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报记者 薛惟中 武汉报道
“下达计划时，上级压下级，层层加码，马到成功；上报数据了，下级骗上级，级级掺水，水到渠成。”这是一位统计干部抄给记者的对联。对联描写了深受政绩造假困扰的地方统计部门的窘境。
目前，国家统计调查系统正在着手改革，三大调查队的“独立运动”已经开始。国家统计局局长李德水说，国家统计局已经制定了15个改革配套方案，而7月份将派31个组到各地考核总队长人选。
讨论了10多年的统计独立改革迈出了第一步，但是记者采访的统计官员普遍认为，因为预算以及法律等方面的原因，并不会对地方统计造假起到立竿见影的制约作用。
“去地方化”努力
实际上，2000年到2004年，各省区市核算的GDP汇总数与国家统计局核算的全国GDP总量的差异逐年走高，分别高出8.7%、9.7%、11.7%、15.6%和19.5%；各省区市核算的GDP增长速度的加权平均数与国家统计局核算数差异也表现出同样的趋势，分别高出1.7%、2.2%，2.6%、3%、3.9%。
湖北省统计局副局长、中南财经政法大学教授叶青对记者说，统计数据“注水”惊人，暴露了现行统计管理体制的一些弊端。我国现行的统计管理体制为“统一领导，分级管理”。各地统计机构在业务上归国家局领导，而党政事务则归地方政府领导。地方统计局存在的抗干扰能力差、统计数字受地方行政力量左右等问题，在调查队中也不可避免。
由此，现行统计管理体制的改革提上日程。这次调查队体制改革的核心内容是“三队合一，提高规格，垂直管理”。
在国家这一级，撤销了农村社会经济调查总队、城市社会经济调查总队和企业调查总队，增设了农村社会经济调查司和城市社会经济调查司，组建国家统计局服务业调查中心。在地方上，原有的三个调查队将统一整合为31个国家统计局省(区、市)调查总队，15个副省级城市调查队，318个市(地、州、盟)调查队，887个县(市、区、旗)调查队。新组建的各级调查队总编制数核定为19600名，比原有三支调查队编制精简约10%，行政级别则提高到与同级人民政府统计机构同一级别。
难掀统计风暴
国家统计局局长李德水曾指出统计造假为“历史顽症”，并坦承问题“有一定普遍性”。为此有人提出，有必要由国家统计局牵头掀起如同“审计风暴”、“环保风暴”一样的“统计风暴”。
不过，统计部门要掀起“统计风暴”，难度要大很多。叶青说，首先就是法律障碍，与税法、物价法等相比，统计法是“水法”、“豆腐法”。例如《统计法》第7条规定，各级领导发现统计数据有错误，可以责成统计机构核实更正。而地方统计部门的“帽子、票子”(指人事权和预算，编者注)都掌握在地方政府手中。
另一方面，各级行政机关的违法风险又非常低，《统计法》规定，企事业组织、个体工商户有统计违法行为者，给予经济处罚，而对国家机关、社会团体的同类行为却没有处罚措施。叶青说，随意制发统计报表、伪造篡改统计资料的违法行为的主体恰恰多是各级行政机关。
鉴于此，叶青在今年“两会”上递交了《关于修改〈统计法〉的建议》。建议改变“官出数字”的体制，从以前的中央和地方部门“双重管理”转变到中央“垂直管理”，实行统计部门直接向上级统计部门负责。
拿钱买数字
统计数据是中央政府掌握国情制定国家发展规划、进行宏观调控的重要依据。叶青认为，中央财政应该加强在这方面的投入。“中央投入的越多，数据就越真实，最理想的状况是全国整个统计系统都实行垂直管理，由中央财政直接拨款。”
但据叶青调查，省级以下统计局压力最大的事情不是业务工作，而是业务经费。以城乡记账户(统计调查的对象，编者注)的报酬为例：湖北省城调系统城镇居民收支记账户2200户，农调系统农民纯收入记账户3300户，按照国家规定，这些记账户每月都要领取5元-10元不等的报酬。而省城调队编制110人，每人每年按2万元下拨经费，省农调队编制196人，每人每年按1.8万元下拨经费。这些经费连维持正常的人员工资和医疗费都有较大缺口，更谈不上支付记账户报酬。目前城乡记账户能够按规定拿到补贴的户数不足20%。
7月4日，记者在湖北省统计局采访时恰逢该局正在发工资。夏泽宽是湖北省企调队综合处处长，该月实发到夏泽宽工资卡上的工资为1187.94元。面对工资条，夏处长对记者说：“统计干部的工资比同级别政府机关的要低，而且越到下面越差，统计工作是一个讲奉献的工作。”
夏处长表示，这个问题在中西部地区还不是很突出，在沿海经济发达地区，当地政府公务员的平均年收入是5万-6万元，而中央拨款的统计调查队的人均费用不到2万元，大头都是地方政府补贴的。
全国人大常委、九三学社中央副主席、国家统计局原副局长贺铿认为，由于方案实施后不可能摆脱对地方统计局的依赖，这次调查队改革不可能建立起统一、独立的中央统计系统，“改革在一两年内不可能出现奇迹性变化。”
三支调查队
这次被整合的农村、城市、企业三支调查队为国家统计局直属，共有编制2万多人。三支调查队除在各省、自治区、直辖市分别设立省级调查队外，在857个县(市)设有国家农调队、226个地(市)设有国家城调队、210个中心城市设有国家企调队。
农村社会经济调查队的职责任务包括，组织实施农村住户、农产量、农村社会经济基本情况等调查方案；搜集、整理和编印农村社会经济统计调查资料；开展对农村社会经济问题的分析研究，向各级党政领导和社会公众提供统计调查资料和信息等。
城市社会经济调查队的职责任务包括，组织实施城镇住户调查、价格调查和有关专项调查等城市社会经济统计调查方案；搜集、整理和编印城市社会经济统计调查资料；开展对城市社会经济问题的分析研究，向各级党政领导和社会公众提供统计调查资料和信息。
企业调查队的职责任务包括组织实施企业抽样调查和各类企业专项调查，对涉及企业的重要统计数据质量进行检验与评估；搜集、整理和编印企业抽样调查和专项调查资料；开展统计分析研究工作，特别是与企业改革和发展市场体系密切相关的专题分析研究等等。
上述三支调查队同时需要完成地方政府交办的其他统计调查和分析研究工作。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