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干一池湖水能否拯救滇池

　　张涛

　　近日，有多家媒体报道，为治理滇池污染，昆明市政府决定从今年十月份开始，放干滇池草海一亿立方米污水，对湖底进行彻底清淤，减轻草海内源污染。当地的春城晚报报道显示，昆明市委、市政府在西山区举行的“推进草海生态区保护治理现场办公会”上确定：放干草海1亿立方米污水，动员全市人民彻底清淤，对流入草海的7条河流进行截污整治。此 行动将于10月启动，目前已经进入前期准备。　　

    草海放水清淤计划引发质疑

　　此消息一出，立刻引起了国内外有关专家和社会各界人士的强烈关注，很多专家对此举动表示质疑。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参加过滇池治污项目研究和工程实施的留美专家指出，滇池草海曾经做过一次疏浚，但效果并不明显。他说，底泥疏浚必须非常谨慎，需要从生态的角度认真考虑。如果把已沉降于湖底的农药等有机毒害物质再翻到湖面，其影响和后果将很严重。他举例说，上世纪60-70年代我国曾大量使用过的六六六、滴滴涕等有机农药沉降后演变成毒性更强的衍生物，这种物质能够破坏动物的生殖能力。美国在上世纪五十年代曾大量使用过滴滴涕等有机农药，在美国加州海岸，至今仍有鸟类体内残留有滴滴涕有机衍生物，这些鸟类的生殖系统被严重破坏。所以，在美国，底泥疏浚的方法极少使用，即使使用，在前期要花很长时间进行论证，而且，即便这样，也很难获得通过。同时，他指出，相比其他治污办法，底泥疏浚的成本也比较昂贵，效果和其他技术相比也没有优势。

　　这位专家还表示，底泥疏浚短期内对水体生态造成的影响很大。底泥中有很多种子库，如水草种子、生物孢子等，全面疏浚将彻底摧毁这些种子库。在我国对被破坏生态恢复研究尚不深入的情况下，要指望疏浚后的新生态发挥与原来生态相同的作用几乎是不可能的。

　　中国藻类学会副理事长、南京大学生命科学学院资深教授刘志礼认为，放水换底泥的做法根本就是错误的，所有富营养化的水体治理都必须依靠综合治理，其核心是依靠自样生物净化。“简直是瞎搞！”他说，治本之策是在截污的基础上把已被人为破坏的植物生态系统修复起来。况且，滇池污水放到哪里去？其中的毒害物质会流向哪里？

　　记者在滇池见到了昆明市滇池管理局的一位工作人员，虽然一开始他否认了这个消息，说没有看过报道，但后来又表示，好像是在报纸上看到过这条消息，并透露很多专家打来电话，反对放干滇池草海湖水。

　　昆明市滇池管理局环境监督处处长李奕波表示，目前不可能放干滇池草海湖水，因为他们连可行性报告、地质灾害评估和环评都还没有做，“即使放干滇池湖水，也要考虑生态将会受到的影响。”

　　久治不愈的滇池

　　在滇池边，记者看到，外海湖水犹如绿色的油漆，散发出难闻的味道。湖边碧鸡镇龙门村村民段湖友家的小狗难耐暑热，跑到湖里洗澡，结果，染得满身绿粘粘的。63岁的段湖友说，二十多年前，这里的湖水很清，他们那时喝的都是滇池水，而现在，只能喝地下水了。“那时，湖里有金线鱼、翘嘴鱼，现在根本看不到，已经灭绝了。”他叹息道，“天天看着这臭水，很难受。环境太差了！真想搬走。可是，现在土地都卖了，只能依靠每年每人一千多元的土地补贴过日子，哪有钱搬家？”

　　滇池处于长江、红河、珠江三大水系分水岭地带，是我国第六大淡水湖，湖面积309.5平方公里。滇池北部有东西向长3.5公里的海埂，将湖体分隔为南北两部分，海埂以南称为外海，是滇池的主体部分，海埂以北为草海。

　　由于滇池位于昆明城市的下游，盆地最低凹地带，城市所产生的污水几乎全部流入滇池。随着昆明市城市化、工业化的发展，人口的增加，以及盲目地大规模围湖造田，滇池流域生态环境遭到破坏，大量城市污水排入滇池，最终导致水体严重富营养化，蓄水量减少，水生生物赖以生存的环境丧失，水质迅速恶化。

　　据了解，20世纪五十年代，滇池水清澈见底，水生植物丰富，是许多鱼类和鸟类的栖息佳地，水质达到地表水Ⅱ类标准。七十年代草海、外海水质均为Ⅲ类。从八十年代开始，滇池水质逐渐被污染，九十年代迅速恶化。如今，滇池水质已降为劣Ⅴ类，严重富营养化。目前，外海蓝藻肆虐，而草海则已无蓝藻危害。由于新运粮河、老运粮河等7条排污河全部直接流入草海，现在草海最严重的问题是过度富营养化，湖水中有毒化学物质含量高。

　　治理之路究竟有多长？

　　长期以来，滇池的污染治理一直是个比较敏感的问题，早前很多媒体曾作过大量报道。有专家指出，滇池的治理已不仅仅是个湖泊治理问题，其中涉及大量制度、体制等更广范畴的问题。

　　据李奕波介绍，滇池的污染治理工作从十几年前“七五”时期就开始了，1996年，国家确定了需要重点治理的“三河三湖”，滇池名列其中。如今，滇池治污已耗资42亿元。她认为，滇池的治理还是取得了一定的成效的。“滇池污染是二、三十年造成的，治理要花更长的时间，也许要50到100年。”她说，要作长期的准备和打算。

　　据了解，目前，滇池北岸水环境综合整治工程已于2004年9月经国家发改委批准，该项目包括城区管网改造、污水处理厂新建扩建、入湖河道整治等，计划总投资49亿元。

　　而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专家则认为，过去十几年滇池的治理是失败的，四十几亿扔进去的结果是，滇池的水质普降一级。他对滇池北岸水环境综合整治工程表示担忧，他说，滇池现在的治理方法和局面都很乱，如果不改变现状，从深层次重新考虑和认识滇池治理所面临的各种问题，必将重蹈覆辙，确实100年也难以治好滇池。他认为，应组织各方面的专家，包括持不同意见者，把到底该如何治理滇池的问题好好想透后再实施工程计划，否则，有可能还是白白浪费钱财。

　　刘志礼教授认为，滇池治理需要构建多学科的系统平台，让更多的专家参与进来。“滇池治理包括截污、生态恢复等在内，不需要这么多钱，如果方法得当，五年左右就可基本解决问题。能否把各种治理方案事前在报纸上公布出来，让大家公开辩论？”他主张，国家应该责成有关机构和部门对滇池的治理方案和资金投入进行公开论证。

　　在昆明街头，一位出租车司机在被问及滇池治理的问题时表示，非常希望滇池能够早点变干净，但很显然他对滇池治理没有信心。“听说花了好多钱，又有什么用？”他无奈地说。

　　新技术、新方法如何能顺利得到应用？

　　保护长江万里行专家组组长、中国三爱环境水资源集团公司董事长刘光钊早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就开始关注滇池治理问题。为了研究滇池污染治理问题，他说他到过滇池不下50次。他认为，滇池治理是一个系统工程，必须用数字化技术和精确环保概念来对滇池水体进行综合整治。他解释说，所谓的数字化技术和精确环保概念是指，利用世界先进的水体富营养化治理技术，结合中国实际情况和可操作要求以及各种水体环境条件，提出数字化治理、数字化生态设计、数字化监控、数字化管理技术，达到标本兼治、综合治理的目的。他带领记者到目前已无蓝藻的草海，指着一片水域说，1999年，为了迎接昆明世博会的召开，在国家环保局的支持下，包括三爱在内的三家公司对草海开放水体进行了应急实验工程。当时草海已经经过换水、疏浚，但水华依然肆虐，蓝藻染绿了水面，其状况和现在的外海一样。他们应用数字化技术和精确环保概念在草海1平方公里水体所做的应急实验工程，不仅满足了当时政府要求使水体保持20天清澈透明的要求，该工程对遏制蓝藻的影响甚至至今还在。他说，很可惜，由于种种原因，试验未能继续下去，如果能够继续2年的治理并延续3年强化管理，还一个30年前的滇池是有可能实现的。

　　当记者向李奕波提及刘光钊的情况时，她说，草海的蓝藻之所以能够得到遏制，是因为以前做过清淤。

　　对李奕波的这一说法，刘光钊显得很激动,他说：“草海是1998年疏浚清淤的，就是因为清淤不久蓝藻又大面积繁殖，所以，1999年才让我们来做试验的。”他拿出当时拍的照片来证明，在他们做治理试验前草海的蓝藻污染情况和现在的外海很相似。他强调，用数字化技术和精确环保概念，只需要2年的治理，2-3年的强化管理，就可以恢复滇池的生态系统。他强烈要求有关部门能给他一个继续试验的机会，使他的数字化技术和精确环保概念能够在滇池治理过程中发挥作用。

　　虽然李奕波表示他们欢迎各类专家到滇池做治理实验，但记者接触到的部分专家却表示他们没有机会把自己的想法付诸实践。

　　昆明市滇池管理委员会的一位工作人员表示，也许他们的工作还有不到位的地方，他们将广泛听取意见并加以改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