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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姚玉洁
在2005年全国百强县排名中坐上第一把交椅的苏州昆山市，年初宣布已跨过“全面小康”水平线。昆山是全国第一个经过某种量化考核，宣布进入“全面小康”的地区，尽管其套用的是江苏省自定的指标体系。
这个“全面小康”，是指江苏省2003年制订并作为政府文件正式下发、列入各市县政绩考核内容的全面小康社会指标体系，涉及经济发展、生活水平、社会发展和生态环境4大类18项25个指标。其中最核心的三项指标，人均GDP、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和农民人均纯收入的目标值分别为3000美元、2000美元和1000美元，昆山县达标的数字分别是13500美元、16800元人民币和8450元人民币(其他指标见文后附)。
中国人从《诗经》、《礼记》就开始畅想的“小康”梦，至此在我国终于有了一个可供参照、研究、评说和学习的样本。解剖“昆山样本”，可以让老百姓自己来琢磨，自己的日子离全面小康的距离还有多远。
全面小康的核心是“富民优先”
昆山市专门为外来务工人员建设了集中居住区。图为“新昆山人”宿舍。(图片来源：新华网)
昆山，地处江苏东南部，面积927.7平方公里，常住人口超120万，辖10个镇和国家级的昆山经济技术开发区。
［个案点击］ 朱玉兰的家今年从农村老宅搬进“枫景苑”小区。她支付了12万元的差价，将原来235平方米的老宅置换为三套新房，一套118平方米、三室两厅的房子自住，两套91平方米的房子出售。她在昆山市区还有一套98.7平方米的房子，每月租金收入为1600元。丈夫创办的塑料厂2005年开始产生效益，年销售额一两百万元。女儿从事会计工作，每月收入1500元左右。朱玉兰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她说：“像我家这样的情况在昆山很普通。”
［全景扫描］“枫景苑”是统一规划的农民集中居住区，有污水处理系统、健身设施等。玉山镇青淞村256户农民已全部搬迁至此，村党支部书记滕金兰介绍，在“拆一还一”的动迁政策下，全村户均拥有住房3.1套、250平方米，大部分村民通过转让、出租空余的房子，都有经营性收入。一套100平方米的房子，一年的租金在1万元左右。
目前，昆山已有64%的人口生活在城镇，已建成33个农民集中居住区，还有40个居住区在建设中。
2005年6月，昆山对全市11万户农村家庭的收入情况进行了入户调查，逐家核对，让农民自行申报收入情况。当时的调查结果，农民人均纯收入超过8000元的家庭占56.3%，到年底实际收入达到8000元的家庭已占65%，不足2000元的家庭少于1.1%；城乡人均收入差小于2:1，没有出现“平均数掩盖大多数”的问题。
［专家点评］南京大学社会学系张鸿雁教授说，小康的核心是一个“富”字，其最终目的是富民，是让老百姓得到实惠。即使各项指标都是满分，具体小康的标准还是要落实到老百姓头上，看他们对自己的生活是否满意，是否认可。昆山在这方面提供了很好的经验。
南京大学教授、经济学家洪银兴指出，富民不仅要看平均收入，还要看达到平均收入的人数。平均数的不足之处，是它不能反映事物内部不同个体的发展状况，容易掩盖平均增长率之下的贫困现象，一个突出的代表就是“拉美现象”。昆山没有出现贫富差距过大的问题，共同富裕抓得比较好。
“房东经济”催生农民物业
昆山市目前已建成33个集中居住区，农民搬进统一规划的小区居住，有健身设施和污水处理系统等(图片来源：新华网)
［个案点击］“新乐佳苑”是昆山一个外来务工人员的集中居住区，每个宿舍每月房租400元。“房东”是一个特别的民间组织——乐佳富民合作社，由陆家镇8个村的村民自愿入股，共吸纳股本金1600万元，并选举产生7名董事和1名监理。政府划拨出48亩土地，由合作社投资建设了总面积为5万平方米的集体公寓，出租给外来务工人员，收益向股东分红。
乐佳富民合作社副董事长朱叶维告诉记者，“新乐佳苑”2005年一期竣工，当年租金收入122万元，拿出86万给股东分红。为了鼓励这种农民投资的形式，市、镇两级政府各按分红资金的10%补贴给富民合作社。“现在入股的农户达到400多家，占总户数的9%，为了控制大户，扩大覆盖面，我们规定每户入股金额不得超过10万元。”
［全景扫描］截至2005年，昆山累计组建富民合作社155家，入社农民11957户；社区股份合作社24家，入社农民1668户；土地股份合作社11家，入社农民13237户。入社农户占总户数的26.59%，户均年获红利在股金的10%左右。目前，全市农民收入的40%以上来自于投资和经营。
［专家点评］南京大学洪银兴教授认为，增加居民收入的关键是解决收入来源问题，必须增加居民的资产收入和经营收入。近年来，昆山实施“人人有技能、个个有工作、家家有物业”的“三有工程”，成立农民创业贷款担保中心等服务农民创业的专门机构，积极创建农村新型合作经济组织，可以说是当年集体富裕的苏南模式的新发展。而昆山发达的外向型经济和庞大的外来人口，催生了繁荣的“房东经济”，普通百姓通过出租房屋、提供快餐等形式，增加了经营性收入。
“鳏寡孤独废疾者 皆有所养”
朱玉兰家有一台背投电视和两台液晶电视；这样的情况在昆山很普遍。(图片来源：新华网)
［个案点击］58岁的江建忠是昆山市陆家镇夏桥村的村民，记者见到他的时候，他一脸是笑，忙着照顾他的日杂货小卖部。
仅在一年以前，这个老汉还在苦难的阴影下紧皱眉头。他的儿子1999年患了尿毒症，到处求医问药。“在上海仁济医院做腹透，一天就是300多块钱，一个月下来就是9000多，而且必须终身治疗。医生告诉我，唯一的办法就是换肾。”
换肾手术很成功，但此后必须终身服用进口的抗排异药物，一年费用高达10多万元。短短4年，江建忠给儿子看病买药花了近40万元，负债20多万元。“我家是典型的因病致贫。”江建忠告诉记者，他原来在陆家镇蜂蜜厂担任厂办公室主任，儿子跑运输，全家年收入在5万元以上，也算是个小康之家。
在相关部门的帮助下，江建忠给儿子补办了一度中断的医疗保险；2005年，儿子11.5万元的医药费报销了9万元。江建忠说：“要是没有医保，这个家就完了。”
［全景扫描］“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是古人心中理想的大同社会。现在人们所追求的“全面小康”，一个基本内容就是完善的社会保障体系。近3年来，昆山市财政每年拿出近6亿元建立健全农村社保体系。女性55岁以上，男性60岁以上，就可以无门槛地享受到基本养老保险，每月领取养老金100-130元。而从2005年7月起，1.6万名大龄失地农民由农保转为城保，每月可以拿到500多元养老金。
昆山农民的医疗保险覆盖率也已达到99.5%，农民个人每年缴纳50元，市、镇、村三级财政共补贴150元，这样的筹资标准基本上能让农民小病无忧、大病不愁。2005年1至10月，昆山共有464322人次的老年人使用帐户就诊，支出基金631.9万元；有317364人次享受社区门诊补偿，补偿额360.75万元；有15771人次得到住院风险统筹基金补偿，补偿额2561.68万元；有182人得到大病救助，救助额166.2万元。
［专家点评］南京大学洪银兴教授说，全面小康的发展是以人为本的发展，这意味着无论是发展的结果还是发展的措施，都要给人民群众带来实惠，使人民群众分享增长的成果。中共江苏省委研究室副主任范朝礼概括指出，和谐社会的核心就是利益关系的和谐。全面小康就是要通过构建公正的社会分配体系，发展社会公共服务体系，让经济增长的成果惠及大多数人，这自然就达到了社会和谐。
昆山“全面小康”：一只可供解剖的麻雀
昆山在建设全面小康社会中取得了很大的成就，但还存在很多新课题。从数据上看，昆山的居民收入没有呈现出与GDP相对应的高水平。这反映了昆山在以加工贸易为主的经济结构下，原料、市场两头在外，利润大部分被外来投资者拿走的现实。政府接下来应认真研究如何增强其内生的经济活力，把创造出的财富更多地分配给城乡居民。
南京大学洪银兴认为，事实上这不仅是昆山的难题，也是江苏省普遍遇到的难题。如果比较江苏，特别是苏南的经济发展水平，如经济增长率、GDP总量、工业增加值、出口总值等指标在全国的位次和全省居民收入在全国的位次，可以发现两者不相称。江苏经济发展水平居全国最前列，但人民的收入水平、消费水平却并没有居全国的最前列，这意味着江苏在调整产业结构、投资结构和扩大中等收入者比重等方面还有较大的发展空间。
许多专家认为，昆山的“全面小康”，为全国其它地区提供了参考样本和一只可供解剖的麻雀。这可能是它最大的历史作用和价值所在。
中共江苏省委研究室副主任范朝礼说，全面小康指标体系，把科学发展的理念变成了一套可操作、实打实的标准。将“全面、协调、可持续”的发展要求进行量化，实际上给了官员们一个实践座标和规制，尽量避免人为因素造成的发展失控和出轨。同时，江苏省的这套指标体系也是开放性的，会根据省情不断调整，删减一些全省已实现的指标，增加单位能耗、自主创新能力、新农村建设等方面的一些内容。
江苏省把“全面小康”量化成一套具体的指标体系，通过政府文件正式下发，并列为各市县的政绩考核内容，这在全国尚属首次。江苏省社科院院长宋林飞认为，这一指标体系设定了科学发展的轨道，因而可以有效地遏制在GDP主导的考核下容易产生的经济冲动。其中一些具有前瞻性的指标，较好地体现了科学发展、和谐社会的要求。
另一方面，江苏“全面小康”指标体系本身的阶段性、有限性，决定了昆山的“全面小康”还有一些未经测算的“盲点”，如还没有涉及到取得这些成果所要付出的能源消耗等方面的代价，也没有涉及增长成果的分配，如反映贫富差距的基尼系数。因此，宋林飞认为，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昆山“进入了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新阶段，取得了阶段性的重大成就。”
昆山市委书记曹新平提出，对全面小康指标体系中个别指标的计算方法今后可作必要调整。譬如，千亩以上的湖泊不计入森林覆盖面积，这种计算方法并不完全适合苏南等水网地区。昆山的水域面积占全市的21.8%，拥有阳澄湖、淀山湖两大淡水湖，这些湖泊同森林一样，起到了调节生态环境的作用。因此，对水网地区可降低森林覆盖率标准。另一方面，有必要调整充实单位GDP能耗、非正常死亡率等指标，强化对经济、社会发展质量的考核监控。
他说，昆山市要在锁定全省全面小康指标体系的同时，从自己的实际出发，提出相关的配套指标，完善乡镇经济社会发展目标管理考核，从地均GDP和财政收入产出、万元GDP能耗、财政收入占GDP比重、人均收入占人均GDP比重、人才占劳动力比重、土地投资强度和环境质量达标率等方面对经济社会发展质量进行跟踪监控。(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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