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才杂志：谁在阻截中国非公36条的实施

　　文·本刊记者 李占舟

　　“张謇做了那么多政府要做的事，他是怎么处理企业与政府之间关系的？”中华爱国工程2005高级论坛进行期间，中国民营经济研究会会长保育钧眉头紧皱，严肃地提出这个问题。

　　在业界，他以敢说真话著称。他用独特的方式介绍自己：“我叫保育钧，保家卫国的保，教育的育，千钧一发的钧。”

　　作为新中国成立以来首次系统全面的鼓励、支持、引导非公经济发展的规范性文件，“非公经济36条”正面临多重阻力，举步维艰。在此背景下，民营经济应当认清哪些事实？清除什么误区？“保卫”哪些权利？而政府又应该有何作为？

　　他们为什么反对“非公36条”

　　100多位社会名流给党中央和全国人大常委会写信，强烈要求收回“非公36条”。

　　记者：“非公36条”公布后，为什么民企进入垄断行业的数量还是很少？

　　保育钧：主要是三个问题的困扰。前段时间，100多位社会名流给党中央和全国人大常委会写信，强烈要求收回“非公36条”。他们极力阻挠民营经济进入垄断行业。

　　他们反对的理由主要有以下几点：

　　首先，公平和效率上。他们认为，贫富差距拉得这么大，就是因为发展民营企业造成的，也就是说，民营企业家已经发了财，不能让他们再进入垄断行业去发更大的财。

　　其次，要坚持以公有制为主体。如果允许民营企业进入垄断领域，那么公有制为主体就无从谈起。

　　最后，他们坚信，战略资源，比如电力、银行、铁路、通信等一定要集中在国家手中才安全。

　　记者：你如何评价他们的意见？

　　保育钧：这主要是思想观念上的障碍。

　　说到底，这种思想障碍还是姓“资”姓“社”，姓“公”姓“私”的争论在新形势下的一种反映。表面上看，他们好像是为了维护国家利益，维护党的利益。分析问题还是要看具体情况。

　　效率与公平，是两个不同层次的概念。市场经济下，任何情况都要讲效率，公平是指市场竞争的公平，不是分配的公平。分配上的公平是政府负责的事情。

　　以公有制为主体，不一定就是社会主义。当年希特勒搞的公有制为主体，就不是社会主义，关键是政权掌握在谁手里。

　　当今中国，凡是公有经济为主体的地区，经济发展都比较慢。凡是民营经济占主体的地区，经济就发达。这就证明了，民营经济为主体，公有、私有混合的形式才能促进经济发展。

　　记者：你怎么理解“以公有制为主体”？

　　保育钧：“公有制为主体”要因时而宜，因地而宜，不是一成不变的。股份制也是公有制的一种实现形式。离开“生产关系适应生产力”，单纯谈“公有制为主体”没有任何意义。

　　国有资产如何管理，至今仍未解决好。

中航油在海外抛掉了多少钱？如果是民间资本，他比谁看得都紧。解决资源短缺问题，不是靠垄断，而要靠竞争。

　　现在贫富差距拉大，是由于垄断造成的。体制内的差距最大，垄断行业的工资比其他行业工资都高。这个不平等就没人管。不过，他们看到民营企业发财了，就眼红。这不公道。并且，现在发展慢的地方，并不是资源匮乏的地方，而是资源条件很好，但改革不到位的地方，是民营经济发展太慢造成的贫困。这不能归罪于民营企业，是改革开放本身的问题。

　　现在，我们的公有企业由于权属不明，责任不清，效率极差。最好的办法是靠市场来解决，谁有本事，谁效率高，谁来生产。如果放开竞争，资源就多了。一垄断，资源反而少了。

　　什么在削弱民企的力量

　　民营企业的致命弱点是单打独斗，互不信任，很难联合起来组建股份制。

　　记者：除了思想认识上的障碍，还有什么在阻碍“非公36条”？

　　保育钧：第二个障碍，是法规制度的修改严重滞后。“非公36条”中，每一条都涉及原有法规章程，一系列法律法规都要修改。比如按照旧《证券法》，民间资本很难发行债券，上市更难。现在好不容易把《公司法》、《证券法》改了，但融资、税收、财政的问题还没来得及解决。

　　第三个障碍，是相关职能部门的官僚作风。有些政府部门，有些地方官是至今没有很好研究学习文件，有的甚至根本没看过36条。你要指望他们贯彻，怎么可能？

　　第四个障碍，是不少民营企业家自身素质不高。他们盲目跟风，盲目扩张，心态不正常，老想一夜暴富，不守规矩。去年的德隆，今年的科龙，都是这方面的典型。有些民企固步自封，小富即安。有些由于家族利益，不愿意走股份制道路，不愿意与人合作。还有些民企，不守信用。

　　这些问题是改革中遇到的深层次问题。不能因为遇到问题，我们就不改革。

　　记者：你怎么看目前的民企融资环境？

　　保育钧：民企融资环境很不好，金融改革严重滞后。周小川最近承认，国有商业银行

不良资产不是民间资本造成的，而是行政干预，国有企业亏损、不守信用造成的。

　　民企借贷的很少，民间资本融资渠道狭窄，国有商业银行基本不给民企贷款，即便贷款，份额也很少。上市、直接融资、企业发行债券也受到阻力，只能在民间借贷，靠地下金融。

　　重要的是，要允许地方上兴办专门为民营企业服务的中小商业银行；要允许民企，尤其是中小企业发行债券，避免孙大午情况重演。

　　记者：目前，在贯彻“非公36条”中，最迫在眉睫的是什么？

　　保育钧：加快法律法规的清理。

　　国务院已经责成发改委，联合65个部门，定期协调一些问题。今年上半年，已经有9个部门出台了相关意见，减轻企业负担，废除了2000多个收费项目。

　　记者：你认为，对于改善现状，政府部门还应当做好哪些工作？

　　保育钧：呼吁政府部门在作重大决策之前，多听取各方面意见，尤其是听取行业意见。但现在行业还没有组织起来。比如，石油行业不仅垄断了资源，而且垄断了整个产业链条、整个市场，还垄断了话语权。这是可怕的。这个情况下，如果民营企业不团结，不组织起来，那是无法改变现状。

　　记者：长联石油的问题是什么？

　　保育钧：长联的问题也是不团结，长而不联。

　　民营企业的致命弱点是单打独斗，互不信任，很难联合起来组建股份制。民间资本需要联合起来。

　　如果民企在经济上联合起来，形成股份制集团公司，组成行业商会、协会，就可以向各级政府反映自己的意见。现在太散。

　　记者：为什么不团结？

　　保育钧：除了利益冲突，最关键的是，谁也不服谁，宁做鸡头，不做牛尾。中国真正的民营企业才17年的历史，要他们一下子很成熟也不合常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