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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记者 朱宗文 湖南株洲报道
3月6日晌午，株洲，雨停了。
石峰区霞湾一家小型粗铟厂的潘老板正忙着指挥工人搬家——因为环保不达标，这家靠近湘江的工厂只能选择关闭。
与此同时，一河之隔的另一家粗铟厂周姓老板则正在办公室打电话联系开工所需的一些材料。“枯水期马上要结束了，我们是五家拿了环保达标证企业之一，准备要开工，下单要货的订金已收到不少。”
出租车都望而却步的株洲霞湾只能用“灰头土脸”来形容，而鲜为人知的是，小小的霞湾举足轻重地影响着一个国际市场——越来越不可或缺的稀有金属铟。
但是以后，左右国际铟价的局面也许不会在这里出现了，因为，炼铟产生的废水流入湘江，导致严重的镉超标，2006年1月，株洲当地政府部门已决心对单纯谋求暴利的炼铟企业“杀无赦”。
而受此影响，国际市场近日也迅速窜高。来自中国信息分会有色金属信息分会的ATK每天金属报价显示，3月9日粗铟每千克最低价格已窜升至8500元，而精铟价格最高达到15000元，原本预计2006年5月前后才会开始的新一轮上涨行情，正提前到来。
新型的暴利行业
已经没有人能记得霞湾最早的炼铟企业的“诞生”时间。“炼铟在霞湾至少有七八年历史了。”一位在这里住了20多年的电机师傅告诉记者。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坐落在霞湾的株洲冶炼集团是炼铟较早的企业之一。“株冶集团产铟全国最多，并直接左右国际市场铟价。”石峰区企业发展促进局副局长董勇告诉记者，对于庞大的株冶集团来说，炼铟只是他们的一个附属产品，是为了利用废渣。
“霞湾一带是株洲的老工业区，这里有株冶、株钢，收集炼铟所需的铅锌废渣比较有利，而且因炼铟的关键是技术，株冶厂退休的技术工人也是这些中小粗铟厂追逐的对象，就地取材为铟厂的集群创造了条件。”谈及铟厂青睐霞湾的原因，上述电机师傅说。
“那些技术工人都是高薪请来的，然后将技术教给厂里像我们这样的人，有的厂花几十万元请炼铟的工程师带教一个月。”一位曾在铟厂工作过的工人告诉记者。
有了株洲冶炼集团这个庞大的资源载体，一些中小型的炼铟厂围绕株冶相继出现。“最近三年冒出来的很多，最多时这里有20多家粗铟厂。”周老板说。
据了解，直到2002年前，炼铟还没有加入到暴利行业中来，2001年10月最低时只有55美元-60美元/千克。20世纪90年代末，铟价曾经持续多年下跌，最终跌破生产成本价。
而2001年成了铟市场的一个转折性年份。2001年7月17日，广西南丹大厂矿区发生恶性透水事故，南丹矿区的全部矿山企业停产整顿，政府也在“7·17”事件之后取缔非法采矿。据统计，广西被永久关闭的矿山企业不下60个，年采矿、选矿能力分别减少了194万吨、32万吨。由于广西大厂矿区的铟储量世界第一，从此国际铟市场进入持续的供应不足，铟价也由此长期坚挺。
“2002年前搞铟厂的老板都没有赚到钱，我记得有个退休的老头曾过来办厂，走的时候260万元买回的机器设备最后50万元都没有人要，没想到他一走价格就疯涨。”电机师傅说，2003年底和2004年初铟的价格涨得让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每千克从年初的440元一举翻到年底的4000多元，2005年价格继续上攻。
在世界原生铟的供应中，接近50%来自中国，而霞湾这些粗铟厂炼出的粗铟并不是直接出口。“国内的贸易公司向我们下单订货，他们应该是拿去后加工成精铟才出口的。并没有老外直接从我们这里来要货。”周老板甚至并不完全清楚铟为什么在国外那么走俏，“我只知道现在它像金银一样贵！”
3月6日，一位来厂里求铟的贸易人员碰了一鼻子灰。“现在人家下了订金的都拿不到货！”周老板对来客留个电话的请求都拒绝了，“有货的时候我自然会打电话给你，不过这几个月你不要指望。”
灰色的生存状态
正是因为国际市场需求攀升、铟产量急剧下降，铟价一再高企，于是不少中小老板大举介入粗铟生产，株冶集团周围的炼铟企业一夜之间“遍地开花”。
“这里一般都是采取湿法炼铟，从冶炼硫酸锌留下的废渣中提炼粗铟，但是技术水平参差不齐，有的技术水平不过关的一吨锌渣中也炼不出0.1千克的铟。”电机师傅说。
技术水平不过关带来的后果远不止如此，废水中遗留大量的铅、镉，直接导致镉的超标。而镉的污染在重金属中排列第二，也是世界8大污染物之一。“吸入它会把你骨头里的钙置换出来，让人患上疼痛病，甚至癌症。”曾有死亡者，身上发现有56处骨折，坚硬的骨头可以像玻璃一样易碎。
因此，对这个新型的暴利行业，株洲当地政府和普通市民都并不“感冒”。
“那些小作坊式的炼铟工厂都是‘小打小闹’，都是想赚一把就走，而一家炼铟厂的环保投入动辄几百万，甚至上千万，他们不可能去做这么大的投入，所以炼铟产生的废水无处处理，最后都偷偷地排进了湘江。”董勇说。
董勇表示，这些小型铟厂的取缔对株洲当地税收和人员就业的影响不大，因此没有产生大的波动，而石峰区政府的态度也很明确，再不允许小作坊式的铟厂出现，保留的只是环保排放达标的企业。
2004年7月13日国家环保总局公布了对131个城市2003年度环境空气质量的排名，株洲被列为污染最严重的10大城市之中。石峰区霞湾这里的清水塘工业区是株洲环境污染的“重灾区”，这个面积仅10平方公里的区域，密密麻麻布满着210家排污企业，其中189家企业被列入污染企业名单，其中排放汞、砷、镉、铅等有毒重金属34万吨，占全市有毒重金属排放的90%以上。
目前，治污也成为石峰区的头等大事。“我们正在霞湾那边搞一个循环经济工业园，循环利用治污。”董勇说。
“炼铟厂环保要达标，必须要炼硫酸锌，炼硫酸锌产生的渣去炼铟，炼铟产生的废水继续炼硫酸锌，这样循环利用才能做到不产生污染。我们厂为此投入了1000多万元，在炼铟的同时炼硫酸锌，硫酸锌不赚钱，主要是为炼铟。”周老板说，最早搞炼铟的老板已因为环保不达标被“赶”到云南去了，这里有不少铟厂都转移到云南个旧和广东韶关一带去了。
而留下来的企业则必须要环保达标，据了解，前身为石峰区精铟厂的炼铟企业株洲经仕实业有限公司去年共投资2000多万元治污，实现了绿色经营战略。
“世界炼铟的矿产主要集中在中国，这是宝贵的资源，前些年就因为乱采而导致价格低得可怜。而那些环保不达标的铟厂对资源的利用率不高，是一种浪费，而且是以牺牲环保为代价的，关停是一件好事！”中南大学冶金工程专业首席教授唐谟堂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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