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计问责当痛下杀手

　　——专访全国人大常委、九三学社中央副主席贺铿

　　本报记者 程明霞 宁华 北京报道

　　经济观察报：您如何评价2004年度的审计报告？

　　贺铿：我觉得最终公布的这份审计报告是做得很好的，对政府各部门在财政预算决算方面的问题做了比较深入全面的交待。在常委会上审议时，委员们都非常肯定这份报告。

　　这次审计涉及到了一些与民生有关，普通老百姓非常关心的问题，比如教育与医疗卫生的收费和服务问题；而且今年的报告还第一次延伸到了四大资产管理公司的问题。

　　这个问题对于普通老百姓而言可能不是很关心，但是对于我们人大而言，站在监督的角度一直是非常关注四大资产管理公司的。它牵扯到1万4千亿的国有资产，当初设立的目的是希望他们能够尽量保全和回收一些资产、尽量减少损失、能比较好的解决这些资产的问题,那么它成立以来的效果究竟如何？这一直是我们人大财经委非常关心的问题，这次的审计报告第一次涉及了这方面。

　　另外，报告也有对大型央企负责人的审计情况，这也是老百姓比较关心的问题。因为国有大中型企业占有那么多国有资产，但是效益却始终不怎么好，那么原因究竟在哪儿呢？

　　所以说能从这次审计报告的内容看出，审计工作确实抓住了当前一些非常重要的、大家都关注的、而且确实需要进行有效监督的问题。

　　经济观察报：在这份报告中，您个人印象最深的是哪个部分？

　　贺铿：对于我们做经济研究的人而言，对这些部门的一些问题大概是有所了解的，所以还不至于有让我觉得非常触目惊心的内容。

　　我感触比较深的是两个问题。第一，一些国务院的部门年年审，年年都还是有违纪、违规和违法使用财政资金的问题，甚至还有些变本加厉的情况。比如国家体育总局，去年的问题还含含混混没有解决好，今年又出现体育彩票上的问题，这可以说是让人难以理解、非常痛心的。

　　第二是四大资产管理公司的问题。我觉得，对于四大资产管理公司的第一次审计，还是审得比较浅的，结果都发现这么多问题，如果审得更深入，大概还会有更多问题。

　　其实，之前大家都知道它会有一些处置效率不高、甚至导致一部分资产流失的情况，但是谁也没有想到它会有这些恶劣的做法，有一小部分人是有意造成这些资产的流失的，它的问题很严重。

　　经济观察报：那您觉得为什么会出现一些行为变本加厉的情况呢？是审计方面的问题，还是整改方面的问题？

　　贺铿：我认为这个原因比较复杂，但并不是审计方面的问题。从审计一方而言，无非就是有多大的审计力量，决定了审计能有多深入全面、问题能暴露出来多少的问题。至于为什么会有这些问题，为什么会有一些变本加厉的情况出现，那就不是审计部门的事了。

　　我还是觉得这是个别高级干部的法制思想和个人自身修养的问题。所谓以法治国，有时就是在一些领导干部的嘴里喊一喊，自己做事情时又不会这么来。

　　经济观察报：像这样的问题应该怎么解决？

　　贺铿：关键就是要严肃查处。在这个审计报告之前，审计署向全国人大财经委做汇报时，委员们就提意见说，把问题审出来之后，如果你在处理的时候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甚至不了了之，那么再过两年，每年的这个审计报告就会失去公众的关注和信任，审计署自身的地位就会越来越下降，越来越没有期待，知道你每年不过说说而已，即使媒体每年再给你怎么炒作也没用了。

　　所以，只要是落实的、确凿无疑的事情，就要按政纪、党纪和司法去处理，不能心慈手软。

　　经济观察报：那由谁去督查这些问题整改的执行情况呢？全国人大吗？

　　贺铿：要很好的执行整改，还是靠党中央、国务院下决心。我觉得现在党中央和国务院对这个问题是很认真的。去年的审计报告在6月份公布后，在去年底12月份的常委会上，审计署就应人大的要求汇报了一些整改的初步情况，当然整改也是一件非常复杂的事，不是能一下全都处理好的。而且你也看到了，今年的审计报告用了一些篇幅讲了去年的整改情况。

　　经济观察报：今年我们也听到一种观点，认为审计署最主要的职责是审计财政资金预算和决算的情况，而现在的审计报告提出的一些问题已经超出了这个范围，认为目前审计署的工作有点偏离方向了，您怎么看待这种观点？

　　贺铿：这种说法确实有。我个人觉得，作为审计财政资金预算决算的一种延伸，比如一笔教育拨款到教育系统的使用情况，审计署是有职责去跟踪审查的，审查财政资金的使用效率，我认为是可以的。但是，涉及到学校乱收费、医院医疗服务价格虚高的问题，还是应该让教育部和卫生部去处理。所以，审计署在审计过程中发现这些问题后，可以交给具体负责的部门去管。

　　经济观察报：对于未来的审计工作您有什么建议和预期？

　　贺铿：首先，我希望社会各个方面对审计工作能有更多的理解和支持。因为审计部门能做到今年这个程度，其实是非常不容易的。第二，各级领导也需要更支持审计部门的工作，而且要坚决严格地整改查出的问题，比如对于严重的违规行为或者屡次的违规行为，各级领导应该有魄力免去当事人的职务。第三，我想今后审计部门的工作也需要更加制度化、科学化和程序化，因为我们目前的审计工作在技术和规范上也还需要更加完善。同时我觉得，各个政府部门都应该更加适应和配合审计工作。希望今后每年审计报告审出来的问题能越来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