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和下西洋：白银外贸的首航

　　本报驻京记者　邓瑾

　　郑和在处于“钱荒”的明初七下西洋，其动机很可能是通过国际贸易换回金银。他失败了。然而后他而行的哥伦布却无意中发现了盛产金银的新大陆。从此，世界贸易诞生：中国出口丝绸、瓷器和茶叶，而欧洲出口的是美洲的白银

　　7月11日，是郑和下西洋600周年纪念日。这一天也被国务院批准为“航海日”。

　　600年前的这一天，明朝宦官郑和与27800多位随从分乘近百艘按军事组织编制的船只，浩浩荡荡驶向印度洋。

　　87年后，意大利人哥伦布才跟随80多名水手，乘坐3艘帆船，从西班牙海港出发，向正西的海洋深处驶去。

　　92年后，葡萄牙人达·伽马带着160人左右，乘4艘船，经好望角抵达印度。

　　114年后，葡萄牙人麦哲伦随同260多人，乘5艘船，开始了环球航行。

　　英国著名科学家李约瑟在全面分析了这一时期的世界历史之后说：“……所有欧洲国家联合起来，可以说都无法与明代海军匹敌。”

　　后三人远洋探险的重要目的之一，就是黄金。据说哥伦布在大西洋航行不到100天的日记里，曾有65次提到过黄金。

　　共同的黄金饥渴背后是因为当时欧洲正在闹“银荒”。15世纪，实行金银本位的西欧经济发展，市场的扩大要求有更多的货币来支持商品的流通。同时在对外贸易中，欧洲的金银不断外流，加剧了欧洲国家国内金银的缺乏。

　　“于是在16世纪上半期以前，欧洲国家产生了一种炽烈的‘黄金渴望’。”我国经济学泰斗陈岱孙在解释欧洲重商主义产生的背景时说。

　　而郑和下西洋的时候，明朝同样面临着“钱荒”。当时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需要更多的货币流通，但由于铜和银(当时还只是民间流通)的储备不足，因此货币总量不够；再加上当时朝廷南北作战，还要迁都北京，更加剧了“钱荒”。近年来，有不少学者认为，郑和这么费时费力七下西洋，似乎也只有从“冲着黄金白银去”才解释得通。郑和希望通过国际贸易，用中国的丝绸、茶叶、瓷器等换回中国急需的贵金属。

　　而对郑和下西洋的目的，流行的解读之一是“宣德化而柔远人”，推行明王朝的“礼治”外交，同时发展“朝贡贸易”。

　　然而不巧的是，郑和七下西洋的时候，正好碰上欧洲的“银荒”。欧洲禁止金银输出。所以，从郑和随从的记事日记中可以看到，中国产品换回来的几乎都是珠宝、香料、珍奇异兽等，很少直接提到黄金白银。

　　正是由于通过国际贸易换回贵金属的努力一而再、再而三地失败，《货币的力量》的作者李锦彰猜想，这就是为什么在郑和去世后，明朝冻结了这种官方远洋航行的原因。

　　不知道是不是运气不佳，郑和是向阿拉伯地区航行，甚至还抵达了非洲东海岸。但是当时全世界黄金年产量的大约80%都来自西非。

　　而笃信地球是圆的欧洲人，却无意中发现了盛产黄金白银的新大陆，不仅化解了欧洲的“银荒”，而且为一个全球化贸易时代拉开了序幕。

　　欧洲学者丹尼斯·弗莱恩和阿拉图罗·热拉尔德兹在他们合著的《衔银勺而生》一书中提出，世界贸易诞生于1571年。这里面最主要的推动力量就是白银在15世纪中叶终于被当时世界上最大的经济体中国宣布为合法货币。

　　美洲大陆被发现后的16-18世纪，西属美洲的白银产量约占全球的80%。据《剑桥中国明代史》中的外国专家估计，这其中又有1／3-1／2流入了中国。

　　明后期，世界另一个白银的重要产地是日本，约占世界产量的15%。而日本生产的白银，绝大部分都输进了中国。

　　著名左派学者贡德·弗兰克在1999年出版的《白银资本》中也在探讨1500年以后全球经济的形成过程。他关于世界经济联系的基本观点十分简单，那就是“白银贸易”：欧洲人渴望获得中国的手工业品、加工后的农产品、丝绸、陶瓷和茶叶，但是没有任何可以向中国出售的手工业品或农产品。而中国在商业经济的扩张中似乎对白银有一种无限渴求。欧洲正是通过美洲产的金银这种“商品”，获得了加入以亚洲为中心的世界贸易的资格。

　　“在中国很难想象，如果得不到白银的话，还有什么商品会以如此巨大的规模进口。”美国历史学家彭暮兰(Kenneth　Pomeranz)在《大分流———欧洲、中国及现代世界经济的发展》一书中说。

　　白银流入中国，并非仅有贸易一途。欧洲人向中国输进美洲的白银，但同时套走了大量黄金。由于黄金在中国不是货币，所以与世界其他地方相比(比如欧洲实行的是金银本位)，中国的金银比价通常比较低。

　　有数据显示，16、17世纪间，中国、日本、欧洲三地金银比价存在较大差价，中国金银比价为1∶5.5-7，日本为1∶12-13，欧洲为1∶10.6-15.5。也就是说，欧洲商人将日本、美洲白银输入中国套换黄金，可获利一倍以上。

　　到底有多少黄金通过套汇方式流入了欧洲呢？李锦彰的答案是：8000万两。

　　“当这一切完成的时候，黄金成了惟一的世界货币。”李锦彰说。他现在是中国长城资产管理公司太原办事处总经理。

　　由于缺乏黄金，又使中国没能及时实现金本位，这也部分导致了中国这个经济上称雄了世界1000年的国家，错过了工业革命，并逐渐被欧美取代，最后发展到挨打的地步。