司总经理张保盈长期致力于国企改制，他这样对记者说，“它并不是只涉及一个个经济体的问题，它的背后，还有几十万产业工人的生存、就业问题。”

　　可以肯定，企业发展首先缺资金。缺资金是所有企业都面临的共性问题，但对那些需要搬迁的企业来说，尽管经土地置换可以换来巨额资金，但这些钱在扣除必要的中间费用外，其余的主要就用于新厂房的投建和职工身份置换上。据调查，许多企业都将职工的身份置换金作为重新入股的股金，不过，这些都显得是杯水车薪，而且，如果企业经营效益每况愈下，这些钱还有缩水的可能。

　　另外，一些企业的技术改造、产业升级并没真正实施，机械设备只是从甲地搬到了乙地，缺乏技术改造意识和资金。与此相应，产品与需求脱节，导致市场开拓不力。

　　郑州电缆集团在今年上半年要完成搬迁。该集团办公室一位姓王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企业要发展，必须彻底转变观念，并进行产权制度改革，但我们这儿人员多，历史负担重，企业搬迁后，还面临着诸多问题。”靠自身力量难以取得快速发展，这已成为该集团许多人的共识。

　　“缺管理”也是毫无疑问的。在“换汤不换药”的改制方式中，一些企业的负责人仍由原来的领导接任，计划经济时期形成的思维，仍顽固地存留在许多人的脑袋中。它带来的一个更为严重的问题是，许多企业并没建立起真正的现代企业制度。

　　“政府应该对改制后企业实行跟踪机制，不能说一‘改’就彻底不管了，或者，因为它们大多是中小企业，就看不到了。”河南省产权交易中心副总裁钟冠华说，“在一定时期内，应组织各种社会中介组织定期地对它们实行咨询和会诊，引导企业的经营者和员工进行管理、劳动技能的自我培训，悉心提供各种金融、创业、技术升级服务。这些工作虽然繁琐，但它体现出了对那些为国家做出重大贡献的劳动者的尊重，体现出市场经济的公平和公正精神，符合

和谐社会的根本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