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租界 西方飞地

　　文 / 熊月之

　　上海租界，虽然是被迫开放的产物，却像一个被插入蚌贝的细核，孕育出一颗璀璨的东方明珠。

　　上海租界之设始于1845年，收回于1943年，历时98年。租界对近代上海城市的发展 影响至深且巨，经济方面尤其突出。

　　上海开埠以后港口建设就已经开始，到20世纪初，上海港已经有能力担当设备、原料、燃料、粮食等物资的运输。

　　上海也是当时最先进的通讯——有线电报——的中心。

　　甲午以后，上海被迫完全开放，成为东亚地区重要的国际投资市场，外资汹涌而入。

　　外资首先打入的是棉纺织业，棉纺织业是英国等欧洲国家的优势产业。1860年代以来，外资就试图在中国开设纺织企业，因中国洋务运动也在兴办纺织业，洋务工业的主持者们坚决反对，外资在中国设厂的企图未能实现。但中国的棉纺织市场对外资具有极大的诱惑力。中国几亿人口意味着巨大的

纺织品需求市场，当时中国的棉纺织业还是家庭手工业，生产效率与西方国家的机器纺织业不可同日而语，而且在中国直接投资设厂，一般的男女工人稍加训练就可以成为熟练的纺织工人，且劳动力成本低。因此在马关条约签订后，外资一拥而上，投资棉纺织业。

　　此后外资工业在上海占优势地位，其投资总额、工厂数量以及工业门类、技术设备等都是突飞猛进，其中英国也居首要地位。

　　1895年以前，英商投资已经在公用事业如自来水、电车、煤气等部门占优势，特别是在造船工业方面拥有控制力量。1895年之后，英商在上海投资仍延续这种优势地位。1895-1911年间，开办资本在10万元以上的外商工厂共41家，英商21家，占51.2%。这41家外商工厂开办总资本2080.3万元，其中英国资本991.4万元，占47.7%。从工业门类分布看，英商业居重要地位。这期间外商在上海新设的工厂有纺织、船舶修造、机器制造、卷烟、碾米、面粉等20余类，英商投资至少在12个以上。

　　日本在1905年日俄战争后崭露头角，成为英商工业的劲敌。日资在沪工业投资主要在棉纺织业，成为英商纺织业的强劲对手。

　　美国在上海投资发展比较缓慢，但在新兴能源工业方面显示出潜力。德国则直接开办了一些工厂。相比较而言，法国在上海的工业投资最微不足道，但法商1908年在上海开办的“东方百代唱机唱片公司”，虽然资本只有50万元，但对上海文化艺术有很大影响。不仅传入了西方的探戈、伦巴，而且为中国著名的京、昆大家制作了不少唱片，也为后世留下了珍贵的艺术遗产。

　　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爆发，列强忙于战争，放松了对远东特别是中国商品市场的争夺，如居于世界棉纺织业霸主地位的英国举国上下忙于战争，纺织工人不少赴前线，原料供给困难，纱布生产大为减少。中国棉布进口向来以英国为大宗，至此遂告缺乏，棉纺织品价格随之腾贵，为中国棉纺织业发展提供机会。中国的面粉工业也在这时发展起来。由于欧洲各国忙于交战，战时军用生产剧增，民用生产锐减，整个欧洲市场上面粉紧缺。日本商人利用海运方式运面粉到欧洲市场上出售，获利甚厚，所以他们在中国市场上大肆收购面粉，一时造成上海市场面粉供不应求，给面粉工业带来空前广阔的销路。在这段时间，不仅外国面粉退出了中国市场，国内市场由民族资本的面粉厂独占，而且还可以把面粉出口销往国外，中国由面粉输入国变成面粉输出国。

　　国内又因军阀混战，人口与资金汇流上海。辛亥革命到第一次世界大战后的几年间，是上海开埠以后人口增长最快的时期之一，1910-1915年，平均每年新增人口达14万人。上海是农民、手工业者、贫民寻找生计的大码头，也是内地地主、富商等的避风港，他们的到来也带来了大量的资金，推动了上海大量钱庄、银行的设立。

　　上海租界是帝国主义侵略的产物，租界对于近代上海的影响相当复杂。外国资本家在上海租界，并通过上海租界，深入中国内地搜刮原料，倾销商品，投资设厂，大肆进行经济掠夺。据统计，到抗日战争前，除东三省外，外国资本主义对华进出口贸易和商业有80%以上集中在上海，银行业投资的79%、工业投资的67%、

房地产的77%集中在上海。与此同步，上海也成了近代中国的经济中心。

　　(作者系上海市社会科学院副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