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渝富变身债务过滤器 国资经营化死棋为活局

　　本报记者 程维 发自重庆

　　11月3日，世界银行在其发布的最新一期《中国经济季报》中说：“如果成功，重庆渝富资产管理公司(下称‘重庆渝富’)可能成为一个颇具价值的样板。重庆市国资委下属的重庆渝富在国家开发银行贷款的支持下，以人民币22亿元的折扣价格购得了667家当地企业欠中国工商银行107亿元的债务。如果该资产管理公司能够成功地对这些企业实施运行和财务方 面的重组以及所有制转型，那么‘渝富模式’可能为中国东北很多面临破产国有企业的重组、关闭和转型提供借鉴。”

　　重庆市国资委及重庆渝富公司的相关负责人认为，这是对公司的肯定。

　　为“卸包袱”而生

　　重庆市是国内著名的老工业基地，但是该市国有工业却累积了600多亿元债务，上世纪90年代后期，重庆市通过债转股方式转走了300多亿元债务，国企关闭破产核销了几十亿元债务，但仍有270亿元不良债务难以处置。这些债务对应的资产，不产生任何效益，而且每年20多亿元利息的负担也增为

不良资产。许多国企因债台高筑，即使产品旺销也扭亏无望。

　　面对债务“死结”，商业银行只能通过法律诉讼解决问题，但打官司时间漫长，即使打赢了官司，债权变现至少需要三四年。此外，打官司成本相当高，银行要清理上百亿元债权，诉讼费至少上亿元，资金清收率也很低，一般仅为3%到5%。

　　与其这样，不如由重庆市政府出一笔钱一次性买下这些债务，按照债务总额的20%~30%一次性把一笔钱给商业银行，然后重庆市政府再来处理这些“债务包”。

　　但是重庆市政府作为一级政府机构，不便于进行相关操作，因此设立重庆渝富，将其作为当地政府及国资委的债务化解平台。

　　重庆渝富成立于2004年，该公司注册成立时，只有10.2亿元注册资本，重庆市政府以市财政局持有的国有股权3.18亿元和经评估后的国有土地资产7.02亿元作为公司实收资本。当地政府赋予重庆渝富国企战略重组(主要是债务重组和资产重组)职能，以及土地储备及收购与经营职能、战略投资等三大职能。

　　但实际上成立重庆渝富最初动机是，当地政府为解决一些大型企业集团的不良资产而设置的一个地方政府所属的操作平台。即该公司主要承担当地国有企业的不良资产消解或者说是“清洗污垢”任务。

　　今年12月22日，重庆渝富办公室负责人秦显峰、刘伟在接受《第一财经日报》采访时称，在世行给予该公司这一评价前，重庆渝富已经得到国内国资经营同行的高度认同，“目前除台湾省以外的其他30多个省的国资部门几乎全都到公司来考察学习过。”

　　“债务过滤器”

　　重庆渝富在化解债务时的操作流程是，先由地方政府指令当地国有企业集团将银行债务分门别类打包，然后由重庆渝富与银行(或四大

资产管理公司)谈判，同时争取国家特殊政策，并用现金按一定打折收购率从银行手中买下这些不良资产包。

　　而原有债务企业则只需按照相对应的银行债务额的20%~30%，支付一笔费用给重庆渝富。这相当于一个企业资产回购过程，因为此时的重庆渝富有这些企业的债务追索权，欠债企业的现有资产中的一部分或全部属于偿债资产，理论控制权在重庆渝富手中，这些欠债企业需要把这些资产的控制权(或者称债权)买回去。不过此时买回去的资产已经是没有债务的“经清洗干净后的‘净资产’”。

　　重庆市规定，这些“经清洗干净后的‘净资产’”大部分由原企业回购，回购方式主要是现金回购或以土地抵债。重庆渝富从工商银行重庆市分行购买的第二批不良资产的区县级企业因涉及37个区县，重庆市政府下令以各区县为单位，由各区县政府确定“经清洗干净后的‘净资产’”的接收主体，并组织落实资金回购或以土地抵债。

　　在这个操作流程中，重庆渝富实际上起到的是一个债务过滤或清洗的作用，企业的银行债务在经过重庆渝富之后，出来就变成了无债务资产，而这些无债务资产大多数又回到了原企业。

　　打包减债一举成名

　　重庆渝富的成名之作是，该公司在2004年3月，收购了1160户企业在工商银行重庆分行的不良贷款本息157亿元，其中涉及重庆市级企业的24个企业集团(含委、办、局)。世行此前的107亿元数据与这一数据有出入，原因是世行的数据未包括重庆渝富正在操作的50亿元不良资产,这50亿元不良资产主要由该市区县企业产生，预计这些不良资产的处置能在2006年完成。

　　这一操作分两个批次进行，第一批处理市级国有企业的不良资产，第二批处理区县级国企的不良资产。

　　不过重庆渝富只有10亿元注册资本金，且主要是非现金类资产，要支付不良资产的收购资金，只有另寻途径，该市通过信托产品融资，及通过国家

开发银行的贷款方式来解决收购资金。在重庆渝富操作第一批不良资产收购时，因发放信托产品募集资金的模式“时间上来不及”，因此采用了后一模式。

　　重庆渝富归还融资的支撑是，一是当地企业集团向重庆渝富“买回”资产支付的现金或土地，该公司获得地方政府授权，可以经营土地一级市场，因此公司把“抵账”的这些土地经储备、整治后出售，获得土地增值产生的巨额收益；二是重庆渝富还对一些可以追索回的债权进行追偿。

　　2004年3月，重庆市常务副市长黄奇帆向开发银行重庆市分行提出重庆渝富从开发银行贷款回购商业银行债权的想法。4月，渝富正式向开发银行申请贷款，地方政府对这笔贷款提供了担保，开发银行用1个多月时间对“打包”资产进行了全面评审并批复。6月29日，开发银行向渝富提供了第一笔贷款5亿元，7月1日又贷款十几亿元，重庆渝富在两个月内就把当年全部贷款拿到了手上，获得不良资产收购资金。

　　这一操作有四大创新之处，一是地方政府将当地的不良资产打包处理，避免了债务处理的重庆渝富分别与各企业及银行三方谈判，避免了分别开几千个会议，签署几千个协议，降低了处置成本；二是直接与银行谈判，使处理不良资产的“打折率”低到20%~30%，如就单个企业分别与银行谈，或就债务包与四大资产管理公司谈，其打折率一般只能在50%左右；其三是，该笔不良资产的处理获得了国务院特批，获得27.38%的“打折率”，用43亿元现金收购了157亿元银行债务。

　　死棋下成了多赢棋

　　另一大创新是国家开发银行的创新。该行为重庆渝富提供的这笔贷款是国内金融界第一次为处置不良国有资产提供贷款，从而创造了一种新的金融工具。在国外，这种贷款被称作“搭桥贷款”(业界也称过桥贷款，一般指在特定事件发生以前，银行为借款企业“填补资金缺口”而发放的贷款)，开发银行总行是以“组合贷款”名义批准的。

　　以前开发银行贷款往往针对具体的大中型项目，此次则开辟了一种支持国有企业债务重组的新方式，给其他地方的国企债务重组提供了可资借鉴的经验。现在，重庆渝富收购不良资产的贷款申报及信用审查模式，已经成为国家开发银行在全国推广的范例。

　　当然此模式还有其他好处，一是减轻了国企债务负担，提高了一批国有企业的融资发展能力。重庆市国资委统计，2004年重庆“打包”处置不良国有资产后，国有企业资产负债率平均下降了10%，消化应提未提资金利息潜亏12亿元，还盘活了抵押在银行的土地7790亩、房屋200万平方米和价值10亿元的机器设备等，使这些资产得以“解套”。其次是解决了重庆市一大批老国有企业的历史遗留问题，重庆机电集团、化医控股集团、轻纺集团三大集团共减免银行债务45亿元，每年减少财务费用2.5亿元；三是有效盘活了资产，解开了银行债务“死结”，降低了改革成本。

　　同时，“渝富模式”还改善了当地信用环境和投资环境，工商银行重庆市分行的不良贷款率与重庆渝富的一笔操作，使不良贷款率从24%下降到13.5%，下降了10.5个百分点，该行在工商银行31个省市分行的综合素质排名也因此由2003年底的26名升为第10名，该市认为工商银行总行将因此增大其重庆分行的贷款权限，并加大对重庆的投入，重庆市可以借此获得更多的未来收益。

　　不过“渝富模式”并不是万能模式，该公司办公室负责人说，“渝富模式”背后的支撑是，重庆市政府可以直接处理辖区内所有事务，而其他地方不可简单照搬，因为这些省、市不是直辖市，当地可能有省、市级两级政府，这两级政府及两级国资委的处置格局加大了处理难度。

　　此外，重庆渝富只是当地解决国企历史债务的一个政府操作平台，“渝富模式”的主要功效是化解历史债务问题——这只是重庆众多国资策略中的一个环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