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敬琏先生的神化与虚幻化

　　叶檀 每经评论员

　　吴敬琏先生的身上曾经箭矢丛集，有人举出担任独董的事例，认为他是利益集团的代表，有人坚持认为他代表了上一辈经济学者的良知，有人认为他是市场化的盲目拥趸，有人以为他是权贵资本的坚决反对者。

　　在笔者看来，吴敬琏谁的利益也没有代表，只是说出了他所认为的客观事实。也正因为如此，他具有公共知识分子的基本秉赋，直言无忌，尽管其中一些观点可以探讨。

　　比如，他从中国历史的发展以及自身的经验，得出对中国发展威胁最大的是权贵资本这一结论，因此更多地强调这一方面的危险，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没有意识到市场化改革所存在的剥夺弱势阶层的极大风险。笔者曾指出，在吴敬琏与公众之间存在双重误读，公众对他的误读就是无视他对行政寻租的批评、对权贵资本的担忧、对于市场效率的建议，而抓住吴敬琏对于市场化具体问题的一些建议，派送了一顶中小股民“公敌”或者买办代言人的大帽子。

　　原本以为，只要有一个公平冷静的对话平台，这一误读应该容易化解。孰料事情远非想像的那么简单。

　　在近日召开的

中国经济50人论坛2006年会上，吴敬琏先生比较全面地阐述了对于中国改革的反思，总结出中国改革的四大缺陷：

　　第一，从经济领域说，一些关键领域的改革，如大型国有企业的股份化改革、垄断行业的管理体制和产权制度改革、基本经济资源的市场化配置等由于障碍重重而进展缓慢；第二，现代市场经济正常运转所必须的法治环境迟迟未能建立；第三，政府必须提供的教育基本社会保障等公共服务不但没有加强相反有削弱的趋势；最后，与传统社会主义经济社会体制相适应的粗放增长方式也难于向集约增长方式转变。由分配不公、贫富差距扩大、行政腐败扩散等造成的社会矛盾日益加剧，并引起了部分群众对现实生活中消极现象的强烈不满。

　　就这几点而论，依然延续其以往对权贵资本、行政寻租、垄断的尖锐批评，实质是在斥责改革过程中的泛市场化、伪市场化以及借行政手段对于弱势群体的社会保障的剥夺，有重新转身为弱势群体代言的趋势。但他依然秉承自身一贯理念，提出警惕“有人正力图把人们引向反市场化改革”的风险。

　　这原本是一个极好的消除误读的机会，但令人遗憾的是，在随后的网友热评中，虽然有不少冷静的读者认可吴敬琏先生的观点，或者进行学术上的商榷，但依然有不少非理性的讨伐之声，有人甚至将市场化改革的失误算在提出市场化改革的人士吴敬琏的头上，更有人建议清算吴敬琏所应该承担的改革失误和股市接近崩溃的责任。

　　这种批判的逻辑线索是，市场化导致在各个领域的泛市场化，导致弱势群体被剥夺，因此，提倡市场化的经济学家就应该承担责任。

　　吴敬琏因此抽象化为市场化和改革失误的文化符号。

　　这未免高估了吴敬琏的作用，也高估了经济学家的作用。如果以吴敬琏一人之力就能让中国股市推翻重来，实在是可悲的倒果为因，也是个人英雄史观在经济领域的重新上演。

　　吴敬琏在此次会议上认为，学界应该形成切实风气，其实，何止学界。以教育市场化改革而言，如果不从行政法规和法律以及资金投入各方面作详细分析，恐怕对民营教育机构的处境只能得出南辕北辙的结论。如果不对教育的伪市场化的既得利益群体作出细致的分析，对于教育市场化的批判显然是无的放矢。把任何个人或者某个群体抽象化为文化或者道德符号，不管是遭到大众痛斥的虚幻的市场化符号，还是被

神话了的万众拥戴的弱势群体守护神的符号，都不是什么好事。因为，一个被异化的的符号总有走下神坛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