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平倾向中海油

　　本报记者 华威 高凡 施春华 林凡 纽约 上海联合报道

　　低调了20多年的傅成玉这一次用“发誓”和“搞定”这样的字眼来传达中海油的信心——这完全不像是从一家中国国有控股公司领导者嘴里蹦出来的词汇。

　　前一个词与这家公司一贯的传统有关：首席执行官们似乎总愿意尝试“置之死地而后 生”的境地——傅的前任就将首次上市搞砸了，但最终在一片赞赏声中出任海南省省长；后一个词则得益于傅14年管理中外能源合资企业的经历——他爱喝咖啡而不是茶。

　　可傅的做法看上去与他的誓言背道而驰：在6月23日针对竞购美国优尼科石油公司的事件对媒体撂下这句“我们发誓要搞定这场交易”后，整整一周时间，傅几乎人间蒸发。局势在其对手雪佛龙以及顽固的华盛顿议员们的努力下向着对中海油不利的方向迅速推进。以至于7月6日，雪佛龙公司的副董事长Peter Robertson宣称，如果击败中海油的话，将不会考虑将亚洲资产出售给中海油。

　　戏剧性的转变出现在北京时间7月7日(美国时间7月6日)，天平开始倾向中海油。当天晚些时候，本报记者从优尼科公司获悉，他们已经通知中海油，将考虑撤回对雪佛龙165亿美元收购提议的支持，转而支持中海油185亿美元的收购要约。

　　中海油转机

　　7月7日，优尼科新闻发言人Michael W. Teacher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过去的一周多时间，中海油一直在与我们谈判。谈判涉及多个方面，包括员工和管理层等。董事会将在7月份内评估中海油的合并提案，随后我们将讨论与雪佛龙的协议，并在8月10日表决，50%的股东通过即可。”

　　雪佛龙公司的新闻发言人Don Campell 没有否认上述情况，但表示，他们的报价依然还在桌上。

　　8月10日优尼科将召开股东大会，对雪佛龙现金加股票的收购要约进行表决。如果能够否决雪佛龙的收购，表示优尼科的股东们乐于相信中海油能够通过美国政府针对安全问题的审查。

　　同一天，傅成玉撰写的题为《美国为什么担心》(why is American worried)的文章出现在《华尔街日报》的评论版上。傅成玉在文中承诺，美国的石油和天然气只在美国销售，“我们会加大在墨西哥湾的生产量，所以提供给美国的产品只会多不会少”。

　　傅还承诺，中海油将保留优尼科的雇员，尤其是美国雇员。他表示，如果美国政府认为是必要的话，他将出售管道、天然气储存以及其他中端资产，或者给予特殊管理。

　　一位拒绝透露姓名的美国政府人士对记者表示：“中海油早就应该采取今天这样的措施，你只有让美国人民减少误解才会令议员们安静。谁都知道，如果仅从是否会给美国带来安全问题上考虑，这笔交易压根儿就不会造成任何麻烦，如果傅能说到做到的话。”

　　靠什么打动优尼科

　　中海油如果想让天平彻底倒向自己这边，还需要解决两个关键问题：打动优尼科的董事会，通过美国外国投资委员会(CFIUS)的安全审查。

　　优尼科对于中海油到底有多重要，傅成玉一直没有对此多做回应，但这将解释这笔交易到底是商业利益为主，还是一场美国议员们所说的“资源掠夺行为”。傅成玉在2月份写给投资者的一封信中只是说：“这事事关公司增长。我在这里23年了，但我必须为今后20年打下坚实的基础。”

　　另一家中国石油公司的内部人士对本报记者表示：“优尼科位于亚洲的天然气储备对于中海油来说到底有多重要，你只要问问那些位于沿海地区准备投产的天然气电厂就可以了。那些认为这是中国政府战略行为的美国人压根儿不知道真相。”

　　目前，江苏境内正在建设4座总装机超过300万千瓦的天然气电厂，其中有3座今年就要投产发电；在上海，华能公司一个约相当于目前该市电厂装机容量1/10的大型项目也计划年底前发电，该市还有另外4个电厂正在建设之中；浙江则有5个燃气电厂都将于“十五”期间竣工。至2010年，仅浙江省就将存在40亿方天然气的缺口。

　　上海华能燃气电厂相关负责人表示，东海气田(属于中海油)的储量已显得有些不足，在保证了化工企业和居民用户之后，用于燃气电厂的气源已经不足。杭州半山电厂的一位工程师告诉记者，春晓气田的可开采量比预计要小。因此，中海油正大力发展LNG来补充，但LNG项目作为纯进口项目，存在一定的风险，并且同样要寻找气源。

　　主导着西气东输的中石油公司开始与更贴近市场的中海油展开竞争。在上海，中海油的东海平湖气田目前每年供应超过4亿立方米且价格低于西气东输的天然气，但是上海依然是西气东输工程的最大用户，仅2005年实际使用就可望达到15亿立方米。为此，中海油开始运作上海LNG(液化天然气)项目，规划相当于每年向上海提供82.8亿立方米天然气，但这需要气源。

　　考虑到这些大型客户的合同一签就是十多年，中海油必须尽快寻找到更多的储备，而优尼科在亚洲的泰国、印尼、孟加拉国和缅甸都有庞大的储备，这正是中海油收购的真正动力。

　　这也是优尼科终于愿意承担“交易达成风险”(如果其否决雪佛龙的报价，而中海油却不能通过审查的风险)的真正原因。

　　一位分析人士告诉记者：“中海油高出对手20亿美金的报价对于优尼科的股东具有强大的诱惑，如果能卖一个好价钱的话，承担一定风险是可以接受的。而中国市场的前景则能打动管理层以及工会，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能盘算出这样的市场需求能轻松将目前的情况延续到退休。”

　　因而，尽管部分能够获得税收优惠的长期投资基金依然倾向于雪佛龙，但大部分短期股东、并购套利者以及对冲基金们开始支持中海油，而这些股东们占据更多的投票权。

　　安全审查作用有多大

　　国际经济学院的霍夫博教授对本报记者透露：“根据我目前所了解的收购进展，以及CFIUS的调查过程，我确信，CFIUS找不到理由否决这项交易。”

　　美国海外投资委员会(简称CFIUS)可能压根儿没有想过要让白宫最后否决中海油，因为白宫的态度至今也不明朗。考虑到最近中美两国高层关于能源的探讨逐步加深，以及刚刚发生的伦敦恐怖袭击事件，白宫通过该审查结果的可能性非常小。

　　在CFIUS的历史上，它一共评估了1560宗案例，只对其中25宗案例进行了调查程序，最后只有12宗提交给总统决定是否立案，实际上只有1宗被正式否决。而且，美国的监管部门几乎从未以涉及国家安全为由出手阻止过企业间的并购行为。

　　中海油在数天前主动要求CFIUS立即正式展开审查它的收购方案。中海油首席财务官杨华说：“我们确信，这起交易完全是商业性质的。”

　　按照CFIUS的程序，中海油在提供了主动要求审查的各种文件后，CFIUS将要求优尼科提交对中海油收购要约的看法， 优尼科必须在7天之内满足其要求。但何时正式展开审批由CFIUS说了算。美国财政部发言人托尼·弗拉托(Tony Fratto)曾表示，CFIUS不会提供任何倾向性意见，在决定进行审批之前，先需要看到这笔交易有完成的可能性。一旦CFIUS启动审批程序，整个过程最长可持续90天。

　　国会议员以及雪佛龙公司希望能够用尽可能多的程序来制造障碍。但目前看来，这样的策略很难奏效。雪佛龙除非重新报价，否则被否决的可能性极大。一旦其退出，安全审查也没有了拖延的意义。

　　雪佛龙重新报价？

　　知情人士透露，雪佛龙可能将在7月27日之前决定是否提高报价。问题是，雪佛龙想要提高报价到中海油的水平非常困难，因为优尼科对于它的价值显然没有对于中海油的价值大。

　　不过，市场分析人士称，雪佛龙可能将着重强调中海油那些利率偏低的银行贷款的问题，因为这将让美国人怀疑中海油的报价影响到了公平竞争的原则，并可能破坏市场秩序。

　　对于它从母公司借入的高达70亿美金为何如此低息，中海油一直没有拿出令人信服的解释。按照收购计划，其中的25亿美元贷款将享受无息待遇，其余45亿美元的利率为3.5%，另外，中海油将动用30亿美元现金储备，以及从本地及跨国银行借入90亿美元贷款。

　　雪佛龙的罗伯逊指出，中海油为此获得了相当于每股优尼科股票10美元的优势，而雪佛龙无法达到这一水平。“我认为这不公平，竞争环境不公平。”因为在这笔45亿美元的30年期贷款上，中海油每年可以节省2亿美元，此外在25亿美元2年期过桥贷款上，每年还可以省下约2亿美元。

　　有一种说法是，中海油母公司提供的资金是利用美元计价信贷额度向建行、农行和中国进出口银行等三家银行借贷而来的。虽然这些银行都是国有的，但它们都以商业利率在国际市场上借入美元，估计其借入利率比美国国债收益率高出约80个基点。但以上说法均没有得到中海油的正面答复。

　　雪佛龙可能会借此游说国会启动各种审查形式。美国国家安全顾问哈德利最近表示，美国政府只能在中海油对优尼科公司的竞标完成后才对该交易展开正式调查，这意味着美国国会将持续保持对倾向于中海油的股东的压力。但中海油雇用Public Strategies Inc的执行董事Mark Palme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中海油获得的是商业性贷款，我们坚信我们的出价要优于雪佛龙，他们不能怎么样。” 该公司曾经帮助布什竞选。

　　对于这次的收购，美国哥伦比亚大学东亚研究所所长吕晓波博士说：“在多数时候，美国人总是认为那些或者这些行为是‘中国阴谋’，中国也同样如此。而事实上，什么也没有发生。中国政府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攻于心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