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工头张发河的900万元政府工程拖欠链条

　　本报记者 全秋梅 发自江西贵溪

　　张发河是建雄公司的当家人，该公司是江西省贵溪市最早、最大的路桥工程承建公司。2006年临近春节，为了

　　催工程款，张发河还在江西、河南两地跑。

　　1月15日，张发河人在河南，他开始着急了。“河南的钱也没有拿到，还要待下去。等到20号还没有钱，我就告到河南省的有关部门去。”

　　张发河在河南承接的工程是许昌至禹州的公路。这个工程开工至今显得不太顺利，其间民间投资方欲转给河南省交通厅，但是河南省交通厅没有接手。

　　张发河吃过教训，就在2004年11月,他手下的农民工余际家等人,就到江西省清欠办公室，联名反映贵溪市建雄路桥工程有限公司(下称“建雄公司”)拖欠上百万元工程款及农民工工资的问题。

　　于是，张发河陷入了讨债怪圈。一边是农民工追在屁股后向他要钱，另一边，张发河说：“政府部门还拖欠公司近900万元工程款呢。”

　　清欠已经结束？

　　据贵溪市建设局对《第一财经日报》的说法，截至2006年1月1日，贵溪市清欠已经基本完成，只有一个拖欠额36.4万元的社会工程项目，因为争议还没有结算。

　　有

　　贵溪市官员表示：“我敢说贵溪市是江西省清欠最好的县级市了，因为贵溪市比较有实力。”从贵溪市有关部门统计的数字来看，贵溪市从2004年开始，连续三年财政收入位江西省县一级政府的首位。

　　但是，张发河的遭遇表明，还是有为数不少的工程款没有真正结算，地方政府更多是通过还款计划或者还款承诺的方式，形式上实现了清欠。

　　在形式上实现清欠是目前政府对于偿还工程款一种普遍的做法。

　　1月10日，中国广播网有报道显示，有记者就河南省南召县等地农民工的投诉，到河南平顶山市调查采访，结果颇出人意料。平顶山市清欠办公室的解释是：“平顶山市拖欠工程款一百万元以上的单位都已经清欠完毕。”

　　而实际上，平顶山市建委至今还拖欠着近1000万元的工程款。平顶山清欠办工作人员解释：平顶山市建委将自己拖欠的近1000万元款项列入了小清欠范围，不在互联网上公示，春节前只能还一部分。

　　前后不一致

　　张发河的欠款是318.38万元。

　　据贵溪市建设局对记者的介绍，截至2003年，贵溪市共58项工程有拖欠，总拖欠工程款是2777.9万元。其中政府工程项目是52项，拖欠工程款是 2030.32万元。

　　1月9日，贵溪市建设局介绍，截至2006年1月1日(按照中央部委的要求，县一级政府，要求在这个时间点完成清欠，县一级以上的政府时间点稍晚一些)，贵溪市清欠已经基本完成，只有一个拖欠额36.4万元的社会工程项目，因为争议还没有结算。

　　贵溪市建设局有关负责人说：“我们绝大部分工程都已经完成清欠，这在建设部的相关网站上可以看到。”

　　建设部主办的中国工程建设信息网(下称“工程网”，网址www.cein.gov.cn)，有一个“拖欠工程款偿还情况查询”的专栏。建设部通过各地建设部门，向企业下发用户名和密码，由企业自行登记拖欠款额度以及结算类型等。

　　1月15日，记者在工程网检索发现，贵溪市共58项工程有拖欠，总拖欠工程款是2777.9万元，与贵溪市建设局的介绍一致。

　　但是，建雄公司承建有拖欠的项目15项，显示拖欠总额是911.01万元；显示待结算的有11项工程，拖欠额度是682.29万元。工程网显示贵溪市的完成清欠情况，以及拖欠建雄公司的款数，与贵溪市建设局介绍的并不一致。

　　对此，上述贵溪市建设局负责人解释道：“工程网有管理版和非管理版，你看到的版本可能不对。”最后，该负责人表示不太清楚究竟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清欠实质

　　针对贵溪市建设局的说法，工程网显示拖欠工程款“已结算”就表示完成清欠。记者询问：“结算，是现金结清，还是达成还款协议？”该局有关负责人表示：“建设局只管工程网上显示的结果，至于是现金结清，还是达成还款协议，是财政部门的事情。”而贵溪市财政局不愿就此发表看法。

　　对此，张发河表示：“已结算，是表示双方对拖欠款额度核对确认，但并不表示拖欠款已经真正结清。待结算，就表示对拖欠款额度还没有核对确认。”

　　2003年和2004年，张发河分别将其承包工程的两个业主——贵溪市工业园管委会和耳口乡政府告上法庭。他很快打赢官司，法院判决贵溪市工业园管委会和耳口乡政府偿还工程拖欠款及其他费用合计近百万元。

　　为什么单单把这两项工程的业主告上法庭？张发河解释说：“因为这两个工程，都是与往届的政府机构签下的合同。”他担心新一届的政府机构不认账，所以选择通过法律手段解决问题。

　　然而更大的问题随之而来，赢了官司，张发河却至今没有拿到钱。贵溪市工业园管委会有关负责人解释：“工业园区与建雄，其实是雄石公司(建雄公司之前名为雄石)，是有过一个工程的合作，但这个工程的欠款40万元左右已经结清。”

　　工程网上显示，贵溪市工业园区向建雄公司发包两个工程：标准厂房工程和场地平整工程。拖欠款分别是35万元和97万元。

　　对于数额对不上的情况，上述工业园区负责人解释说：“我们和雄石只是在标准厂房上有合作。”

　　贵溪市建设局的负责人也认为：“网上显示的工程拖欠款绝大部分是准确的，但也会有些不准确，因为都是企业自行登记的。”

　　“建雄的拖欠款已经结了一部分。”耳口乡政府办公室的有关负责人对记者说。但对于结算了多少，什么时候结算的，以何种方式结算等问题，该负责人则表示不清楚。

　　长效机制遭遇形象工程

　　贵溪市目前集中对2003年年底以前竣工的工程清欠，2004年开工的工程没有进入工程网的统计名列。

　　按照2003年94号《国务院办公厅关于切实解决建设领域拖欠工程款问题的通知》(下称“94号通知”)的要求，到2006年年底，全国全面完成2003年年底之前竣工工程的拖欠款清欠工作。2004年开工的工程，不能再产生新的拖欠。

　　针对记者询问贵溪市2004年后的工程是否有拖欠款，贵溪市建设局有关负责人解释说：“还没有开始统计。不过原则上，是不会有欠款的。2004年后开工的工程，有很多项目还没有结算，还没有结算的项目不存在拖欠款的说法。”

　　而记者从当地包工头处了解到，投资4亿多元的滨水绿地广场，在2004年上半年竣工；贵溪市政府办公大楼,2004年年底竣工。这两大项目至今都没有全面进行结算。

　　对于时隔近一年多还未结算的情况，上述贵溪市建设局负责人表示，项目多长时间内必须验收结算呢，“这由发包方和承建方双方约定。”

　　在94号通知中指出，对于拖欠工程款的问题，要综合治理，从源头上防止其发生：“要防止一些地方利用拖欠工程款，掩盖建设资金不足的矛盾，搞‘形象工程’和‘政绩工程’。”

　　记者了解到，在贵溪市政府新大楼启动之初，中央有关部门也已开始禁止建新办公大楼。当时，贵溪市不是以政府办公大楼报建，而是以“经济大楼”报建。工程网上显示贵溪市拖欠款名单中有“贵溪市经济大楼土石方工程”。当初指挥建设新大楼的指挥部，由贵溪市一名副市长挂帅，名为“经济大楼指挥部”。贵溪市建设局有关负责人表示，并不清楚为何名为“经济大楼”。

　　1月9日，贵溪市宣传部对记者介绍：今后的工程上马要量力而行，要科学论证。新上马的工程，建筑部门和市政府严格把关，不仅在招标过程中，对应标单位规范认证，阳光操作，还要对应标单位有没有拖欠农民工工资进行审查。

　　地方财政困境

　　“河南的工程是民间投资工程，投资方是股份制公司，付款我不担心。贵溪市的工程都是政府工程，催款会比较困难。”1月8日，张发河在河南郑州对记者表示。在他的预计中，1月15日就可以回贵溪市,专门催讨贵溪市的工程拖欠款。服务贵溪市工程的一些农民工不时给他打电话讨钱。

　　有贵溪市建筑行业的人向记者介绍，其实民间工程承包商、住宅小区

开发商的资质以及招投标，早已经与是否拖欠农民工工资相挂钩，政府工程承包商则没有。因为，政府工程承包商的拖欠都与政府部门的拖欠直接相关。

　　2004年，中央有关部门就开始提倡建立“支付担保”机制。所谓支付担保，是指在项目启动之前，按照一定比例，收取确保农民工工资的专项资金，存放于某个专项账户中，由某个部门监管。

　　然而上述规定至今贵溪市没有实行。贵溪市建设局有关人员表示有困难，“会增加投资方的负担，投资方会有很大意见。目前只有上海少数大城市做到了，江西省还没有城市有能力推行。”

　　不过，谢闵贵对贵溪市今后政府工程的建设很有信心。他是贵溪市

城市建设投资开发公司(下称“城投”)的总经理。“2005年开工的工程，法人代表都是城投。”他认为，公司化运作政府工程，有利于明确政府投资方与承建方的法律关系，也不会因为政府机构班子更迭带来种种“后遗症”。

　　而且，城投是独立于政府各个部门的，抛弃以往项目单独运作的弊端，进行诸多项目的综合运作，不断引进成功的城市经营理念。今后，政府工程不仅不会出现地方财政短缺，还会带来地方新盈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